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受士官訓之前的前3天
接受旅部高級長官面談
就這樣,我一個小小的菜二兵得以北上去到862旅位於桃園龍潭的總部──黃崗營區
(這個營區不大...方圓不到2000公尺的小小範圍內卻擠了最少50顆梅花外帶1顆星)
黃崗營區四巨頭外帶一支部...一綱二新三司徒四小胖五幕僚
一綱...少將旅長張漢綱...非常可怕的硬漢派將官~戰鬥力???
二新...上校副旅長"蠟筆小新"孔祥瑾...也是老一派的空特硬漢~脾氣火爆在862旅是出了名的
三司徒...上校政戰主任 司徒賀勝...無法估量
四小胖...上校參謀主任 奚國華...機車中的機車
五幕僚...全862旅部加起來多達上百根的槓子跟梅花軍官團
記憶猶新的是當天我在短短4小時內
先後跟上校級的旅政戰主任、副旅長面談
高級軍官是真的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還是老特戰
這種的說有多難搞就有多難搞
當過兵的就知道了
政戰的總是被人形容為笑裡藏刀的那一型
而領導體系的則各個猶如鬼神...不兇就算了,飆起來就好像不把對方咬死不肯罷休
跟副旅長主任面談完後
帶路的幕僚官戰戰競競地帶著我到一個很華麗的門前
(連帶路的幕僚都是中校,就可以知道這個地方有多難搞)
一看就知道...這個房間的使用者絕對又比副旅長他們高了一級
"你要記住,等一下旅長問你任何問題你都可以放輕鬆回答
但唯獨他問你"受完訓後有無打算回空特?"
即使你不打算回來,也不能明說,不然你可能在這邊就被打回原來營區
連簽都不用簽了,知道嗎?"
(按照轉服規定,當事人在決定轉服時有權利決定要不要離開原單位
而從空特轉服的人有超過6成的人會選擇離開
非空特人很難體會...但如果你從裡面走出來
知道後面排得滿滿的任務行程,不想走也很難
從年頭到年尾訂單滿滿,外面公司行號生意都沒這麼好,壓力太大了...= =)
看到旅長時,不是我在這裡刻意吹捧
將官的氣質真的跟一般軍人不太一樣,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沒有刻意擺出來的二郎腿或一些奇怪的不成熟動作.坐得直挺挺的
我人一帶到,那個校官立刻離開
剩我,一個只有一根大迴旋標的菜二兵在那裡跟一個少將對看
我整個人只敢立正站好,不敢開口說話
"坐阿"他簡單地招待我坐下
親自倒了一杯茶給我,
"喝茶"像是客氣話又像是命令,一聽到這句話
我緊張地把整杯滾燙的茶一口乾,喉嚨燙到想罵人,但我哪敢在他面前說出來
"為什麼想簽下去?"
跟連長一樣的問法
我又搬出了那套帶了幾分馬屁味的說法
"希望能接受磨練,為國家做事"
"放屁"
我話還沒說完,他想也不想就回答我
"會簽下去的還不是看那份志願役薪水誘人,什麼報效國家,要扯爛也不是這樣的
這種話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說,你居然還說得這麼順
我如果猜得沒錯,剛剛你進來這裡之前
一定有人跟你說,不能在我面前說你轉服後想離開空特對吧?"
我不敢點頭,但也不敢搖頭
"空特人是越來越少了,任務多,壓力大,後面的新人越來越不耐操
難怪轉服的人都想烙跑離開,特戰旅留不住自己部隊的人材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說對不對?"
"報告旅長,還好啦"
旅長聽到我這種回答,皺了一下眉頭
我才發現自己又應對失妥了
(最好是跟長官...還是一個將官回答"還好啦"...連基本禮節都不會
如果連上的人在這裡,恐怕不用連長開口,暴君跟D排副已經先把我幹一頓了)
"聽好"
聽到旅長這兩個字,我整個人神經繃緊了起來
"不管你有沒有打算回來這裡...不要丟了你胸口那塊傘徽的臉
不要丟了我們空特的臉,你輸給像海龍那種單位出來的人我不怪你
但你如果連一般陸軍的人都贏過你
那我勸你最好別回來,空特不需要這種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了解!!"唯獨這句話我回答得很肯定
"離開吧,到步校去的時候,讓其他陸軍單位來的人看看
你跟他們比起來有多特別,空特就是強,空特就是了不起!!"
這次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敬完禮就準備離開
三天後,90年5月20日
學員MARK於步校90年第7期領導步兵士官班開訓典禮上報到!!
接下來時間過很快...非常快
轉眼間,四個月過去了
在陸軍步校的日子超乎想像的舒服
我這四個月根本沒有學到任何東西
可能會有人問說
"那你去受幹部訓是混什麼吃的?
搞了半天豈不是根本就是在渡日子等掛階?"
