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回憶我弟弟過世的文章 很長 也很悲傷
我僅僅是想將它記錄下來 如果不適合這個版 再告訴我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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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 1月 5日
早上9點45點
媽媽連續打了四通給我
我終於受不了 到教室外接聽
"完蛋了啦 弟弟被撞到 現在在急診 警察說到院沒有呼吸心跳"
我愣住了
媽媽開始一直哭 我不敢相信 這是期末考周前夕
明天就有第一科要駕到 電話裡的聲音 是誰的?是真的?
爸爸接過電話 要我下午的課請假 回新店一趟
我有一點相信了 待在隔壁的教室 一邊流淚 一邊想像
下午3點
我才走到新店耕莘醫院外科加護病房的門外
看到爸媽 姑姑 還有爸媽學校同事 以及多位弟弟的同學
我無法不相信了 我開始顫抖 然後走向前抱住我爸爸 放聲痛哭
因為是第一天 可以不依照會客時間限制 全天開放進入病房
於是我換上防護衣 戴上口罩 穿越兩道自動門
在其中一張病床 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我崩潰了
這是我弟弟嗎? 這是我的雙胞胎弟弟嗎
全身都是管子 連嘴巴也插了兩條
旁邊幾台機器碰碰碰的跳 電子儀器也用一個規律的嗶聲配合著
弟弟滿臉乾掉的血漬 手腳都包著紗布
然而 最嚴重的卻不是我看到的所有畫面
"昏迷指數三" 表示瞳孔沒有反射 無法自主呼吸 以及肢體沒有反應
醫生說 弟弟被壓在小貨車下 長達五分鐘的缺氧
到院後能夠恢復心跳已經是奇蹟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另一個奇蹟
護士要我對弟弟說說話 我說什麼? 我哭到嘴巴動不了了 我要說什麼?
接下來的三天 我得準備期末考 我沒能從三峽來醫院和弟弟說說話
現在回想 最後都被當了 我錯失了六次握我弟弟的手 把他喚醒的機會
一直到1月15號之前
我大概又來了3次 每次進到病房就是一直哭一直哭
人們都說我越哭 弟弟聽到會越著急 病情會更差
However,what can i do??
1月16號 昏迷的第11天
許多器官開始衰竭 眼球有些固化 結晶體產生 我不知道那是啥
強心針施打的量逐漸達到剛住院的2倍了
醫生最後給了一個結論 醒來 or 植物人
而且這植物人還無法自主呼吸 可能是半年生的品種 很快會死
我媽當場昏倒 我這次哭不出來了 真的哭不出來了
隔天開始
我們家四處求神問卜 全大台北 桃園 宜蘭什麼有名的爺 師傅 都問了
得到的答案都不是太好 也回現場好幾次求過好兄弟 閻王爺
始終沒有奇蹟出現
1月23號 是我們小妹的15歲生日
前一天醫生就有告訴我們 昏迷指數3恐怕要下修 因為氣管腫大
呼吸維持器要拔掉 改為直接從氣管插管呼吸
這表示腦幹的功能逐漸凋零 反正我還是有聽沒有懂
滿窗台的卡片 棒球 手套 球棒 還有紙鶴 鮮花
護身符 平安符 十字架 大海報 在弟弟耳朵旁放的隨身聽
甚至還有我去求來的彭政閔的親口加油與鼓勵
我知道弟弟有聽到 我知道他都感受的到 但他就是該死的起不來!!
