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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箱就擺在面前,翻了翻,裡面好些小東西,現在看來已是無關緊要了,順手拿出來,沒有灰塵,卻有些灰土味。連同一片片紅的黃的彩紙,不知何年何月收藏下的,竟未褪色,卻已不是心中之愛,隨手撇在一邊,下面是一個方正的紙盒,裹了一層塑膠袋,提起來沉甸甸的,打開,竟是早年同學的書信。我知道她們從沒有被我丟棄,卻沒想到在這裡。 看著手中一疊信封,這樣熟悉,又仿佛隔世的記憶,似乎有夢境出現。 一封封打開,便在腦海中放起幻燈片。 這是個很大的校園,我略低了頭,用小小的步子,快速的丈量著從校門到教室的長度。繞過金魚池,穿過平整的操場,沿著跑道走過主席臺和排球場,走到最前一排教室,右側目望過去,透過寬大潔淨的玻璃窗,那裡有我的同學們。 我在這裡學習了一年。 這是難忘的一年--在我的求學生活和我的人生經歷中。 而此時,我很懷念她。懷念這裡的老師,懷念這裡的同學,懷念這裡的一草一木,也懷念起那個時候。 正對著校門口的金魚池,是當年我們師生親手挖的。陽光下,老師帶著我們來到校門前,在地上丈量著,畫了兩個半圓型,並挖下了第一鍬土,每挖一鍬土,大家都猜測著,這裡會變成什麼樣子,有些好奇,有些期待,還有一種歡快,那是緊張的初三學習之餘的校園勞動。 第二年春天,我們在圓形的水池中看到了碧綠的睡蓮,有三四盆的樣子,圓圓的葉子伏在水面,周圍是遊動的金魚。 我們在走進校園的時候,會在這裡做短暫的駐足。突然,身邊跑過小同學,那是小學部的同學們,他們對這裡似乎更感興趣,來回繞行幾圈,才跑去教室。 北面一側是老師們的辦公室和宿舍,門前是一條小湧路,把小學部和中學部連起來。這條小湧路也是我們喜歡的,除了每天老師們在上面來往,我們在下雨的時候,也偶爾從那裡走過。旁邊是兩排垂柳,隔開了足球場上飛跑的同學,也擋住了他們腳下的足球。這些柳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樹了,在後來的歲月中,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比它們更漂亮的柳樹了。 操場很寬大,鋪展在校園的中間,那樣平整潔淨,從不拖泥帶水。它隔開了小學部和中學部,同在一個校園,小學的同學和中學的同學卻是遙遙相望。 清晨,我帶了本書,逆時針從北側的跑道上來,"繞行"到南面下去,坐在小學部的教室門前看一小時的書,耳邊隱隱的有笛聲從實驗室那邊傳過來。那時候自己對音樂根本沒有什麼概念,所以聽不出是什麼曲調,但在天有些灰暗的時候,有這樣的笛聲,斷斷續續的飄過來,卻是很悠遠,很清新。後來才知道,那是教數學的王老師在吹笛子。有些時候,當我走過他們教室門口,王老師會叫住我問:"今天跑了幾圈?"我囁嚅著:"一圈。""什麼一圈?是跑半圈,走半圈吧?"我低了頭快步溜掉。"晨練"的情形都被王老師看在眼裡了,他在暗暗的監督我呢。 這一年,我從姥姥家回到了父母家,即從農村學校轉入這所子弟學校學習。之前,在那所"公社中學",同年級四個班,我的成績一直是在最前面的,開轉學證明的時候,我跟主任說:"請您把我的成績改一下吧!到那如果跟不上,人家會笑話我們的教學品質太差。"主任說:"你還能為學校考慮呢,行,每科我都給你少寫八到十分,你看可以嗎?"於是,我拿著差不多都是八十幾分的成績單來新學校報到,新主任看看我的成績單,又看看我,說:"去二班吧!" 只有兩個班的初三年級,我被分在二班--慢班,心裡一下子就灰灰的了。 