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口是心非‧張雨生
作者： 秋風
電郵： guan0000@earthlink.net
出處網站： 秋風苑
出處網址： http://home.earthlink.net/~guan0000/index.html
備註： 此篇文章經過原作者的同意，決定轉錄，並附上原
✽✽✽ 作者與出處等資料。此文章乃「秋風苑」網站上其
✽✽✽ 中一篇介紹流行音樂的文章，作者在文中介紹雨生
✽✽✽ 「口是心非」專輯。
今天上網，意外收到了“張雨生網站”站長 DAVID 兄的 EMAIL ，起初
有些差異，從來不知彼此，想不到是去世的雨生和他的音樂將我們拉在
了一道。DAVID 兄的信非常懇切，也很中肯，指出了我對雨生音樂了解
不足的地方，這讓我對雨生的了解又前進了一大步。作為一個在臺灣急
速輝煌又沉寂為創作歌手和創作人的藝人，我想雨生一定有他的值得玩
味的心路歷程，不過，因為他的去世，或許這一切都將成謎，我們能夠
做到的，就是從他的音樂當中追尋前人的軌跡了。
兄在信中建議我聽一聽雨生後期的唱片，比如「卡拉ＯＫ‧台北‧我」
、「兩伊戰爭—白色才情」、「口是心非」等專輯。但是因為在美國非
主流唱片購買不易的關係，我僅從朋友家臨時借來了一張《口是心非》
，這都要出盡了花招，算是得之不易。雨生的歌聲一向是我很喜歡的，
從早期的童音變成中期的沉穩風格，到得《口是心非》這張唱片，我的
印象中的雨生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成熟的男人的聲音，用他
柔和的聲音唱出他對社會卻絲毫不柔和不妥協的想法。
我平時聽唱片的習慣為，除非是我特別重視的唱片（比如前一段時間伊
能靜的《我很勇敢》）之外，我第一遍聽唱片基本是粗聽，聽一個印象
，同時要將手冊吃透看熟；第二遍聽唱片才是聽歌聲，聽歌詞，第三遍
是聽歌手的感情。
聽這張唱片三遍之後，我的第一個感覺是：“張雨生的才華無疑是一流
的，但是他絕對無法成為一個像張學友那樣的歌手。”這話並非貶低雨
生，問題是出在雨生那高明的才華上。我非常了解什麼叫“曲高和寡”。
不說別的，光以雨生在手冊裡面精心安排的六段名家名篇的短文，我敢
保證，能夠真正體味出雨生原意的人並不會很多。這六段文字當中，連
我這個平時閱讀量極大的人也有不知道的，那就是卡里．紀搏倫的一篇
作品，名字叫做《先知》。這對我來說是一種震撼，我從來不以為會有
專業歌手的文學閱讀量和閱讀範圍會超越我這樣的書蟲。但是這次雨生
的確令我驚訝，誠然，我有許多不知道的作品。雨生毫無疑問，是一個
淵博的人，但是如果他要將他的淵博溶入他的作品當中的話，我卻很為
他感到難過。一種屬於文字和思維上的快樂與翻覆，絕對不是任何流行
音樂可以表現的。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已經是千古絕唱，但是也
不過僅僅表達出了一種悲傷的情緒。但是文字所能夠表達的，是無數情
緒的一種融和，而音樂本身的音符限制了思維的延伸，快樂的音樂予人
的感覺就是快樂，悲哀的音樂也就是悲哀，誰能夠聽出悲中的喜？喜中
的悲？
雨生企圖用音樂超越文字，他無疑是一個勇敢的嘗試者。但是，他也是
一個失敗者。一張內容博雜，缺少統一主線的唱片，你確實可以將它聯
想為任何一種情景，但，這真正是雨生想通過他的唱片告訴我們的嗎？
我不知道。
以上的評價，是從文藝的角度來評價《口是心非》，但是如果僅僅從音
樂上來評價雨生的唱片呢？
