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November (獵戶座) 看板 c_YM-Mount
標題 麥肯尼記錄(十三)
時間 Tue Oct 2 13:29:26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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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三)C3休息日
為了慰勞大加的辛勞,胡老師決定今天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我睡到中午12點才起來,是最慢離開帳棚的。
外面太陽很大,是個行進的好天氣,不知道我們休息是幸或不幸?
headwall上密密麻麻的人頭,
我猜C3的人可能傾巢而出了;算了算小黑點,將近五、六十個以上。
雖然稜線上鞍部有些雲層;edge of the world以下也是厚厚的雲,
但是這已經算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好天氣了。
下午一點,大家集合開會,討論一下這幾天的感想。
明天就要上最高營地了,胡老師要大家調整心態,慎重起見,
不要當成玩樂一番。我心中雖然很想講一些話,
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用過午餐,我整理了自己的東西,
把要帶上去的私物放進背包,其餘的與拖船放好。
我覺得不知是否想太多過於謹慎,好像可用來塞公物的地方不多了,況且上了
最高營,變成兩人一頂帳棚,我們的公物可不少。
正整理差不多,看到銘傳校友隊三人已經準備下山,
經過營地時與我們打招呼。胡老師還有植謙、墻哥、一青等人也
都出來送行。胡老師還以前輩身份讚美幾句:
能在危急的時候作了正確的下撤決定。
與她們合影後,便目送她們離去。晚上大家打打牌,輕鬆輕鬆;我仍舊喝了很多飲料,
不知是否此故,我還沒有高山症,
也還沒吃過任何藥,希望可以一直保持。
嘉地有拿治療高山症的藥物,看有誰要預防性吃一下。
另外有個不舒服的地方,
就是自從來到C3,雙手手指頭就非常痛,指甲處好像要裂開一樣,十分十分難受,
不知是否太乾燥之故、連拉拉鍊都覺得不舒服。
有的人從比較低的營地就開始有此現象,
雖用透氣膠布纏住防止惡化,但效果不大;
不過可以試試擦些潤滑油或凡士林在手上。
要睡覺時我只擔心兩件事:一是自從進入麥肯尼山區以來,
我上廁所的次數不多,本想和其他人一樣睡前也去清清腸胃,
因為我可不想在最高營地吹冷風、上廁所;
後來想想還是順其自然吧!也就不理會了;第二是明天預報開始有暴風雪,
只希望老天給我們三天好天氣。
6/14(四)C3→最高營C4(海拔5130米,氣壓528mbar)
五點一到,大家就起床整理內務,這幾天經過胡老師的諄諄教誨,
大家再互相激勵一下,已經比較自動了。
不過我其實凌晨四點就起床,因為小便實在憋不住,
在不想動用尿壺的情況下,一番天人交戰,
還是鼓起勇氣爬出睡袋,跑到外面解放。
清晨的Mt. Foraker在日出於光微微的照射下,顯得金黃色一片;
而整片大地也似乎經過一夜的洗滌,顯得潔淨許多;
隱約有少數登山者已經在營帳前整理打包;
但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外面溫度冷得不像話,
我已經快受不了,偏偏漲滿的膀胱好像有源源不絕的尿液,
最後我幾乎是用跳的跳回帳棚,
再度鑽入睡袋後,我卻已經睡不著了,還一直在發抖。
原本預計九點出發,還是稍微拖了一下。
我們的三頂四人帳都不拔營,將其四周保護一下,
順利的話,後天就可以再回來了。今天天氣良好,萬里無雲,而且太陽
很大,很高興NPS的氣象預報失準。
上headwall之前,我的冰爪鬆了,有了之前經驗,
索性坐下來好好調整,結果變成最後一位,
要繼續出發時,背後傳來隆隆巨響,居然是國家公園運補的直昇機來送補給品,
不過我無心留意,只想趕快趕上大家。
今天我們算是晚出發的隊伍,不過也有好處,就是路徑都被明顯踏出來了。
我為了趕上大家,走的氣喘吁吁;所幸天氣太熱,
每個人汗流浹背,也都走不快。我們仍然沒有結繩隊,
但是旁邊的外國隊伍大部分都還是以繩隊前進;
我看到headwall兩旁其實也有大裂隙,前幾天日本人滑降時的軌跡,
還留在此處,以巧妙的角度避開了裂隙。
後來請教嘉地,他告訴我在真正踏上稜線前,
