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最寒冷的冬天

[cen71 (cen)]

軍旅生涯這幾年，唯一讓我痛哭的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入伍訓時動筆寫信給家人

第二次是在我同學喪禮上，看到指揮官頒旌忠狀給他家人時

這個冬天，指的是心情的寒冷

以下的故事


跟上面所提完全沒關係(所以不是徵文~)

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就一直提醒自己，人與人之間

一定要互相關心，我也一直告誡著我的弟兄

但，我沒有提過這件事的始末

畢竟這件事在弟兄之間，就只是像個故事般存在著




事情發生那幾天，天氣一直不錯

沒下雨，晚上還滿涼爽的

幾天前，我們連上連保修官榮升了

而學長也就理所當然的準備要升保排

雖然如此，但是這幾天學長似乎並沒有要升官的喜悅感

似乎是責任的加重讓他覺得的辛苦

除了在睡覺的時間之外，他唯一會下裝備區的時候

就是被副連長叫下來時，那時候的我，常常看到副連長指責他

「你都要升保排了，做事還這樣」 啪的一聲

我看到桌子上的水杯蓋動了一下

「缺失今天不改完，你就不要打算走了!!」

於是學長很狼狽的離開副連長室

而我的心情，也沒有很好..

「你!!」 啪的一聲

我終於看到杯蓋離開杯子了..



那天晚上吃完飯，我就直接上二級廠去加班

營部要的資料，又是明天一早就要

看著厚厚的資料

「哎呀，看來今天2-4巡查要從這邊接著去了..」

大約六點多的時候，我想差不多要先去集合晚查了

於是我就先走下裝備區

在途中，我看到學長剛走上來

天色有點暗，加上我趕著要去集合

「學長~你要上去加班喔」

學長並沒有回我

學長是一個看起來就很樂天的人，我這麼多學長裡，就屬他對我最好了

所以我們也常互相開玩笑

我還記得我跟他說過 「學長! 我兩個月後 一定喝贏你!!」 指的是喝酒

「哈哈 笑死人了，你能像我這樣每天睡前喝一瓶再說吧」

他是個酒量很好的人，而我，則是喝一杯就掛

在一次加菜的時候，我拿著酒杯那樣跟學長嗆

然後我就被抬回寢室了..

看著學長走遠的背影，我想學長這幾天壓力真的很大



集合完後，我就又直接上去二級廠弄資料了

這一次，我到一點半才下裝備區換裝

2-4的巡察，通常都是最菜的人才會輪到

而我，就最常巡這種哨

到了安官，我跟另一個士官等上哨衛兵到了之後

就走到大門換哨，我們通常都是換哨就直接查哨的

那時候走在營區裡，因為沒什麼路燈的關係，其實周圍都是很暗的

那裡，也很暗，就算人經過有轉頭過去

可能也看不到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儲存間旁邊的空地，我記得我們經過的時候

一開始並沒有感到什麼異樣

直到過了幾秒

「啊...啊.....」 一陣很虛弱的聲音傳來

我們才覺得不對勁，手電筒燈一打過去

「靠北，有個人躺在那邊!!!」 不知道是誰喊的

我轉頭看過去，還真的有個人影躺在地上

幹，半夜巡察遇到這種事，所有人都以為見鬼

大家都嚇的半死

幹，沒想到被嚇的更慘的事在後面

「哎，好像是保排耶!!」

等到我們仔細看清楚之後

真的是學長，他側身躺在地上

嘴裡一直傳出「啊..」的聲音

看起來很像在PUB外面喝醉了的酒鬼躺在地上起不來

「幹! 學長怎麼會喝這麼醉躺在這邊」

這是我第一個反應

直接我們靠近學長想把他扶起來抬回寢室的時候

才發現我錯了..



學長不只是側躺，他的腳是很不自然的往外凹著

而他發出虛弱哀叫的嘴角，有著紅色的血沫

全身上下都是傷痕..


所有人都傻了...

