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Trunicht:浙閔邊區部隊任參謀：應為浙閩吧？ 11/09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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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杜長庚
杜長庚，1924年生，台北市人，1946年入暨南大學外文系。
杜家在台灣是望族。杜長庚曾祖父杜秋菊是廈門馬銮人，清朝道光年間到台
灣，從事兩岸貿易致富，在淡水河畔大橋頭杜厝街定居。祖父杜漢雲分得土地，
在蓬萊國小對面建了白磚四層大樓。父親杜晶瑩曾於東京慶應大學學習法律，返
台後在陳逸松律師事務所任職。一家人出身極好。
在日本受到進步思想啟蒙
1931年杜長庚入台北日新公學校，1937年考入台北二中（現成功中學）。台
北二中以台灣學生為主，反日思想濃厚。1943年杜長庚考入台北高等商業學校學
習東亞經濟專修科，當時全台北只有這所學校有普通話教學。1944年杜長庚考入
東京中央大學專門部法學科。
到日本唸書，杜長庚才發現雖然同為日本國土，東京比台灣自由多了。他在
那裡開始接觸孫文的三民主義思想、馬克思的資本論，也看了些介紹中國共產黨
的書籍，結識許多思想開明的台灣同學，例如後來也考上公費生的陳敏臣，慢慢
形成自己的價值判斷。
日本投降後，滯日台灣工人不得其門返台，又受欺侮，在東京街頭爆發台灣
人的示威遊行。杜長庚參與聲援台胞活動，結識陳文彬、楊春松、後來考上公費
生的莊德潤。陳文彬和楊春松都是被記載在台灣史的人物，杜長庚當然有受到他
們的影響。
返台後思想立刻左傾
1946年一月，因為戰爭中斷的台日航線復航，杜長庚搭上第一艘遣送台胞回
台灣的冰川丸號。一到基隆港，杜長庚就看到國民黨士兵以槍托毆打百姓，一下
衝擊他對國民政府的認同。
返台後他到士林台北中學任教（今泰北中學）。杜父已經過世，弟弟杜福壽
失業來依靠他，通貨膨脹導致物價飛漲，逼的杜長庚每個月都要上當舖典當家產
才有錢買糧，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出身望族的杜長庚尚且難以溫飽，一般市井
小民的生活更不待言。
目睹時局如此，公費生考試的消息一出，他就決定報考。此時在杜長庚的心
中，已經知道在大陸有個叫做延安的聖地。他看到了國民黨不行，又聽一些在大
陸待過的人說共產黨才是中國人的希望，自然就把感情投向共產黨。在省訓團期
間，他就曾公開讚揚過共產黨。
到了上海，當時是冬天，杜長庚經常在路邊看到凍死、餓死的百姓，甚至有
野狗啃蝕被丟棄在垃圾桶的嬰兒屍骨，簡直無法想像這是中國首富之都。很快的
發生沈崇事件，杜長庚參與了罷課，開始反對國民政府。
內戰學潮聖地上海暨南大學
反飢餓反內戰反迫害運動爆發，暨南大學可說是全國學潮鬧得最兇的地方。
大學裡有學生自治會，在學生群體中可以起到很大的領導作用。一般來說自治會
主席都是由擁護校方和政府的學生出任，暨大卻是當時國立大學中少數由反對政
府的學生把學生自治會領導權抓在手中的大學之一。
暨大有十四名台灣公費生，僅次於廈大的三十二名，略多於北大的十三名。
這些台灣學生來到的是一個學生運動和地下黨組織如此蓬勃的暨南大學，很快就
融入其中。一如前述，這批台灣公費生在日治時期就產生了非常強烈的反日情緒
和祖國認同，光復後國民政府的苛政和二二八事件又把他們推向左傾路線，這股
複雜到三言兩語說不盡的情緒在反飢餓運動得以完全宣洩。
於是包括杜長庚在內的所有暨大台灣公費生，無一不參加反政府的運動。在
遊行的隊伍中，這些台灣學生勇敢地站在第一線和國民黨軍警搏鬥，使杜長庚和
羅美行等台灣人被記載在歷史當中。後來中共上海市委出版的《上海人民革命史
畫冊》第341頁還有紀錄到杜長庚參與這次運動的照片。
台灣公費生在歷史上被紀錄一筆
當時有一位正好在快報車上的學生，親眼目睹此事，把它記載下來：
「當遊行隊伍來到老垃圾橋邊時，被國民黨馬隊擋住去路。學生試圖以快報
車壓上突圍，配合高聲叫囂，但馬隊陣勢很穩，學生無法闖關。
「混亂間有人突然說一句：『請台灣同學來！』台灣公費生衝上前，他們看
得出這些馬匹本是日本軍馬，便迅速地一邊拉住馬韁，一邊用日語發出口令。只
見有一匹大馬離開了馬隊，另外有幾匹也跟過去。馬背上的士兵急得要命，想喝
