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ifer》
是George嗎？
嗯，從來也沒看他穿過毛衣，他總是西裝筆挺，作大事業的人嘛，門面總要好好打
點的。他是來過幾次沒錯，走的時候總是匆匆忙忙地，常常忘記他的外套。沒辦法
，時間保貴嘛，接到的每一通電話都是動輒上千萬的生意，怎麼能耽擱？不過他外
套多半都只是披在沙發上，我見了馬上就拿還給他。雖然我也曾經想過，如果每回
他都給我留一件價值起碼五萬的絲質西裝外套，拿去當，倒也不愁吃穿。而且他恐
怕永遠都不會記得他丟了什麼。
我可還沒缺錢缺到那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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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是Michelle家嗎？
唔，應該不可能。掉在她的地方，她絕對會馬上注意到的。她會知道毛衣是我的，
然後馬上打電話告知我，叫我有空去拿。作祕書的人，細心和敏捷的頭腦是必備的
條件。當然，還需要一些其他的技能，例如交際手腕，尤其是用在對付自己的主管
上，要懂得虛與委蛇，必要的時候給他點甜頭吃，遇到適當的時機再將他一腳踢開
。這些，都是她教我的，我大概沒什麼機會應用，只是看她說得起勁，盡盡聽眾的
本份。
她說話其實是很甜的。
但誰知道她會不會也把我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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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ifer》
還是Anson？
蠻有可能的，因為他酷愛黑色，全身上下覆蓋著沉鬱的灰暗，不過也因此突顯出他
藝術家的氣質吧，我猜。人家都這麼說。設計師必須讓自己看起來一副很有品味的
樣子，第一就要從服裝上著手。黑色既簡單又高雅，正符合他的特質。他上次告訴
我，自信滿滿地。
但是我讓他進過我家門嗎？
我也忘了。就算真讓他進來過，也不可能有機會讓他脫掉上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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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還是Amy那裡？
她那裡真是亂得可以，是長期提供給他們那群ABC party的結果，毛衣如果真的丟
在那，我看是很難找得回來了。心情好的時候和他們一起瘋倒還蠻有意思的，加上
她人也乾脆，不拖泥帶水，玩起來一點束縛也沒有。只是久了難免會覺得有點吵有
點煩，沒有安靜的空間。聽說今晚她又開party，歡迎某某某自美國學成歸國，也
不曉得是從哪所大學混畢業的，看起來一副猥瑣樣，留個不三不四的頭型，穿的褲
子褲管又寬又長拖在地上，我看八成是幫派份子。可她就是不聽我勸，說我太老套
，愛對她說教。
話又說回來，去那種地方，我怎麼可能會穿那種，在他們的眼光看來，有點近乎落
伍的黑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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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ifer》
會不會是Leo？
或許長袖毛衣對他來說太過傳統了吧，老實說，我很難想像他穿上這件毛衣的樣子
。跟他在一起，讓我覺得我實在非常跟不上時代，而且保守，卻很少想過是否是他
太前衛了一點。他像是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活力，夜夜笙歌縱情在PUB裡跳整晚
的舞，完全不覺疲倦。我想是我老了吧，他不累，我可是累得很呢。我對他這樣提
過，他只是笑笑地安慰我說，我看起來比他年輕五歲，別擔心太多。
我低頭看著手上的黑毛衣，幽幽地嘆口氣，如果他真能試著套上這樣的一件平凡而
簡單的毛衣，是否我們仍有機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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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或者是Sandy那裡？
掉在她家，萬一被她老公發現，那還得了。
不過她一向都那麼聰明，又那麼懂得臨機應變，應該還不至於會讓她老公起什麼疑
心。而且若真有什麼事，她會先跟我商量的。唉，也不過是件黑毛衣嘛，什麼事都
要這樣小心翼翼，也算是一種悲哀吧。我不知道，我們還能撐到幾時，我累了，厭
倦這樣遮遮掩掩地閃躲，我想她也累了，或許已經準備向命運低頭，她沒有義無反
顧的勇氣，我也沒有。於是，我們之間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我不在乎。在一開始，就該要知道結果會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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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ifer》
可能是Alex吧？
雖然他的行蹤總是飄忽不定，一下在義大利，一下又跑到巴西，有時候是太平洋上
的某個小島，有時候是中亞的某個山區....但令人窩心的是，每隔一段時間，他總
會記得來看我，帶給我一些旅行途中買來或是拾得的紀念品，對我說說沿途的經歷