1月23日 晚上11點
強心針已經施打到不知道多少 但護士說快要沒用了 預計12點電擊
我媽說 不要了
不要了 不要再讓我兒子受苦了 讓他去吧
這決定 也許前晚 也許前一周
我們四個人討論過很多次 讓我弟弟放手去吧
但是在那當下 我們沒有人能忍受把這樣的話說出來
我媽說了
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 我媽媽都還是活在弟弟的陰影下 走不出來
當心律間測器逐漸降到水平線 心跳0 血壓0
機器非常尖銳的嗶－叫了起來
護士拿了一張表格給我爸媽簽名 電影裡都有演 我知道那叫做放棄急救
我抱著弟弟 佛教說 不能碰他 他會很痛
但我不碰他我心更痛 我們把他搬上床 慢慢的推到地下室
開始為期8個小時的助念
不吃 不睡 我們家人 姑姑一家 還有幾個師兄師姐
在醫院的地下室 用佛經陪我弟弟走上最後這條路
那僵硬而腫脹的臉龐 那發白 沒有表情的面容
那跟我同高 同重 同血型的同卵雙胞胎弟弟
躺在那邊 上天要找他回去了 我念佛經念到茫然 雙眼無神
心裡滿滿的是過去19年的生活 吵架 打架 或是愛計較的日子
也有許多快樂的 一起分享的 一起偷東西 一起騙爸媽 好多好多
用七天來告訴全世界我們家死了一個政大企管高材生 蠻容易的
但是用七天來製作追思會影片 想好納骨塔的地點 樓層 塔位
倒是費了不少心思
白髮人送黑髮人 甚至是爺爺送孫子
從頭到尾長輩們不能持香 不能上拜 只能含著淚水 看著相片
所有親友靈前致意之後 移靈火化之前
我得捧著弟弟的零位 向父母下跪 代求原諒
看著高中 國中認識的所有朋友 父母的同事 幾乎所有的親戚
一個個排隊到我弟弟棺木前 丟入紙鶴或是花瓣
他們眼裡流出的有難過 有心痛 也同情 有婉惜 也有不可置信
而我一一向他們鞠躬致敬 為弟弟盡到最後的謝意
更可悲的是 送入火化槽 以及最後的撿骨 也還是得由我來執行
我爸媽自始至終 只能夠遠目觀看 心不知碎了幾回
在棺木進入那鋼鐵製的大爐時 我雙腳癱軟 跌坐在地
弟弟永遠消失在世界上了 剩下的都是虛擬的 幻想的 代表性的
我沒辦法再跟他比肌肉 沒辦法瞪著他罵髒話 沒辦法嗆他 酸他
沒辦法跟他傳接棒球 沒辦法跟他鬥牛 沒辦法四手聯彈
六月的生日將只有我一個人踏入20歲
大塊的骨頭挑入罈中 細沙的留著 用個小玻璃瓶 我們帶回家
我跟妹妹挑骨頭挑到整件衣服都是眼淚 這是何苦呢.....
雙胞胎是世界上極為特殊 奇妙 因人體的不可思議而誕生
然而這個近乎複製的人生到此畫下了句點
這種悲痛 心碎 沒有人會了解
那種痛是 我想要大吼大叫抒發 我想要捶胸頓足宣洩
我用盡一百分的力氣回想過往的記憶 我想要看著照片流一公升淚
但是永遠 永遠 也停不住的痛覺 真的很痛 很痛......
也許暫時忘記是唯一的方法 很可惜 忘都忘不掉
媽媽一年不敢煮飯 因為廚房 餐廳間有太多回憶
她也不敢踏入弟弟的房間去整理 到現在一年半了 我們都不敢
每到晚上 爸爸在客廳一聽到電梯聲音 心就會抽痛
妹妹跑到客廳看書 做作業
因為隔壁小哥的房間燈是暗的 她不習慣
保險金三百多萬 賠償金兩百多萬
是的 一條人命 僅此而已
肇事的司機表現的再懊悔 他年紀再大 我也不想同情
你拿得出多少錢 我們家就收 也懶得再告了
我弟的命 你三百億也買不回
這麼多日子過去了 我歷經了被二一 過年也只剩我跟老爸回台南
終於好不容易振作起來 我媽媽也慢慢的恢復當中
弟弟在木柵的公有靈骨塔 看的到政大 也看的到新店
約好將來只有生日 結婚 生子 上山讓他知道
其他日子我相信
他會一直在我們身旁 他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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