[故事] 沒人能走出這個島 (5 of 7)

[Fitzwilliam (Out of touch)]

第五章　人盡皆知，無人在乎

【插畫】美國聯邦法院正在審理一件訴訟案，原告指控 Yasiel Puig曾為古巴政府當過線
民──無論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
http://a.espncdn.com/photo/2014/0416/mag_cuba04_aw_1600x960.jpg


儘管具體細節和後勤網路並不被普遍認知，但棒球員是經由地下手段被帶出古巴這一點，
卻是整個體育界公開的秘密。正如1943年在古巴出生，留著曼波之王那樣鉛筆般細長的小
鬍子，走到哪兒都戴一頂巴拿馬帽的道奇隊傳奇球探Mike Brito所說的：「我才不在乎他
怎麼從古巴來到這裡。我也不想知道。我從來不問古巴球員這件事。就算我知道，我也不
告訴你。我們唯一關心的只是甚麼時候有個人會到達某個我們能夠簽下他的地方。把球員
簽下來，閉上嘴。你越少說話就越不會惹上麻煩。」

因此毫不意外，絕大多數目前在美國發展的古巴球員都寧願不公開討論這個題目。他們的
抗拒是可以理解的：他們不願讓還在古巴的家人和朋友被古巴政府找麻煩，而這些親友隨
時也很有可能要逃出古巴。（每一個古巴流亡者都說，古巴政府會從美國媒體上搜集一切
關於在美古巴僑民的資料。）他們也不想因為自己說了太多人蛇集團網路及其運作方式的
事，害得其他球員甚至自己的親友無法脫身。所有這一切造就了某種封口令（omerta），
就算在美國的古巴球員真的開口說話了，內容也多半含糊不清，甚至弄虛作假。

許多年來已經成為古巴叛逃棒球員兄弟會中元老級人物的「公爵」Orlando Hernandez，
一直任由各種各樣關於他1997年逃亡歷程的故事四處流傳，但這些故事都有同一條主線：
他是靠自己駕著一艘拼裝的木筏逃出古巴島的。實際上，如今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他是和
邁阿密方面的船工組織合作逃亡的。但即使到了今天，真實狀況已經大半公開的這時候，
「公爵」還是不肯告訴我他究竟怎麼逃走的；他說，他要把這個故事留到寫回憶錄再說。

古巴棒球員不想談這些事，但美國執法部門卻顯然更用心於善盡職守。兩個各行其是，有
時更彼此競爭的聯邦犯罪偵查機構，目前正分別對兩個涉嫌販運人口的組織展開追查，其
中之一是由聯邦調查局（FBI）進行，另一項則由國土安全部移民及海關執法局（ICE）執
行。聯邦調查局的追查已經導致好幾個人被起訴，美國政府宣稱這些人除了以每個人頭收
取一萬美元的代價將一般公民帶出古巴，也把棒球選手帶出古巴，要價則是他們和大聯盟
球團最終簽約金的三成。移民及海關執法局進行的另一項調查則尚未起訴任何人。熟知內
情的人士透露，這項調查至少從去年夏天就開始了，鎖定對象包括El Rubio和他的合夥人
。Raul Pacheco已經找好律師，Puig自己也被約談。事實上，至今為止只有一件販運棒球
選手的案件成功被美國法院起訴。2007年，聯邦檢察官出身，專辦人口販運案件的律師
Ben Daniel控告一位古巴裔美籍經紀人雇用人蛇偷運多位球員勝訴，對方被判五年徒刑。
「全世界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件事正在發生，但是很顯然沒人在乎。」Daniel說。

畢竟，這看來是一樁沒有被害人的犯罪。要是覺得人蛇集團索價近似敲詐，不妨想想他們
開船到古巴海岸，從一個專制政權手中把寶貴的棒球好手搶走需要面臨多大的風險。在邁
阿密的某些人士看來，和他們共事的人蛇與經紀人是反抗古巴革命的英雄。說到底，這些
人蛇的行動不就是把具備潛力的人們從一個不公不義的共產國家解救出來，好讓他們的能
力在自由開放的市場獲得真正的價值嗎？在邁阿密某些地區，人蛇簡直被看作是反卡斯楚
、捍衛自由的政治行動者，他們每協助一位球員叛逃，就是又戰勝了那個可恨的政權一次
。「禁運造就了這一整個瘋狂的情境，」Daniel說：「現行的那些愚蠢規定，不去鑽漏洞
實在對不起自己。基本上，一個 Yasiel Puig的價值就遠遠超過對古巴的禁運，他勝過了
禁運。他靠著鼎鼎大名戰勝了一切規則。」