。我很容易就為他眉飛色舞述說著的神情著迷，然而當他懇切地握著我的雙手要我
和他一起遊遍世界各地時，我又不禁猶豫，繼而退縮，轉頭不忍見他失望的樣子。
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些安定吧。
如果毛衣是他的，我會一直留著，當作永遠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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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有沒有可能是在Jane的畫室？
要是被她拿去當作畫用的抹布，那就完蛋了，黑毛衣頓時變成五彩繽紛的夏威夷襯
衫。我不敢想像那慘不忍睹的畫面。不可否認，她是很有才華的，藝術學院畢業，
然後到維也納進修音樂，最近又開了一次個人畫展，聽說現在正在籌備下個月的一
場音樂會，會有部長級的人物出席。她的藝術細胞彷彿可以無盡地開發，沒有極限
。相較之下，我就顯得俗不可耐，聽個古典音樂睡到打起鼾來，把價值上千萬的抽
象畫說成是幼稚園小孩的塗鴉。她沒說過我什麼，但我感覺得出來，我和她之間，
越離越遠了。
她是那麼地氣質出眾，只可惜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平凡人。
不過她那麼忙，我也好久沒找過她了，那毛衣已經失蹤了那麼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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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ifer》
或許是Jesse？
他仍在專心地修著他的博士學位，哲學。
我很不懂他。
他可以靜靜地看著沒有畫面的電視發呆一個下午。他說，他在沉思。其實我也喜歡
他沉思時的樣子，眉頭深鎖，腦子裡彷彿可以容納整個無邊無際的宇宙。然後，經
過一個下午的沉思，他會開始對我說些，很有深度的話。我還是不懂，不過，起碼
我知道那是極富哲理的珠璣之言，所以他的話我一直牢牢地記在心裡，不讓自己忘
記。用心去解讀他繁複的思緒畢竟是件十分困難的事。但我從不曾放棄，我只是放
手讓他去追尋，那些我知道我終究還是難以明瞭的哲理。
他上次回來是什麼時候？這件毛衣放了那麼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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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還是Ashly家呢？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不會的。
到她家去的時候，她爸媽總是在，我只能規規矩矩地，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和他
們面對面客套地寒暄。別說脫掉上衣，就是被蚊子叮了個包也礙著禮儀不敢伸手去
搔。真難想像，那樣一個可愛天真活潑開朗的女孩，竟然是被一對嚴肅守舊古板陳
腐的父母所教養出來的。上回要走之前才在她家門口輕輕吻了她一下，不小心被她
父母撞見，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就沒再看過她，據她朋友們說，她是被禁足了。我有
點哭笑不得，都幾歲的人了，還有禁足這回事？
我其實很喜歡她，她旺盛的活力與朝氣，年輕的氣息。只是存在於我們之間的困難
，太不容易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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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ifer》
那麼，會是誰呢？
我拎著毛衣在房裡走來走去，嘴裡喃喃地念著一堆熟識的不熟識的人名。
Antony，James，Ben，Kevin，Carl，Sean，Chris，David，Steven，Thomas，
Victor，William，Jack，Brian，Jason，Matt....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一個重要的名字被我忽略。十分簡單的名字，我應該
立刻就能夠想起的人。
人的記憶力就是這麼詭異，越是存心要想些什麼，就越難勾起片段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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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那麼，我到底把那件黑毛衣丟在哪裡？
我關上衣櫃，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腦子裡不停翻轉著其他的可能。一個個的人名倏
地浮現又消失。
Daisy，Karen，Margaret，Ivy，Evelyn，Grace，Helen，Polly，Rebecca，Ruth，
Britney，Carol，Katy，Sally，Sharon，Teresa....
似乎有個什麼人，一個極簡單的名字，被我給忘了，越是努力著要把它想起，越是
不著邊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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