第二天晚自習,班主任王老師叫我到辦公室,問我是否適應學校的學習,並說:"歷史老師很喜歡你,老太太無兒無女,她一見面就喜歡上了你,讓你給她當科代表……"我也很喜歡歷史老師,她講課清晰乾脆,很有條理性。但歷史並不是主要科目,到畢業前還要早結業呢,我沒有什麼可高興的。 過一天,體育課,是墊上運動,有一組做前滾翻動作,看同學們輕鬆的翻過來滾過去,我學著做,一個翻滾,是斜斜的卻是重重的摔到了墊子旁邊,把體育郭老師和剛好從這裡走過的王老師著實嚇了一跳,他們當場就商量怎麼安排我的體育鍛煉項目。雖然在後一天的下午,上過英語課,我就被英語老師督促學校把我轉入了一班,而離開了二班,但王老師卻一直很關注我的學習和身體鍛煉。還特意安排我每天早晨到學校跑步,告訴我開始腿酸肚子疼都是很正常的,只要能堅持一周,哪都不會疼了。 於是,我從開始的跑半圈走半圈,到畢業時的連續堅持慢跑三圈下來,都沒有問題了,那足有一千二百米了。當我每天早晨第二次進入校園上課的時候,我是輕鬆的,愉悅的。也不再害怕老師問我什麼問題了。直到中考,王老師問我怎麼去考點,我告訴他說自己騎自行車去。他說:"你不得綁上塊大石頭啊,要不二級風都會把你和自行車一起吹跑的。"他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笑,我卻笑了。我沒有捆石頭,沒有被風吹跑,考出的成績也不是十分理想,但也讓學校和老師們為我感到了些許的驕傲。 校園的大秋千是我們女生的最愛,同學在信中這樣回憶:"……整天在蕩啊蕩,蕩起了我美好的理想,蕩起了我心中的希望,蕩起了我快樂的面容……"下課的時候,一撥女生跑過去,隨著秋千的跌宕起落,笑聲也傳遍了小操場的上空。 下午大課間,老師會和同學們一起打排球,這是我能參加的集體活動,也是偶爾加入。之前我根本沒見過什麼排球,哪還用說是打呀。開始,發球都不過網,但在老師和同學們的鼓勵下,終於學會了。上了師範,還成了班裡為數極少的"會打排球"的同學,雖然至今無水準可言,卻成了記憶中最自豪的部分。 還有教室後黑板右側的條幅:"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昨天回家,媽媽還說呢,開家長會的時候,張老師指著這個條幅跟媽媽誇獎我的話。而我記得的還有張老師搬著我的書桌,把我帶進班裡的情境,他講公開課時電流電壓公式的推導過程,說話乾淨俐落。 畢業後,我曾經約著同學回過學校一次,英語孫老師說,現在你們已經不是這裡的學生了,再來就是我們學校的客人了。雖然我有兩個班的近一百名同學,後來卻很少見到他們了,因為當時只顧悶著頭學習,有些同學的面龐都不是很熟悉,但很多名字我至今還記得,那些老師我更是記憶猶新,英語孫老師靈活的課堂教學和博學善談,數學王老師的善良可親、無微不至,化學賈老師的循循善誘、耐心細緻,語文董老師的滄桑、激昂…… 那樣一個校園,那樣一些老師,那麼一些同學,有家的味道,有父母似的關心,有親如姐妹一樣的親密,有垂柳依依,游魚弄水的清澈寬宏…… 如今,那個乾淨平整的操場上,是否還有如我一樣的女孩在晨跑嗎?高高的秋千還矗立在那裡嗎?還有女孩子們開心的歡笑飄灑嗎? 手中的信封被我一一打開,細細讀過,又照樣折疊收好,同學們的面龐一個個閃現,老師的教導還一句句響過耳畔,就像昨天還在。 我的可敬的老師們,你們還是否健康無恙,我的已過中年的同學們,你們是否還有那份朝氣,抑或是對生活的憧憬和彷徨? 祝你們安好!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4.20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