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線集(14)──民族英雄

[KUSOest (Irresistible)]

    當前三屆政大籃球聯盟加起來僅僅獲得6勝的民族系男籃，在2009年12月11日中午的
體育館，帶著平過去三年勝場數的6勝6負戰績、12分的領先幅度，以及滿懷的亢奮與期待
（這多半來自於他們即將迎來首次季後賽晉級資格）進入了下半場後，

    一切丕變。

    他們的對手──總是拒絕輕易簽收黃單的法律系，在最後20分鐘內海灌31分，將一場
垂死的比賽硬是殺出生路。理所當然被「特別照顧」的民族#8呂仲恆仍舊投進19分，但終
究無法阻止法律系男籃捲起近在眼前的季後賽資格揚長而去。

    民族系的神奇之旅，以及「民族英雄」呂仲恆，遂於2009歲末，告別政大籃球聯盟。



----------------------------------------------------------------------------

    綽號「掰咖」的呂仲恆，是我的板橋高中學長。他在高一時，有一次打籃球腳踝嚴重
翻船，腳踝骨斷了四個地方，不但開刀打了鋼釘，還足足包上半年的石膏，「掰咖」之名
才由此而來。
    「8」是掰咖國小一到四年級的座號。國中時，參加了一個議員幫忙組成的學校籃球
隊，整箱球衣送來後，卻沒有人要選八號。「可能是灌籃高手裡面沒有強者用八號吧。」
他說。剛好那時候掰咖很欣賞的兩位NBA選手──Latrell Sprewell以及Antoine Walker
都是八號，於是這個背號，便自此跟定了呂仲恆。在政大的八年籃球生涯裡，他始終身披
#8戰袍。
    小時候夢想打職棒的掰咖，是個天生左撇，不過卻有左右開弓的的本事。這是因為從
小被逼著用右手寫字，加上以前看著大家左手拿手套右手丟球，也就跟著這麼丟了。

    我一直有個刻板的錯覺，左撇子的投籃姿勢總是很好看，而呂仲恆的投籃，更有一種
獨特的優雅。他像是一個瘦削的弓箭手，遊走於紛至沓來的人叢之中。他的出手動作並不
十分快，不過卻非常隱蔽，因此總能保有一股從容。舉起籃球直至發射的過程，彷若彎弓
搭箭。面對奔襲而來的防守者，他的身體偶爾會受到影響而傾斜，但是下半身穩定的力量
，保護他牢牢的鎖定籃框。球離開手掌，拋物線比一般人稍高，旋轉不很劇烈，如一道虹
，劃出拱形的弧度，下墜，最後乾淨俐落的刷入籃網。

    柔軟，與銳利，原來可以在同一個個體身上存在。


    「颼！」每次我都很想這樣替呂仲恆的三分球配音。


      「維持手感的方法就是意象訓練，用想像的，就是作白日夢的練習。（幻想自己今
      天又投進了幾球，搏得滿堂彩之類的）」

    而當我向掰咖請教投籃祕訣時，這個場上有點帥氣，場下愛開玩笑的神射手是如此回
答的。




英雄不會飛


      「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裡，我只想做一個人。」
      ──北島〈宣告〉


    在籃球場上屢屢得高分，享受歡呼及掌聲的呂仲恆，無疑是個英雄。我們覺得，相較
於被氾濫成災使用的「戰神」而言，「民族」就是要配「英雄」。

    但無論戰神還是英雄，都不是個值得扮演的角色。

    他們當然要強，不過籃球強者何其多，要作「戰神」或「英雄」，卻還得要有那份「
悲壯」。他們具有一肩挑起勝負的氣概，不管隊友是高矮胖瘦還是賢愚忠奸，只要他在，
就能夠、且必須對付一切。甫獲2010南非世足賽金球獎的烏拉圭前鋒Diego Forlan就是一
個典型。
    然而這樣的球隊，卻多半是不太健康均衡的。前哲學系男籃，現公行所男籃的「金剛
」李偉麟說得更直接了：「我一直覺得，只有弱隊才有戰神。」


      「曾經我也很喜歡籃球過，就像櫻木一樣，會說：『我很喜歡！』但去年，我陷入
      了一種身心俱疲的狀態，完完全全不想碰籃球。以前要比賽，就算重要的事情我也
      會想辦法推掉或喬時間去比賽。但是去年就不想比，有事就不去打，去了也是應付
      了事，打完就想閃人。一直想要退隊不打了，但是又有些不捨……當時的籃球對我
      來說，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東西。」


    最初，當這樣的話由一位球場上的風雲人物說出時，我是非常震驚的。不過之後自己
經歷了沉痛的輸球、淘汰後，也慢慢能夠體會其中一小部分了。那種無力、倦怠的感覺，
足以消解一切對籃球的熱愛。
    在桌球領域中同樣叱吒風雲的呂仲恆，曾經將籃球視為最大的興趣，甚至是最有信心
的運動。連他的高中同班同學，政大另一位真正有資格被稱作「戰神」的蕭乃仁都曾說過
，掰咖在籃球場上的自信，比在桌球場上來得多。
    但英雄終究也是一個人，一個會緊張失常，會徬徨無助，會失誤放槍的人。英雄輸球
也會沮喪，也同樣需要勝利的鼓舞。英雄並非總是屹立堅強，愈挫愈勇，百折不撓，失敗
後牙一咬再爬起來的。