我老實說的確是這樣
軍中有句話說得很好
"很多事情你都是等你被人臭罵之後
你才會想認真學好"
而我在步校結訓前1星期...90年的9月7日
終於掛上了幹部最基本的第一個階級──下士階
脫離了連狗都不如的階段
(國軍裡面有些狗的確是有階級的....
國軍的階級順訓由上至下依序為
軍官>士官>士兵>員(聘僱人員)>狗>生(受訓學員)
沒人能解釋為何狗在人之上
但受訓學員在還未結訓掛階以前地位最低的確是事實
狗的階級最高可到上士
按規定若是遇到階級比它低的士官兵
那人還要向狗敬禮說長官好
不過實際上沒人屌這項規定
因為狗終究是狗
你不跟它敬禮,它也不會跑去上級那邊告你一狀)
在步校時只有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不過是很空虛的那種爽,整天混日子
(聽說以前步校是陸軍的地獄,不過現在的步校卻是陸軍的天堂)
受訓的同期大家也都因為心裡知道四個月後就會分道揚鑣
所以大家私底下也都沒什麼交際
唯一比較好的那種是知道彼此結訓後都是同一個部隊的
紛紛趁著還在受訓期間打交情、搞小團體
談話內容不外乎是回原單位後大家彼此多關照之類的話
但結訓當天我才開始感到孤單
因為同期士官班中沒有第二個人是傘兵
這代表我今後三年在特戰部隊要過著沒同期相互扶持的日子
這時我忽然想起四個月前D排副曾跟我說的話
那天情形再次浮現.....
"MARK,這次放完假後,你就要去受幹部訓了
有幾件事情我一定要先跟你說"
"排副,你有什麼話可以直說啊"
"你就是這樣子,太過單純了
所以我才要特別叮嚀
記住,受幹部訓期間你絕不能因為那邊的環境過於安逸而鬆懈
你一定要時時刻刻都永遠把第一次到連上報到那份恐懼跟緊張
牢牢記在心裡
你如果忘記我這句話,我可以保證你日後一定後悔莫及"
(偏偏我到步校後真的忘了)
"嗯嗯"我敷衍地點了一下頭
心裡盡是盤算到步校後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壓根沒把D排副的話記在心裡
"還有一件事,這件事對你而言也很重要"
"什麼?"
"其實我身為一個幹部實在不該跟你說這種事
但我跟暴君排副聊了很久
覺得你人真的...怎麼說,還是那句話,太單純
暴君排副覺得你這種人當幹部只會被人欺負
我則剛好跟她相反,我認為就是你夠單純才適合當幹部
所以我想了很久,還是跟你說比較好
這件事比剛剛那句話還重要
.....只要你還沒掛階前,哪怕你隔天就要掛階
但你前一晚忽然覺得不想當幹部了
那你隨時有說不的權利,可以立刻跟那邊的人說要退訓
大不了退訓回來害連長被記一支大過
(這是國軍的連帶處罰規定)
至少我不希望我當初的想法最後讓你遺憾一輩子"
"排副,你會不會想太多?有那麼嚴重嗎?
只不過是回來當個士官,若覺得自己不適合
大不了三年後報退伍就行啦"我不解地說
只是我後來才知道,如果自己沒有十全心理準備
那在簽長期志願役軍人前,最好是三思而後行
因為同樣是三年,過得快樂跟不快樂絕對有差
這天,我帶著一堆的行李從步校結訓
放完結訓假後,我掛著還亮亮的肩章回到連上
只是短短四個月,人事已非....
首先是連長換人了,新的連長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
而暴君剛好去受訓,要5個月後才回來
至於最能讓我安心、信任的D排副在這四個月的期間內退伍了....
(這件事對我而言真的是晴天霹靂
感覺就好像原本要陪自己走漫長之旅的同伴忽然離去一樣)
而我的四個同梯,一個在士官隊受訓還未回來
另外3個則因為其中一個人逃兵被抓回來
成為連上最黑的一梯
我被分配在第二個班
後來才有人私下告訴我
這個班是全連最黑的班
班兵不是有前科、就是有逃兵紀錄
包括我那兩個因為牽連而黑掉的同梯也在這裡
這一天晚上,我才開始認真回想D排副當初受訓前跟我說的那些話
但時間卻太遲...太遲了
按國軍規定,一旦掛上幹部階
就要按照當初合約書上約定的日子確實把役期執行完畢
只有三種情況可以終止契約
第一種是當事人死亡
第二種是當事人變成殘廢
第三種是當事人經診斷確實精神分裂(就是變成瘋子或白痴)
這天夜晚我永遠記得是90年的9月20日
而當初資料上的約定退伍之日是93年9月7日
當晚我惡夢連連....但這並不只是夢
而是確確實實的徵兆....黑暗
只是我沒想到所謂黑暗是來自幹部世界的權利鬥爭與工於心計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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