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靜靜坐在沙發上，啜飲著手中早已涼去的茶水。方才離
去的客人已幫他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只等他下定決心。
已經是最後了。他放下茶水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揉著眉心，
十年來終究走到了這一步。今晚過後，他與那人之間將不再有關
係。
當年奉命前去臥底，為了依靠他的能力讓組織分崩離析，他
的外貌、他的頭腦，以及他對警方行事的瞭若指掌。
一切都很順利，利用特殊身分在暗處控制組織，消除所有人
的戒心，只消按照計畫，不久即可收網。
然而他卻看見了那個人，那個注定改變一切的人。
未脫稚氣的臉龐、少年的漫不經心與狂傲，然而卻有異常的
細膩心思與敏銳觀察力，遞上的大衣緊緊裹住他敏感的身分與容
貌。這正是他所亟欲隱瞞的。
覺得趣味便對他下了戰書，而他也的確不負所望。是個可造
之材，只是還需多方提點。當然他不介意當他的人生導師，但因
此打亂計劃就是他未料及的了。
惜才之情不應在此處發生，但他無法忍受放著此人不管，向
來自私甚而接近冷情，被好友所多次勸說的個性，竟然破例了。
許是前世欠了他什麼，不過實質上更接近剋星也說不定，他
自嘲著。生活已被打亂、再也沒有退路，說得好聽是在同一條船
上，其實自己隨時可以被拋棄。
建築在利益交換上的關係沒有感情，存續的原因只在現實之
上，而這薄如蟬翼的契約到了明天便不再有任何價值，自己也不
再有理由留在他身邊。又啜了一口茶，早已冷得發苦。
該結束了，本來就不該存在的終於要消失。他起身將桌上茶
水全倒掉。不能眷戀，那不過是一場美夢，時間到了夢就該醒，
沒有理由留戀。
那人的成就是他所促成，最終目的一旦達到他就該退場。想
著那人明日知道消息後的表情，他淡淡冷笑，再如何震怒也與他
無關，約定已經完成了。
不，或許是如釋重負吧。他神色黯淡下來，這幾年想必他早
已厭煩，有哪個男人願意在他人之下，何況如那人這般狂傲。
賠上了心、賭上了身，直到自己不再有利用價值。明天之後
，將是那人的天下。
看了看時間，他又燒了一壺水稍稍放涼，取出今年的春茶舀
了些在紫砂壺內，將之沖開。淡雅茶香瀰漫室內，看著如蜂蜜般
金澄豐美的顏色，輕輕笑開了。
還有……，還有一點點的私心，就當作是給兩人最後的機會
。這次，決定權將在那人手上。
門口傳來輕微聲響，他聞聲回頭看向踩著穩健步伐走來的那
人，那飛揚神采、自信成熟的面容，他笑得美麗。
「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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