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篇文章的過程有點神奇!
當時正在校園長廊漫步,
竟被遠處隨風吹來的報紙襲面,
定神抓下報紙一看,
就是中國時報副刊的這篇文章.......
^^^^^^^^
**特改正為自由時報**
凌步月球的飛颺高歌
─在青春悸動和夢想藩籬間聆聽張雨生─
文：周倩漪
「帶我去月球，那裡空氣稀薄；帶我去月球，充滿原始坑洞；
帶我去月球，重力輕浮你我，掙扎在一片荒漠，也不見嫦娥相從，
但我要背向地球，希望寄托整個宇宙！」這是張雨生創作曲〈帶我
去月球〉中令人激昂神往的一段，不羈的薩克斯風鳴奏清晰的搖滾
鼓點，張雨生清亮摯純的嗓音自樂聲中高拔而出‧‧‧，深夜，聆
聽張雨生，猶如靜寂中娓娓相伴的爐火，在歡愉或失意的時刻，緩
緩劃亮一整座溫暖而充滿夢想的城市。
還記得九年前的〈以為你都知道〉吧！那個純情、執著的大男
孩，以他媲美Air Supply 主唱Russell的響亮美聲，振翼如當時
歌壇少見的男聲高音。中低音域向為流行男歌手慣於採取的聲部，
沉著、穩重、充滿男性保護色彩的中低嗓音，凝唱出情歌中的典型
男兒心緒。高音域的範疇，則是搖滾樂手恣意發洩的渠道，粗嘎、
喧噪、意圖衝破藩籬的刺耳高音─嘶吼出男性於公共世界中的憤懣
與雄心。張雨生的歌喉，卻非坐落於常規的兩類型之一，他的嗓音
高亢而純淨、力量蘊發中又帶著童稚般的甜脆。當他高昂唱出「我
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的過每一分鐘」時，我們聽到的不
是男孩眷戀母體的稚嫩呼聲，也不是男人立志天下的陽剛宣示，而
是介乎其間的認真和掙扎，如同可相互分享，又可攜手前行的摯誠
友伴，和你在青春徬徨的歲月裡，一同振翅高飛。
第一張專輯《天天想你》鮮明勾勒出張雨生陽光明朗的個人風
格。坦白深情的〈天天想你〉，在「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顆心，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的舒緩音韻中，彷如第一次戀愛的真純心境
悄悄的輕柔喚回。一九八八年，那時是剛入大學的新鮮學子吧！環
繞在吉他社、椰林大道與通識課程之間的一抹飛揚，就這麼和張雨
生的歌聲同步踏躍。〈和天一樣高〉更延續了〈我的未來不是夢〉
的熱情神采，張雨生活潑踏實的形象，及有如直上雲霄的高音感受
，最是適合表現此類勵志型歌曲。而他赤純得幾乎無涉性別的笑容
舉止，更讓歌迷們可以輕鬆而快意地享受、加入、一起聆唱出這塊
屬於張雨生和歌迷之間的青春泉地。
到第二張專輯《想念我》裡，張雨生已開始嘗試創作音樂，〈
沒有煙抽的日子〉即是他為六四民運譜曲、學運鬥士王丹寫詞的一
首作品。三連音一拍的慢板搖滾，在蒼桑歌詞及灑脫快意的旋律感
中，張雨生似已鋪點出日後所鐘愛的搖滾風貌。九二年的《帶我去
月球》是張雨生歌唱生涯中的重要轉捩點，他在此張創作專輯裡一
手包辦了音樂製作和詞曲創作，歌手兼創作者身份的完整結合，讓
我們更能撫觸到輕飄在陽光之間的瑩剔雨露，在張雨生燦爛夢想之
中的掙扎棄捨。如何在一片飛揚律動中聆聽這樣的歌詞呢？「不敢
笑傲五洲，也不愁天地悠悠，只是狂歌一曲，恍惚間就化入無窮；
將進酒、杯莫停，人生不過一場大夢！」〈帶我去月球〉在充滿科
幻奇想的MTV影像和音樂聲中，張雨生流露出不同於純真大孩子的
另外一面；他是在生活中築畫理想的人，而當障礙升起，他卻以一
種既回返童真、又飛邁未來的雙重姿態跨越現實疆界，舒緩而堅定
地告訴我們：值得去玩的路，還有好多好多種呢！
第四張專輯《大海》和第五張專輯《一天到晚游泳的魚》皆揉
和了抒情歌曲與搖滾樂風之基調。張雨生的抒情搖滾別有一番激昂