「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我已經不記得能記得這句話的人是誰了

可是在我們這些平均年齡只有20歲出頭嚇傻了的人之中

能記得要叫救護車的人真的很厲害

我一直很感謝這個人，我也一直提醒自己以後不能忘記


忽然間，我覺得天氣好像變的好冷

看著學長顫抖著的身體，我不自覺的脫下我的迷彩服蓋在學長身上

有個弟兄也跟著我一起這樣做

我們一直在觀察學長的傷勢，可是越看越害怕

因為學長除了身體呈不自然的捲曲之外，胸口跟腹部好像脹大了

加上嘴角的血沫...是很嚴重的骨折，還有內出血

我不禁抬頭往上看，儲存間..

從頂樓下來大概有四樓的高度

幹! 做這麼高幹嘛

其實儲存間上面是全營區最漂亮的景點

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全營區，還有山下野柳海岸線的路燈

夏天海外還有一盞盞燈船點綴出來

我都稱做「海上星星」的美景，真的很美，但是

幹! 做這麼高是怎樣



「副排，要不要做CPR..」 士官也很緊張

「不要! 他是骨折，這樣很危險，先不要動他」

我不知道我的決定是對是錯，我只知道我學來的觀念是墜樓不能CPR

但這個決定或許關係到一個人的生死

我不知道..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

這幾年我常在半夜問我自己這個問題

「如果那時有做CPR，學長會不會走..」

而最後我總是這樣說服我自己

「學長房間就在我隔壁，如果我有錯，學長應該會來跟我說

  學長沒有，或許是對的吧，又或許也已經來不及了...」


感覺過了好久好久，副連長跟POA跑上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副連長手足無措，我真的沒看過他這麼緊張過

緊張到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有一直說著

「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而POA則是忙著打電話跟接電話

連長知道應該會馬上趕回來吧，我想

幹! 連長好不容易戒煙戒了一個月了

這幾天他都一直在炫耀著，我抽著煙在想

「哎，你去門口等救護車來直接叫車開過來」

抽煙或許有些用吧，我感到有些冷靜了



感覺又過了好久，救護車終於來了

在我們合力把學長抬上擔架後

「副排，你跟小吳先跟過去醫院」

副連長這麼說著

小吳是學長排裡的一個士官，跟學長一直很好

他今天休假後打學長電話都沒接

就回連上找學長，也是直到剛剛才找到..


在救護車裡，看著救護人員一直幫學長灌氧氣

我才忽然發現，原本一直發出虛弱聲響的學長有一陣子沒聲音了

我們在旁邊只能幫忙壓氧氣管跟學長嘴的接合處

並不停一直喊著學長的名字，一直喊著

還要小心扶著車體抵抗車子在加速轉彎時作用力

到醫院的時間也是感覺過了好久...


到了醫院急診室前，車子一停，我們馬上把車門打開

沒想到一開門就一陣一陣的閃光打過來

「靠北啊 ， 怎麼會有記者」 還不只一個

於是我先下車，手檔在記者的相機鏡頭前

小吳在後面跟救護人員把擔架床推出來

「哩系勒凍啥小啦!!」 你在檔三小 記者說著

「不要拍啦!!」 我繼續檔著

幹!其他記者死命的往學長身上拍照

還有拿攝影機的..

是怎樣，連119都跟記者有掛勾，真他媽的靠北

(後來我在水果報上看到學長下車進急診室前的照片，我才知道其中一個是水果的)

等到學長進了急救室，我就開始撥電話回報狀況

沒多久，我就接了一堆不知道是哪個階層戰情官的電話

直到..

醫生走出來跟我們說

「XXX的家屬嗎..我先跟你們說，他的傷勢很嚴重...所以救回來的機率真的不高」

「幹!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盡力去救學長啊，我求求你」

以前看連續劇看到這段都會笑的..但沒想到換自己在喊的時候

是這麼難受..

於是醫生又進去急救了，這時候我隱約看到裡面，醫生拿著電擊器的影子

而我一直在外面唸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醫生電擊了幾次之後，我跟小吳的心也慢慢冷了..

最後醫生出來跟我們搖搖頭..我腦袋已經是空白一片了

「你們有通知家屬了嗎?等一下我們要把他移到地下室了」

我拿起手機，撥給副連長..

