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ＮＤＲ，從今天起你就是奧利瓦家的一員了。」
「安德魯……你能幫我保守一個秘密嗎？」
「機器人，『站住』！這是命令！」
「……哥哥，你是『人』嗎？」
※ ※ ※
陽光像開綻的花瓣朝大地伸展。
過多久了？
安德魯˙奧利瓦睜開雙眼，同時激發他的視覺迴路，當荒蕪的景象和刺眼的陽光
照進他的光學處理系統時他略微一愣；凝重的黑暗籠罩天幕，卻不知怎的開了幾個缺
口，陽光像找到出口宣洩一樣在昏暗中散發懾人的光芒，淡金色、乳白、玫瑰紅色的
光芒如一道應許之地的瓊漿朝安德魯流瀉，不斷灼燒著他的眼睛。
所以他又閉上眼睛。
雖然眼睛已經閉起來了，但久未被光線刺激的光學處理系統仍向他提出強烈警告
，一陣陣刺痛幾乎讓安德魯流出淚來。
「已經過多久了？」安德魯又對自己問了一次，試著分散注意力。首先浮現的記
憶是老爺和善的笑容以及家族對自己的好奇、歡迎，然後是小小姐逐漸長大的歲月；
隨著記憶的檢索，安德魯的眼角流出淚液，資料無誤，資料無誤……過去景象鮮明的
色彩從安德魯「眼前」跳過，花香和稱讚也勾引著安德魯其它系統開始檢索。
「孩子，孩子呢？」在黑暗降臨前，那個像自己求救的孩子呢？安德魯猛地睜開
眼睛，光線雖然依舊刺眼卻不再那麼令人難以忍受，但原本應該緊握著自己的小手卻
不見蹤影。男孩乳白色的小手在次出現在安德魯的檢索系統上，雖然沾了不少灰塵，
可是男孩的肢體形貌確實呈現在安德魯的記憶中，亞麻色的柔軟髮絲像剛打好的奶黃
醬；處手柔軟的臉頰猶如貝齒；短小的指頭同初生的珊瑚僅有著短短的分叉；電藍色
的眼睛訴說恐懼。
但他不見了。這點對安德魯毫無疑問。安德魯的身子半埋在塵土之下，眼前只有
遠處隱約有些大廈。他試著握起被埋住的右手，但沒有辦法，曲起左肘，安德魯試著
撐起身子，但他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麼虛弱，竟然幾乎沒辦法撐起身體，只能一點一點
地用左手扒開泥土；左手四指彎曲然後用力形成一個弧度，接著前後擺動左臂扒開乾
硬的泥地；先是左胸、腹部，然後是右胸、右臂……，安德魯一個使勁，被埋住的右
手終於破土而出，但是，手臂的前端卻空無一物。
安德魯怔住了。低頭看向地面，偏黑的紅色佔領了乾涸的泥地，只有原本埋住右
手的地方還有些許濕潤。安德魯將兩手舉至面前，說：「食指。」一根手指豎立在他
面前。他再次怔住。
滿是塵土的肢體從手指「延伸」到手腕、臂膀、胸部、腹部、大腿、小腿、腳趾
……，安德魯仔細看著這一切，微逆著光，他看見肌膚的顏色隨著光影忽深忽淺，一
會是小麥的淺褐，一會又是山茶的深棕；他雙手緊握，左臂肌肉拉扯著肩膀，手指和
手掌相觸的交界傳來一股壓迫，但一股較明顯的暖意和指甲的觸感卻讓安德魯興奮莫
名；他感覺到、他知道，在手臂裡、胸口、下肢之「下」有著骨骼；安德魯用左手拍
打胸口，然後按在左邊……
他倏然舉起雙手，瘋狂地摸索著自己的面孔，同時，檢索記憶中看過無數次的五
官重新呈現在他「眼前」。安德魯睜大雙眼，透過指間望去，摻上髒污的亞麻色頭髮
正被風吹著，淡金、乳白、粉紅混雜成的洪流傾倒在男孩破碎的身體上。
「你是『人』嗎？」男孩的聲音彷彿在安德魯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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