    英雄不會飛。


      「無論是誰，輸了七年，都不會想再打球了。」呂仲恆說。





夢想的重量


    大一時，我參加的第一項比賽是小系盃，其中一個對手便是民族系。以往賽前總是像
個憂心的媽媽般千交代萬叮嚀的隊長，這回卻只是簡單的告訴我們：「守住8號就好。」
後來我們成功封鎖了當時有傷在身的呂仲恆，拿下勝利，這是我大學生涯第一次贏球。翌
年，政大籃球聯盟成立了，我們又在例行賽的尾聲與民族系相逢。這次，呂仲恆攬下大半
的進攻責任，遠投近切無往不利，想用犯規止住他，便隨即在罰球線上得到懲罰。於是，
我們一起見證了8號一支支穿透籃網的箭，並在他單場轟炸32分的神勇表現下，俯首稱臣
。這32分，也立即刷新當時聯盟的個人單場最高得分紀錄。

      「以前上場就會很想拼，想靠自己、很想贏。但是贏了是靠我，輸了也是我害的，
      這樣把勝負扛在肩上實在是太重了。」

    一肩挑起整支球隊的感覺，是正常人很難想像的。這不只是具備技術、能力與否，而
是巨大且直接的心理壓力。尤其是輸球時，那種自體內襲來的沉重自責，絕對是無邊無際
得令人難以承受。沒有任何一籃球員，願意場場得高分，卻換不回勝利。當一支球隊的體
質處於長期過度依賴一人，那麼在短時間內是非常不容易改變的。掰咖甚至說：「我一直
認為我的存在會阻礙系籃的成長與進步。」

    今年的掰咖刻意的降低了出手次數，慎選時機，增加命中率。此外，他更鼓勵隊友們
有空檔就要出手。「要讓其他系知道，民族系除了八號，也是不差的系！」
    而民族系男籃確實也不一樣了，不僅一舉擺脫過去「大補丸」的角色，更進一步成為
有能力挑戰季後賽的球隊。其中最關鍵的部分在於提高內線防守的強度，以及加快進攻速
度。「過去幾年民族系最大的問題就是禁區跟紙糊的一樣，籃板搶不到，自然速度沒有辦
法打出來。」掰咖說。
    不過近兩年田軒豪、張景翔加入後，補足了內線高度。過去undersize的禁區球員，
如蔡瑞洋、官文仕、戴士凱，都可以拉回鋒線，在最適合的位置發揮。整體陣型漸漸完整
，掌握了防守籃板，進攻也更為流暢。「我認為，現在民族系的先發陣容，並不會比一些
戰績比我們好的系差。」
    但掰咖同時也提到了民族系男籃的三個隱憂：板凳深度不足、沒有系統戰術、防守問
題。未來這支球隊想要再向上提升一個檔次，必須解決先發及替補的斷層，在比賽中也能
熟稔運用練習的戰術，並加強區域、盯人防守的轉換。

    與季後賽擦身而過，球季終了，「呂仲恆時代」也要結束了。現在的民族系男籃已經
不再──當然，也不能只由民族英雄一個人扛起全隊的夢想前進了。他們擁有不錯的條件
，以及不足的經驗。他們仍舊欠缺磨練，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分擔一部分呂仲恆留下的
得分空缺。他們可能又會被打爆，但也可能顛覆一切逆流而上。他們也許明年還是鎩羽而
歸，但絕不是輕易的被擊退。

    他們共同肩負著彼此夢想的重量。



    與待了八年的球隊離別，呂仲恆留下一句屬於真正的、英雄式的感言：


    「我很感謝我的隊友，願意包容像我這種球員的存在。」





Heroic Ending


      「切入殺到禁區裡面奮力一跳，想像著我還是像我二十歲的時候會拉竿犯規進算，
      結果被對方中鋒一頂，我狼狽的摔在地上，球在對方手上……我才驚覺：我已經二
      十五歲不再年輕了！」


    為文至此，掰咖已經二十六歲了。第三屆聯盟例行賽民族 VS 財政一役，是呂仲恆在
政大籃球生涯第一次得零分。「那時候真的是很喪志，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廢。」今年掰咖
轉變了心態，求勝心沒有以前那麼強，純粹的享受籃球的樂趣。

    告別時刻，他有些話想要傳達給廣大的政大籃球人：

    (1)永遠記得那顆愛籃球的心。
    (2)安全第一！上場前該做的貼紮或是護具要準備齊全。
    (3)珍惜上場的每分鐘、尊重你的每個對手。


    目前論文仍舊難產的掰咖，計畫下學期休學，到永平高中當公民實習老師。未來將會
考老師，也不排除繼續教桌球。對運動彩券頗有研究的他，甚至有機會在聯合晚報開設個
人分析專欄。民族英雄有了新的使命、新的旅程。而我相信，那副可以扛起一切的肩膀，
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以及總是掛在嘴角，那絲燦爛而自信，卻又狡黠而聰敏的微笑
，不管在哪裡、無論做什麼事，呂仲恆永遠都會是個英雄。


    祝福他事事順利，以及，運彩發大財！








                                                 KUSOest 於 Jul.21 2010  13:10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8.233.197
※ 編輯: KUSOest         來自: 118.168.233.197      (07/21 13:29)
推 slamduck:好文!
推 HotBlood:推!!
推 LIGAGA:掰咖哥!!!
推 e5381f2:掰咖哥我愛你
推 diesky:借轉英雄版
推 wowcircus:永遠的英雄掰咖哥!!!! 可以教我運彩嗎
推 cassandra125:掰咖我以為你畢業了說~~~~
推 llkkll:推公行戰神金剛XD
推 monkey1101:好文推! 掰咖推!
推 supddn:推掰咖哥~
※ 編輯: KUSOest         來自: 118.168.233.197      (07/22 02:04)
推 Doug13:BYKA哥只能推了!!!
推 jayphone2003: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