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 水岸電梯 - 背影

[Octavarium (Octavarium)]

我與濕滑不見已有兩年餘，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那年秋天，水岸電梯蓋好了，
濕滑的任期繼續著，正是禍不單行的日子。我從景美溪划船到政大，打算瞻仰水岸電梯的
風采。到政大見著濕滑，看見2027水岸絲路的設計藍圖，又想起調漲的學雜費，不禁簌簌
地留下眼淚。


濕滑說，”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回家向校友募款，濕滑還是彌補不了虧空；又挪用校務基金蓋了電梯。這些日子，政大的
光景很是慘澹，一半為了書院，一半為了電梯。滅了政大，濕滑要到別的學校，我也將從
政大畢業，我們便塊陶。


才剛回學校，有朋友約去遊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須搭校內公車到藝文中心。
濕滑因為事忙，本已說定不送我，叫香香老闆陪我同去。他再三囑咐老闆，甚是仔細。
但他終於不放心，怕老闆不妥貼；頗躊躇了一會。其實我那年已二十二，書院課程上過兩
三次，是沒有什麼遺憾的了。他躊躇一會，終於決定還是自己送我去。我兩三回勸他不必
去；他只說，”不要緊，他們去不好！”


我們到了藝中，進了電梯。我按了電梯鈕，他忙著挪用校務基金。校務基金太多了，得慢
慢挪用，才可不被發現。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雖然是
管理人才，卻不太會管理錢財，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於講定了價錢；就送我進電梯。
他給我選了個好時間；我將他給我的發射遙控器拿在手上。他囑我路上小心，電梯馬上要
發射了，真正的哈佛一會就到，不要驚慌。又囑托老闆好好照應我。我心裡暗笑他的迂；
他們只知道「大碗小碗？裝一起還是分開？」托他們直是白托！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
難道還不能自己搭電梯麼？唉，我現在想想， 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我說道，“校長，你走吧。”他往河堤看了看，說，“我去邀請附近居民一起搭乘。你先
到外頭等著，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河堤的單車道有幾位在附近運動的居民。走到那邊，
須跨過去又爬樓梯。濕滑是一個呆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
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藍色領帶，穿著黑色西裝，蹣跚地走到欄杆邊，慢慢跨足過去，
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欄杆，要爬上那邊樓梯，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
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
流下來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


我再向外看時，他已帶著不少附近運動的居民回來了。上樓梯時，他請附近居民先行，自
己再慢慢爬上。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電梯前，並吆喝著請附近居民進入
蚊蚋滋生的電梯。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裏很輕鬆似的，過了一會說，”我走了，到那
邊匯款，讓我們的水岸絲路早日完成！”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
說，”進去吧，就要發射太空彈。”等他的背影混入他自己幻想一日五百的人潮之中，
再也找不著了，我便進了電梯，我的眼淚又來了。

近幾年來，校長四處募款，成效不彰，學校光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在政大念書，
拿到企管博士。哪知任期尚未屆至，卻已民不聊生！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
情鬱於中，自然要發之於外；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不
見，他終於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錢。我離國後，他寫了一封信給我
，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腦子不太靈光，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
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藍色領帶，黑色西裝的背影。
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2013年4月在真正的哈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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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luteRandy:最後一句有一種炫耀文的感覺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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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Octavarium      來自: 111.240.183.170      (04/19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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