與感傷並陳的滋味：「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
河流，所有受過的傷，所有流過的淚，我的愛─請全部帶走。」﹝
〈大海〉﹞一聲一聲的節奏催喚，電吉他與鋼琴的低抑流竄，張雨
生在浪漫化的傷逝之中，唱出的是同時仰首遠方的拋卻和前行。在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裡，張雨生又化身為徜徉大海的魚兒，在愛
情的無盡之途，自由而憂傷地追尋不止。九二年到九三年的張雨生
，彷彿浸探深洋的潛水者，欲攫出什麼液態奧秘，卻仍兀自思索潛
游，隨意凝望光華乍現。
九四年發行的精選輯《自由歌》，除收錄了自出道以來至當時
的流行曲子，兩首新創作曲〈自由歌〉與〈愛從不輕易的來〉展現
出更強烈、更純粹的搖滾味道。伴隨此活潑輕快的旋律感，張雨生
的歌詞意味變得更為調皮灑脫，在看似無羈的天真之中，另有一番
對世故的笑言諷刺。如〈自由歌〉裡：「我不跳狄斯可卻流連在吧
檯，我不賭六合彩卻愛幫人猜明牌，我不看打棒球卻罵別人很菜，
我不想受束縛只要自由自在‧‧‧」或許是時代的雜痕在身上撫掠
出色彩不一的形跡，這時的張雨生已非初出時稚嫩單純的模樣，無
論是創作唱懷間偶現的沉吟，或是言談神色間的一抹踟躇，然在如
此噯昧的聆聽探索中，彷彿，總像會突蹦出晶亮刺目的一絲閃光。
冬寒的九六年底，一個清亮激越的聲音，衝破凝結許久的耳際
‧‧‧「你是我的姊妹，你是我的Baby，Oh Yesh─不管相隔多遠‧
‧‧」還記得那一聲喚似一聲的動人情誼吧？四季流轉的飛揚神色
，盡在殷盼的和聲鼓聲中徜徉：「春天風會笑，唱來歌聲俏，你就
像隻快樂鳥；夏天日頭炎，綠野在燃燒，你讓是界更美好‧‧‧」
張惠妹唱出了年度最響亮的〈姊妹〉之歌，這麼令人奔放手足、卻
又暖意心頭的出色歌曲，出自於張雨生沉積多時、終至爆發的傑出
創作。他是浮上水面與陽光嬉玩的鯨類吧？潛游深洋的鬱暗必要，
已在微波暖風的不斷召喚之下漸次融解。緊接著製作張惠妹的第二
張專輯《Bad Boy》，依然的樂聲昂揚，依然的真摯動心。終於，
在甦醒而寫意的夏秋之交，張雨生釋出了畢生才氣勃發的個人創作
─《口是心非》。
九七年十月，一個令歌迷永難忘懷的月份。張雨生終推出集製
作、創作、演唱於一身的夢想之作：《口是心非》。張雨生從慢板
抒情悠游到流行爵士，再從重金屬風溯返至軟式搖滾。他不僅在歌
曲之間作出風格殊異的類型變化，甚至在同一首歌曲之中，也拿捏
出大膽而流暢的曲風轉換：鼓點、節奏、調性層層變幻，卻仍保持
著清晰的情緒理路。在《如果你要離開我》中，我們聽到了如同〈
姊妹〉及〈Bad Boy〉般的歡悅節奏，飽滿的和聲中，張雨生飆出了
媲美福音歌曲的奔放音色。〈若我告訴你其實我愛的只是你〉裡，
彷如人聲的薩克斯風間奏與靈動活潑的真假音轉換，唱出了流行爵
士灑脫的即興感。〈神采〉則在不和諧音程的游離感中，搭進張雨
生放緩輕柔的貼心吟唱，在充滿懷舊色彩的手風琴伴奏中，張雨生
細膩的巧思如此恣意流瀉‧‧‧然而，就在夜間疾駛的迅光幻影中
，就在掌聲注目漸漸凝聚、擴散、蔓延的剎那，張雨生的歌聲，霎
時凍結在啞然、而永無可能的時空之中─
永無可能，卻也是永恆延伸。我毋寧更在九年路遙的紛雜感知
中，更行貼近關於張雨生、關於自己、關於流盪世界的不滅火炬。
他的歌曲，永遠懷抱著令人飛揚神往的赤子夢想；他的聲音，更在
種種失意或躊躇的時刻召喚出暗夜閃亮的神采。而張雨生，這位執
著自我理想、不斷超越自己的內斂男孩，不論此刻或彼刻，無論此
世或彼世，當他的歌聲悠悠響起，都將恆久觸動我們那未完的年輕
夢想！
(刊於1997年11月?日 中國時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