應該還是要結繩隊,因為冰河下還有我們看不到的bergschrund;
至於上了稜線,除非有做確保點(大部分用running belay,視情況而定),
否則不該結繩隊。
中午12點40分,到達固定繩起攀處,
我們吃些點心,十分鐘後就趕快出發了。
有了前日的經驗,今天大家就快多了。快兩點的時候上到了稜線,天氣視野都很好,
不過今天風大了些,每個人都鼻涕橫流。
在挖裝備的時候,看到三個人由稜線的另一面(非固定繩處)結著繩隊翻了上來,
為首的是一個大鬍子先生,鬍子上積滿了雪,
穿著破爛的羽毛衣、腳穿舊式的八爪綁帶冰爪、
沒戴手套、手握著一根比例上看起來很長的舊冰斧,
漆都掉了,鶴嘴看來也很小;脖子上掛著一台手動相機,
肩上背的是外鋁架式的帆布背包,還斜背了許多傘帶、冰釘、岩釘、雪樁等;
第二位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孩和第三位中年婦女,
相較之下就顯得背得較少。一問之下,
原來他們是talkeetna當地人,小孩子只有十一歲,
是他們夫婦倆眾多子女中最小的一個;
登山好像是他們的家族傳統,感覺上爬麥肯尼好像是他們的休閒活動一般。
他們只是把裝備埋在稜線下方,並非由不同的路線上來。
大鬍子先生的腳步很慢,但卻很有效率;不及不徐,
沒什麼休息就繼續走了。我們也得趕路了,這段稜線的過程,
感覺上終於比較像在「攀登」了。
還是在沒有確保的情形下,開始這段冰、雪、岩的混合地形(冰沒那麼多)。
因為坡度不算太陡,技術上沒有難的很誇張,但是第一路徑窄;第二風勢強,
所以走起來也倍感艱辛。
在稜線上的展望果然很好,左右都看得很遠,
左望可見麥肯尼北峰;右望則可見幾天前的路線。
Washburn thumb是一塊約十多米的大石塊,非常雄偉,
我們由旁邊的固定繩攀上,難度不高。
整體而言,我們最大的敵人還是強風和高度:
強風使每個人都冷的要命,一停下來就受不了;
高度伴隨而來的稀薄空氣,也使每個人走走停停。
互相矛盾的情況之下,體力與精神負荷都很大,
非得保持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
我曾經一度因為呼吸之故造成眼鏡起霧,但當時卻因地形不許可而不敢停下來,
只能在半模糊的視野下,緩緩地走著,深怕一有閃失,兩旁都是深不見底的冰河。
這條稜線上,有許多隱藏的固定點,大多是敲在岩壁裡的岩釘;
也有繞過石筍的傘帶,這都是讓人做確保點之用,
我看外國隊行進也有結繩隊用running belay的。
今日行來,大多數人走的精疲力盡,尤其背包負荷蠻重,
東西塞不下也都外掛,增加行進難度。總算在下午六點之前,
大家陸續抵達最高營C4。又累又渴,忍著強風,
我們還得建營地。大部分的營地都已經有人,
我們也沒時間好好一個一個挑選,當下就在最近的地方紮營。
整營地的工作幾乎耗盡所有人的最後一絲氣力;
鏟一次雪磚就要休息一次,短短的距離也是走幾次就很喘,
再加上強勁的風勢,頭不保護好,一下子就頭痛。
在這裡,大家的動作都好像變遲緩了,簡單的動作也需要很久時間。
搭完了最後三頂帳,我宣告完全無力,
連要煮水的雪都沒力去挖,只好去向一青的帳要一些。
我和濬漳睡一頂二人帳,等兩人都窩進帳內,已經是八點以後了;
穿著羽毛衣還是在發抖。我們調整一下位置,就開始使用各自的爐具煮東西;
胡老師說如果明天天氣好,早上九點出發去攻頂。
心中實在是萬分矛盾:明天好想好想休息;
卻又好想趕快下去,不要待在這冷死人的地方。
晚上睡覺可是一件大事,所有的家當都出爐了。
之前在C3就有發現:我帶的泡棉睡墊在雪地上還是不太夠力,
可以再買更高級的,否則晚上會睡到發冷。現在位於C4更是體會良深,
所有能墊的都放到下面去了;
羽毛衣也硬塞入睡袋內,不過還是冷。
帳外呼呼的聲音,強風無情地打在帳棚上,只希望外帳不要被吹走。
我雖然沒有頭痛,也不算太喘,但就是冷的睡不著。
腳的血循好差,一直覺得很凍,很怕一睡著,明天一起來腳就沒知覺了。
趕緊摸摸,發現襪子還是乾的呀;順便摩擦一下,心中想著:
登頂不是我的唯一目標,來到此處已使我心滿意足,
希望一切能夠順利;能有好天氣、好體力、好時間,我要全身而退。
過了好久,腳好像漸漸溫暖起來,心想可以放心入睡了,
看一下手錶,已經凌晨時分了;過隔壁的濬漳好像還在翻來覆去,
其實我也是,一下子氣喘不過來要拉開露宿袋;
一下子又覺得好冷趕緊把露宿袋拉上,
就在這樣反覆起伏之下,還是慢慢進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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