==

幾乎就在他們到達美國的同一時間，威脅也隨之而來。一通電話打到Yunior Despaigne留
在古巴的媽媽那兒。又一通邁阿密區碼的電話打到 Despaigne才剛辦好的美國手機號碼。
電話也打給 Pacheco，以及El Rubio和他的夥伴們，數量多到讓El Rubio不得不換電話號
碼。Despaigne說，電話甚至也打給Yasiel Puig。傳來的訊息有個共通的內容：「你們幹
的事可不是開玩笑的。把我們的錢還來，否則就殺了你們。」Tomasito要他們把帳算清楚
，當然，更進一步說，Tomasito的黑社會抽稅人──賽塔犯罪集團也要跟他們算帳。

Yasiel Puig坐在副駕駛座上，Despaigne在後座，El Rubio開車。他們開著一輛Maserati
跑車。那是2012年夏末。他們特地安排了這次車上會議，討論如何回應Tomasito和他的手
下不斷升級的威脅。Despaigne 記得El Rubio一邊駕車疾駛過邁阿密西部，一邊說著這樣
的話：「別擔心這些人。我們一毛錢都不給。」

2012年10月初的一個深夜，Tomasito船工幫派的重要左右手之一，也是駕駛那艘摩托快艇
載著Pug一行人離開古巴的舵手，化名Leo的Yandrys Leon，被發現面朝下陳屍在坎昆一處
鬧區的路邊。他是被人槍殺的。El Rubio把坎昆當地媒體對這場謀殺案的報導指給Puig和
Despaigne，以及他的人蛇夥伴看。

可是沒過幾個月，威脅又重新開始。一個和Raul Pacheco關係密切的人表示，2013年道奇
隊春訓期間，至少有一個代表Tomasito幫派的人來到亞歷桑納州，找到 Yasiel Puig的房
間號碼，然後敲門，當面告訴他老闆要他還錢。

到了這個時候，Despaigne 也同樣受到騷擾。從六月開始，隨著Puig火速升上大聯盟，以
直追 Babe Ruth的身手一天天聲名大噪，邁阿密那些精力充沛，專門報導古巴流亡者的西
班牙語媒體不知怎麼發現了跟隨Puig一起叛逃的Yunior Despaigne身分，開始糾纏著他。
同時，搬進Puig在邁阿密的房子，開始為道奇隊執行各式各樣跑腿和顧問工作的Pacheco
則拒絕支付Despaigne以為說好了的那筆補償金。也就在這段時間裡，有一天Despaigne下
班開車回家，突然有輛亂按著喇叭的車就在撞上他的後保險桿之前緊急煞住。兩輛車都靠
邊停下。駕駛雙雙開門，不懷好意地走向彼此。這一幕在 Hialeah十分常見：當街表現的
大男人氣概。

「你有甚麼毛病？」Despaigne咆哮著，準備幹上一架。

「我就是毛病。」另一個人邊說，邊從腰帶拔出一把自動手槍，抵著 Despaigne的左半身
，把他押回自己的車旁。「別跟我耍帥。叫Puig把錢還來。他不付錢的話，你們通通都得
死。」那人講話有古巴口音。

Despaigne試著擠出一些話：「我又不是百萬富翁，Yasiel Puig才是百萬富翁。」還有：
「我不是Puig的教父，沒辦法逼他給錢。我又不能拎著他脖子。」

「為了你自己好，為了所有人都好，去跟Puig說。」那個槍手回到他自己車上之前這麼說
：「這樣一切才會平靜下來。（con paz y tranquilidad）」Despaigne 發誓，那人真的
是這麼說的。


（第五章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51.118.83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MLB/M.1412099691.A.807.html
推 sawe: MLB版首推 好文 增長見識啊
推 pangea: 推，太精彩了根本是電影吧
推 oldTim: 故事精彩文筆好~
推 yungwena: !
推 sdf019:
推 hikaruton: 太精彩了！！
推 rayven: 追根究底還是米國對不肯當狗的古巴實施禁運害的
推 pognini: 很精彩的場外逸事
推 alex710707: GJ
推 s9527206: Push
推 timsid99: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