「副連長..學長他..走了」 忽然話筒那端傳來很多人啜泣的聲音

我的頭只覺得暈暈的

「有通知學長的家人嗎?? 」 我問著

「POA有打了，你們在那邊陪他一下，等一下營POA跟POA都會去，處長也在路上了」



之後一個護士出來說要幫學長蓋黃巾，要推到地下室去

然後我跟小吳就陪著學長坐電梯

「學長，要進電梯了喔」

到了地下室的停屍間，這是我第一次到醫院的停屍間

以前每次到醫院，我都會特意的注意路標，避免接近這個地方

尤其是在地下商店街的時候

而這次，我卻在這邊推著學長進去

後來沒多久，營POA、POA、保防官、處長等也都到了

我最難忘的是當我看到學長媽媽來的時候

我真的不敢直視她，尤其在她從出電梯就哭倒在地上時

後面的事情處長他們都在處理了

而我只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跟小吳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後來天亮了，我們去POA車上換上POA帶來的便服

在換衣服的時候，我才發現

我的迷彩服上沾著學長的血

(後來那件我還是一直穿著，我一直覺得學長不會害我)

保防官先帶我們去吃早餐

我記得保防官跟我們說一句話

「這時候連上士氣一定很低落，又要接受長官調查，要開檢討會

  所以你們幹部一定要堅強，很多案例是連上出了意外後，就一

  直不斷發生意外的，你們回去要好好輔導弟兄，一起度過這段」

邊吃著早餐，邊聽保防官說著其他單位發生的案例

之後回醫院，POA就先帶我們回連上了


回連上之後我才知道，學長那晚帶了一瓶高梁酒上去儲存間頂樓

而酒瓶在隔著儲存間營區外的草叢找到了

找到的時候是空的..

後來下午就先開檢討會了，之後學長媽媽來連上

整理學長的東西，而學長的房間在事情發生後

在當天就被憲調處的憲兵用黃布條封住了

而隔壁是我的房間

學長媽媽走前，還拿著兩個紅包要我跟小吳收下

說學長最後是我們陪著他的，依習俗要包給我們



其實那幾天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睡覺

後來回連上之後記憶就變的很模糊

只知道還有一堆軍方的檢調單位來查，還有指揮官、副指揮官也有來

副指揮官超挺我們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指責我們，都在安慰我們

雖然後來檢討會很多人都被K了處份



很長的一篇文章，打的並不是很好

感謝你花時間看完

如果你有全部看完

我提這件往事只想傳達一件事

多關心你身邊的人，無論在軍中、在家裡、在社會中

有很多意外是可以事先避免的

只要你肯多付出一點關心


PS.學長的事後來是以意外結案，而我們也認為是意外

   畢竟學長是很樂天的一個人，我相信他不會做傻事的

   所以喝酒也是要小心，尤其是常喝的爛醉的人


這件事有上新聞，而記者也都亂寫，也是從這件事後

我開始討厭記者，跟119掛勾真的太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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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61.231.64.147
推 rapheal:119跟水果有掛勾不意外 警察跟水果也有掛勾 某此我上大夜
→ rapheal:遇到2個來搶 一個跑了 一個被我當場打的不成人形 警察來後
→ rapheal:我去派出所作筆錄 事發過後20分就有水果來到現場想找當事
推 open711:看完 記起別人教訓 讓自己不要重蹈覆轍
→ rapheal:人我 真的很誇張 更過分的事警察居然把我電話洩漏給自由
→ rapheal:跟水果的記者 一直打電話來問說要採訪 我很確定 店裡不會
→ rapheal:透露電話給出去 因為有簽約規定 可是還是被警察婊了
推 hateself:唉 軍中的黑暗實在太多了..
推 nord:讓人看到一半忍不住掉淚~學長怎麼會這樣~很傷感~~
推 tory123:X的...我怎麼鼻子酸酸的...
推 rs6:我朋友東西被偷自己找回來，警察自己還找記者來報勒，邀功一堆
推 keenth:你改下標題吧,我想把他變徵文,眼眶濕濕中...
推 hl4:記者啊記者...
推 JohnnyPoo:從此以後儲藏間樓梯就鎖起來了
推 jobli:改徵文吧 +1
推 jobli:我幫你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