令馬兒站住，但沒有用；其中有一匹馬還突然跳起來，把士兵摔倒在地。馬隊陣
腳一亂，遊行隊伍立即像潮水般勝利地闖了過去。
「之後，遊行隊伍衝破一道又一道封鎖，順利到達公園。沿路上，學生們一
路演講、唱歌、表演話劇等。最引人注目的是還是暨南大學的飯碗隊，每一個同
學手拿破飯碗，敲碗之聲叮噹不絕。學生們還舉著標語：『每天菜錢750元，還
不夠買三根油條！』五個紙剪的破碗上寫著『我們要吃飽！』還有巨幅漫畫『向
砲口要飯吃』等，都引起了圍觀民眾的共鳴和同情。」
由於暨大學潮實在鬧得太厲害，一直頂在學生運動的最前線，不但是上海學
運四大主力之一（另外三所是交大、復旦、同濟），還贏得「東南民主堡壘」的
美譽。終於暨大成為國府鎮壓學運的重點，五月底某天凌晨，國府軍警在各校展
開大逮捕，到宿舍按黑名單和床舖名牌抓人。杜長庚本來已有意願前往解放區，
當晚沒有睡在自己的床位，幸運逃過一劫。
把公費生在各大學參與學運的事情全部串起來，我們就會發現這一批國語說
得不好、才剛接觸馬克思主義不久的台灣公費生，竟然在內戰的學潮中一個一個
被載入史冊。怎麼才剛回歸祖國的台灣人，會這麼熱衷地投入全國各地的學生運
動呢？武大的陳如豐是六一慘案犧牲的三位學生之一，他肯定是很勇敢地衝在最
前頭；北大的郭炤烈無役不與，還做為師生代表去迎接共產黨領導人；暨大的台
灣學生活躍在遊行隊伍的第一線。如果不瞭解台灣歷史，不瞭解這些出生於大正
末期昭和初期（1920年代）台灣知識份子的成長歷程，就不會瞭解他們為了爭取
平等與自由而拋頭顱撒熱血的原因。
我不敢說這些公費生在全國學潮中起到什麼關鍵的影響，但做為肩負交流兩
岸文化任務的使者，他們確實把台灣人的精神帶到全國各地，透過學運融合了兩
岸年輕讀書人的思想。改革開放後去到對岸唸書的台灣人，有辦法做到這種程度
嗎？有辦法在大陸的高校中成為意見領袖為台灣說話嗎？或者只是譁眾取寵，藉
由父母的光環和批評養育自己的土地來博取別人的認同呢？
被暨南大學開除學籍而前往解放區
差不多在學潮如火如荼進行的時候，透過陳文彬的介紹，杜長庚認識了郭沫
若。另外他還認識了大公報記者李純青，時常出入他家聽解放區邯鄲廣播，閱讀
《群眾》、《民主》等進步刊物。他也認識後來被開除學籍的公費生鄭堅之姊鄭
晶瑩，互動往來頻繁。於是杜長庚愈來愈左傾，在學生運動中還擔任暨大主席團
成員，終於被特務盯上。
1947年暑假杜長庚回台，和江濃等人組織「台灣省升學內地大學公費生巡迴
演講團」，成員共有江濃、劉守文、劉碧堂、胡連城、陳澤炙、許夢雄、鄭鴻池
、孫榮華、李天贈，杜長庚任團長，實際由江濃指揮。
演講團在台灣各地掀起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據時任台灣警備總司令的彭孟緝
回憶：「暑假期間，台籍同學將被誤殺的台籍學生陳如豐的血衣帶回台灣，到處
作煽動性的宣傳，當時曾對台灣治安給予一個相當的威脅。」二二八事件的陰霾
還存於人心，國民政府不敢大意，趕緊拿九人巡迴演講團的團長杜長庚開刀。巡
迴演講結束，杜長庚一回台北就收到被暨大開除學籍的通知。
回到上海，不能回校園去了，杜長庚下定決心進入解放區。由中共浙南特委
秘密交通員江釗帶領，通過國民黨把守的關卡，走了好幾天山路，去到中共浙南
特委機關。隨後杜長庚被分配到浙閩邊區部隊任參謀，同年十二月加入中國共產
黨。在部隊，他參加過四次游擊戰，身背步槍在夜間的山區作戰，四次戰鬥共軍
全數獲勝。此時的杜長庚已經不是書生，而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員。
渡台戰役前，他也在位於上海莘庄的第九兵團台灣幹部訓練團。兩岸形成對
峙僵局後，杜長庚就在上海定居下來，主要在軍隊和外事部門工作。1988年中央
軍事委員會授予杜長庚勝利功勳榮譽章，感謝這位老台胞在革命工作中的辛勞付
出。
杜長庚在其他公費生眼裡的評價為「大陸台灣人的第二部活辭典」。和他談
話、通信，總是可以聽他侃侃而談國內外大事，好像在上課一般。暨南大學的公
費生是內戰期間最活躍的一群，暨大飽含進步思想的養分，在杜長庚等人的身上
開花結果。遺憾的是大部分暨大公費生的事蹟都已散佚，盼將來有一天這些歷史
陳跡能夠重新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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