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在薔薇花架下看著齡官手執金簪一遍又一遍地寫著「薔」字。
本為局外人的寶玉,竟也身入痴夢而隨著齡關的心情起伏而共鳴,甚而大
起憐愛之心,到最後只記掛著那女伶無處避雨,而忘記了自己早已是一身
溼透。在寶玉生長的環境當中,眾女子無人不憐他愛他,他是眾人爭取的
對象,「捧鳳凰兒似的」長大。他以為只要是自己付出的情感與體貼,在
眾女兒身上多少會得到一些回應。
然而在卅六回中,寶玉央求齡官唱一套「裊晴絲」,卻得到齡官冷臉
以對。在齡官心中,寶玉再尊貴體面,溫柔多情,也比不過一個賈薔。
這對寶玉來說,無疑的是一項極大的震撼。「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該
死於此時的,趁你們在,我就死了,再能夠得到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
,把我的屍骨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辟之處,隨風化了。」這是他
原先對襲人所說的,心目中一種完美的理想。但此次在梨香院感受到齡官
對賈薔的情愫之後,「自此深悟人生情緣,各有定分」,「從此後只是各
人各得眼淚罷了」
但從寶玉對襲人的那段話中,可以發現,寶玉其實對大觀園這塊人間
女兒淨土的存續早已抱著不確定的無奈感,所以才會說「我此時若果有
造化,該死於此時的,趁你們在,我就死了」。他的心裡未嘗不知道這方
樂園終有一天會面臨分崩離析的命運,只是他一直在逃避,不願意去多想
罷了。而終有一天,晴雯病死,迎春被逼死,探春湘雲遠嫁,黛玉含怨身
亡,大觀園成為一座廢墟,寶玉生命中最珍視的,最精華的一切都化為灰
燼而隨風逝去時,他才有辦法勘破世情,求得真正的超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twbbs.org)
◆ From: a212194.ts.ncc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