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軍旅回憶（3）：新訓的吃飯藝術？

[wada (笑而不答心自閑)]

　　「現在時間，洞六洞洞，部隊起床！」教育班長用宏亮的聲音喊著。

　　我發誓，那是全世界最刺耳的聲音，和放假時忘記關掉的鬧鐘差不多
，簡直比用指甲刮黑板的聲音還要惱人，而這是一天的開始。雖然這種聲
音足以讓人的心情一整天低落，但後續行程上的緊湊，也讓我無暇思之了
。

　　早上起床，首先是折棉被，還有簡單的盥洗。剛開始大家手忙腳亂是
難免的，加上還要著裝，有人連盥洗都免了，而有人則是一起床就衝去廁
所，反正「有一好沒兩好」，速度稍慢的，在軍中就只能『捨得、捨得、
見機行事』。

　　整隊帶去餐廳吃飯也是藝術一門，幹部要求部隊整齊前進、大聲答數
、唱軍歌、吃個飯也得跟駱駝扯上關係等就不說了，倒是排隊進餐廳，也
能有小插曲。一開始總是第一班先進去，後來有人反應說什麼到後面有的
菜被夾光了（大概是分配菜的人當時沒有控制好菜量或是如何）等等，後
來就變成每一班輪流當頭。有人可能會想說這樣也會計較？但軍中總是這
樣，大家都夠『公平』了，所以有一點『不公平』就難耐，不過或許也不
能這麼說，至少吃飯也算部隊裡的大事，難怪我朋友曾經跟我開玩笑地說
，不過我覺得他是認真的：「食睡兵也！」

　　早上約莫六點半左右，新兵戰士們排隊進餐廳、輪流打餐點，而營長
早就在台上的大圓桌旁的正中央的位置坐著，看著新兵們一個一個進入餐
廳，似鷹視、似狼顧地環覽全場，左手撐在桌上拿著饅頭，右手一口一口
地剝著，接著送進嘴裡，時而張口咀嚼著，而這正也應證了一句話：『好
大的官威啊！』

　　但當下情境就是這樣，無論心中有再大的委屈、再多的不滿，主客觀
都不容反抗。一個可容納五百人的營餐廳裡，營長最大，你在高中時永遠
不會想像一個中校教官會是何許人也，不過就是兩顆梅花而已，那個誰家
不就養了好幾朵？

　　不過當然啦，官總是會有官威的，不然下屬或兵怎麼會怕。有一次，
因為營餐廳內吃飯時有些說話音量，營長對著全營大聲喝斥，下令全部停
止動作，過一會兒再開動，並要求各連幹部下去巡視，但接著又有人說話
，就這樣的情節重複了好幾次，後來大家不爽了，就不說話了。咦？不是
營長不爽嗎？這邏輯上似乎挺弔詭的，你說應該是大家怕了，但是怕什麼
？只是人生很多時候是如此，當時就只能以這種方式把那齣戲、那場秀做
好。

　　還有一次，我們連上有部分的人也串通好反將營長一軍，這似乎是潛
意識的一種反動。吃飯時六人一桌，要下餐廳時同一桌的必需一起離開，
而離開座位前，要有人帶頭喊「起立、移位、置板凳、向左向右轉、起步
走」，那一次，就有連著幾桌的弟兄全部講好，其中一位弟兄帶頭下令喊
口號，突如其來、比任何時候都還整齊的動作讓當時餐廳內的空氣凝結了
，其他營上的弟兄嚇到了，營長和各連幹部也都瞬間停止動作，並注視著
，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不知是錯愕到來不及反應，還是也不知道該
說什麼（因為大家也沒錯，不是要一起動作、整齊劃一嗎？），我們連上
的大半弟兄就這樣風風光光地走出了餐廳，你說這是幼稚、還是阿Ｑ心態
，或許都是，但說穿了，這也不過是一齣特別的秀而已。

　　當兵很多時候總有許多鬧劇上演，許多荒誕不經的事都會發生，只是
當過兵的人都會說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平安退伍和退伍令是真的、還有在
當兵時的薪餉和放假是真的，其他都是幻覺。但假的也有假的樂趣啊，就
像我跟你說人生是假的、人生如夢，這是事實，但我們不也還都樂在其中
嗎？

　　用完餐，兩兩並肩，或三人成行回連上，連上洗水槽旁放著兩個橘色
大塑膠方桶，一桶是肥皂水（沙拉脫），先浸，接著再用另一桶是清水的
洗淨（但怎麼可能洗得淨，其實早就整桶是油水），大家都說噁心到不行
，因為餐盤或多或少會殘留菜渣，但也總是這樣洗，後來有人就自己用另
外的肥皂或是洗碗用的清潔液來洗，反正也都好，也都是方法，只是原來
用那很噁心的肥皂水和清水洗過的一百多位全連弟兄，也算幸運地沒有因
而出現身體不適的現象。

　　你說一定要這樣才算當兵嗎？讓你覺得苦到不行、悶到不行、噁到不
行、操到不行、譙到不行、誇張到不行才算是當兵嗎？其實當然也沒有一
定，只是當我們真正遇到了這樣的狀況時該怎麼看待。很苦的生活回憶起
來總是滋味，人也是喜歡有滋味的人生的動物，但人基本上都不喜歡吃苦
，當然我知道有人愛吃黃蓮，火氣大時或你有機會上『Ｘ氣大Ｘ神』節目
時你也不得不喝黃蓮汁，只是人都不喜歡『不爽』的感覺，人想要令人稱
羨稱奇，或至少令自己無悔的人生，但人多數時候總是想讓自己過一種生
活，一種如意到過了就足以忘記的地步的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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