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出去跟他打個招呼嗎?』同事問。
我自顧自的寫著桌上的文件,同事的聲音傳了過來,在
我的心上咬著,一個字,一個洞。
思想跟行為都在矛與盾間相抵觸,當鋒利的邊緣滿是缺
口,當堅硬的表面皆是傷痕,停在掙扎的心跳聲裡,就像連
呼吸的空間都將失去,僅餘回蕩在喉間的酸楚。
我該怎辦?
身為曾經的同事,出去寒喧個幾句份屬自然,就算我們
之間曾經有什麼…
就算?
我有辦法用「就算」這樣的字眼去看待一切嗎?
公司不大,什麼消息都傳的很快,八卦是人的天性,所
以我們也沒有刻意隱瞞什麼,只是選擇讓一切低調些,雖然
還是會有些人不知死活的嘴賤,但當時間慢慢流逝,我們也
總算擁有了自己的時間與空間。
儘管,這故事只進行了短短數個月。
如果從他人角度來看,大概是種來得快,去得也快吧。
只是,在這個重逢的當下,站在同事、朋友、情人三條
交錯綜橫,卻又模糊不清的界線上,我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
你,該扮演什麼角色,該用怎樣的心情?
在同事的線上,我該出去說幾句話的,無論怎樣,共事
的情誼一定都還在,吐槽上司,幹橋客人,一起吃飯,互虧
遲到,牆上打蚊子的痕跡,亂七八糟的留言本,在辦公室的
每個角落,何處不是我們笑鬧工作的痕跡?
在朋友的角色中,我也應該要出去見你一面,除非一起
打保齡球,一起吃大餐,整群人起鬨,半夜MSN大會的文字
,這些都是假的,都是我做夢夢到的,可是電腦裡的相片,
卻真實到讓我無法反駁這些存在。
在情人的心情裡,我不知道。
我不想見你,因為怕讓人看到我的脆弱;我不想見你,
怕讓你發現那些眷戀與回憶,仍然刻印在我的腦海裡;我不
想見你,因為我快壓抑不住那些眼眶微紅,鼻尖微酸;我不
想見你,因為我不想,再為你落淚。
我想見你,因為我想讓大家覺得我沒事了;我想見你,
因為我得逼自己履行「還是朋友」的諾言;我想見你,因為
我不想破壞掉大家相逢的興致;我想見你,因為我們曾是同
事,也是朋友;我想見你,因為,我想見你。
我想見你。
如果不是在這裡,如果不是大家都在,也許答案就不會
這麼複雜了,而我也可以少些尷尬,少些逼自己裝出來的堅
強,少些想躲起來的衝動,少些言不及義的寒暄,少些快要
抽筋的笑容,然後,多些能顯露出來的,脆弱。
我很脆弱嗎?
在同事的勸導下,我故作鎮定的走了出去。
每走一步,心裡就糾結了一下。
「等等要說什麼?」
每走一步,就會想到你的樣貌。
「等一下眼睛要看哪?」
每走一步,以前的片段就跳了出來。
「最近過的好嗎?」
每走一步,情緒開始掙脫理性的枷鎖。
「不能哭,我不能哭…」
你站在那邊,站在用尷尬建築起來圍牆外,卻擋不住彼
此的視線,堅定不了彼此軟弱的心。如果眼淚滴了下來,滴
在那道圍牆上,是不是可以消融那層層疊起的距離,是不是
可以讓一切再有些變化?
幾句話後,眼淚始終沒掉下來,只是不知道維繫住那道
保險的,究竟是我的堅強,還是我的倔強。
回頭看著他的身影,看著那道兩個人不斷補強上去的磚
塊水泥,越疊越高,越積越厚,
越來越遠。
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些曾經了。
看著那道圍牆,我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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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人類的溫暖…是指什麼?」
夕陽下的山丘,我看著遠方,疑惑地問著在身旁的她。
她沒有做太多解釋,只輕輕地挽著我的手。
『這就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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