一張滿分的唱片也許是市場銷售冠軍，也許僅僅是唱片收藏家架子上面
珍而重之的絕版唱片。因為經歷、文化角度和知識層次水平的差異，我
無法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你。但是，請相信我，這張我給予十分滿分評
價唱片的確值得你用心去傾聽。雨生用很多音樂手法詮釋他的音樂，雨
生用無數跳躍性、思辯性的詞匯來組織他的歌詞和他的心，雨生用各種
屬於詩人的剝離的思維體系來連綴他的歌。如果只是單純的聽歌，我勸
你還是不要聽他的歌好了，那對你來說，只是一種不知所云的迷惘；但
若你是用欣賞詩歌的角度來聽這張唱片的話，我可以保證，你會從中得
到極大的屬於韻律和音節的享受，還有思維中的美麗和瑰幻。
一個創作歌手寫出了如此深度的歌曲，已經足以值得自豪了。如果說李
宗盛是商業性歌詞創作者的教父的話，他締造了一種統一的商業歌詞風
格的神話，那麼雨生的存在則是證明了他個人的非凡魅力，像偷火的普
羅米修思一樣倔強和勇敢。
我少有對人溢美之詞，相反的，對很多大牌歌星有時還諸多刻薄諷刺；
但是雨生確實當得起我對他的評價，這不僅僅是一個音樂評論者對他的
評價，而且還是一個文人對他的贊譽。不過這裡也要稍微說一句，沈從
文的文章稍微讀讀是可以的，但是讀多了人是變成大頭傻子的，因為這
個人的文章沒有什麼條理可言。魯迅的文章也是可以讀的，但是讀多了
會變成憤世嫉俗的人的。
來談談雨生的唱片吧。十首歌，十首截然不同的曲風，十種迥然相異的
心情，如果說《神采》還略有一些小資產階級情調的風格的話，那麼雨
生的“CAPPUCCINO”已經徹底顛覆了“慵懶”特有的美艷，代之的是一
種在音符中激蕩著的莫名的期待感覺。但是，最令我激賞的，還是他的
最後一首歌，“在黃昏融化了世界的色彩以前”，十三個字的歌名，一
見便猜估著應是低徊委婉的歌聲罷，結果聽了才知道自己錯得厲害，雨
生的激烈和亢揚的情緒，或許在只懂得熱血昂揚的年輕人耳中是很對路
的吧。可是在我的耳中，有些感傷，有些懷疑，但是卻依舊是雨生一貫
的風格，永遠不放棄希望。
王小波先生寫過一篇雜文，叫做《有關“偉大一族”》，如果王先生依
舊在世，相信他也會說，雨生的確是偉大一族的佼佼者，在夾縫中卻仍
然保持自己的夢想和追求。無論他的音樂還是他本人，我確還記得他眼
神當中的熱烈。
在幾首歌曲當中大量使用的吉他技巧，也是令我相當感動的（現在我正
自行摸索玩吉他），狂野的吉他令雨生的歌更加具備了動人的氣質。不
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認為只有六種樂器是可以真正打動人心的，吉他是
其中之一。
對於歌曲和演唱者本身，我認為很難挑出什麼缺點，除非你不喜歡雨生
的那種特有的聲音和風格。但是在唱片本身的錄音上，我不得不說，這
張唱片實在錄製得太差了。過於強烈和凸顯的樂器將雨生的演唱壓了一
個頭下去，樂器伴奏定位相當清晰，吉他無論是擦弦還是抽弦，那質感
都是沒話說的——但是我記得，這不是一張吉他演奏唱片，而是一張流
行音樂唱片！所謂喧賓奪主，就是這個意思。
手冊是很經典的那一種，無論各方面都沒有什麼太大可以挑剔的地方。
照片的質量也很好，很能夠表現出雨生獨特的氣質。
在此，我若因為錄音而扣掉這唱片的滿分評價，就未免太苛刻了一些。
雖然這張唱片不是我的年度推薦唱片，但是我依舊相信，真正的愛樂者
還是應該要留存一張，不但是一個紀念，更加是對音樂更好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