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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NTU-Fantasy 看板] 作者: shoushun (瀟湘神) 看板: NTU-Fantasy 標題: [創作] 安息之夜.11~17 時間: Thu Dec 4 06:56:31 2008                  11   賀曉雲接到彼德的電話,彼德一接通就說:「曉雲,我有個朋友,我想可 能就是你說的尚的朋友。我同學已經去找他了。」他邊說邊微微喘氣,似乎是 邊跑邊講。   「什麼?」曉雲不敢相信地說:「誰?」   「你不認識。但我們知道他們認識。我現在正在往你那邊走,馬上就到, 警察已經來找過你了嗎?」   「不,還沒。」曉雲按著額頭,一想到要面對警察就讓她覺得害怕,畢竟 她是個異鄉人,而且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辦法再說一次她看到的事,她的壓力 太大了。不過,一想到彼德會來幫她,她就感到安心。   「那好。曉雲,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我很抱歉可能會讓你再想起之前發 生的事,但我想要幫你,這可能很重要。如果你不想去想,告訴我,我就不問 了。」   曉雲吸了口氣。她確實不願意去想,但她相信彼德,所以她說:「我試看 看。」   「謝謝。你可以詳細地告訴我,在尚出事時,你正在做什麼,又做了些什 麼嗎?」   曉雲回想著,然後情緒激動了起來。她想起艾瑪叫她的名字,光是這就讓 她喉嚨發乾。但她努力讓自己勇敢起來。她試著說出她當時看到的,還有她的 反應,包括她如何用護身符驅退那個東西。彼德又問了一些細節,她也一一回 答了。最後,彼德說:「好,曉雲,我希望等下警察問你的時候,不要提到護 身符和神秘學的事。」   「為什麼?」曉雲非常困惑。   「因為那會加重你的嫌疑。」彼德在手機對面說:「警察不會接受神秘的 說法,如果你說出你知道的事,像是艾瑪進行了什麼儀式,或是你給了她護身 符,他們就會以為你有可能為了什麼黑暗的信仰行兇。他們以為接觸神秘學的 都沒有理性,會為了私人慾望做出邪惡的事。我不希望你被誤會。」   「但是如果我不說出真相,誤導了警察的搜查方向怎麼辦?」曉雲憂心地 問,她想要為艾瑪報仇,不希望真相就這樣石沉大海。   「但警察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什麼忙。他們能逮到兇手嗎?不行。曉雲,這 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事,只能靠我們解決。因為他們不瞭解,所以告訴他們真相 ,反而會讓他們更錯亂。」   「我不知道。」曉雲嘆了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她不喜歡說謊,但她 知道彼德說得沒錯,就算告訴警察又有什麼用呢?她說:「那我要怎麼解釋呢 ?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而且其他人應該也看到我使用護身符了。」   「你還是可以說,因為你看到的,其他人應該也看到了。你只是隱藏你的 神秘學知識而已。那些不可思議的現象,就算你不說,其他人也會說。曉雲, 這不是說謊,只是你沒有必要說出全部。當然,如果你要說,我也不會阻止你 。」彼德似乎有些慌張,像是怕曉雲覺得自己在強迫她:「但我只是怕你被誤 會。」   曉雲點了點頭,雖然明知彼德看不到。她相信彼德。過了一會兒,她說: 「彼德,你知道R.U.N.嗎?」   「R.U.N.?你是說那個幽靈出現時的騷靈現象?」   「嗯,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我不確定,至少一時間想不起來。」彼德說:「會不會只是單純的『跑 』的意思?」   「但這沒道理。為什麼又要殺她,又要警告她呢?」   「你說得對。」彼德說:「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我猜也許是什麼東西的縮寫……」曉雲停了片刻,嘆道:「 我想知道真相,還有,我想幫艾瑪報仇。」   「我知道。」彼德誠懇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我願意盡我所能地幫你, 無論任何方法。」   「謝謝你,彼德。」聽他這麼說,曉雲安心了不少。彼德說:「不客氣。 我就快到了,先這樣。等我到了之後我們再好好討論。照顧好你自己,我馬上 就到。」   彼德掛上電話,曉雲則緊緊地握住手機。她又是孤獨一人了。現在她想著 艾瑪,憤怒已經蓋過了悲傷。雖然還沒有明確的方向,但她已經下了決心。她 一定要找出害死艾瑪的兇手,而且絕不會放過他。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她眼裡 閃爍的是火燄。                  12   艾瑪.尚,二十一歲,倫敦大學學院歷史系學生。死因是血液流進氣管引 發窒息和大量失血,利刃割破了她的左邊喉嚨,同時割斷了氣管和頸動脈。   「傷口很深。」醫生說:「雖然我還沒好好檢查,但死因很明確。」   「你們把被害人的衣服放在哪裡?我們要帶回去檢查,因為上面可能有微 物證據。」塞倫說。   「請等一下,我請人帶過來。」醫生說。這時葛瑞絲走到病床前,看著這 個案件的被害人。艾瑪穿著醫院的袍子,身體已經被擦拭過了,傷口致命之處 清晰地裸露。她雙眼緊閉,蒼白的嘴唇微張,表情似乎很痛苦。醫院的燈光照 在她臉上,一切都清楚而真切。   一想到在一、兩個小時前她還是個活人,葛瑞絲就覺得震撼。她不是沒見 過屍體,也在訓練過程中見過大量的屍體照片。但是,對還是新人的她來說, 艾瑪是第一個在真正的案件中看到的屍體。這比她一開始想得還困難,她想, 即使她已經有心理建設了。   「可以知道是怎樣的兇器嗎?」塞倫問。   「這可能要更專業的法醫來處理才知道,事實上,我也是後來才接手的。 之前主要負責手術的是萊莎.湯普遜醫生,但她有事離開。我還以為你們會接 手法醫鑑識的部分?」   「我們會,只是談談。」塞倫笑著說:「之前那位醫生怎麼了嗎?」   「我不清楚,她說她不太舒服。我看也是這樣。她很沮喪,臉色像紙一樣 白。啊!這些就是死者的衣物。謝謝你,克洛斯威爾小姐。」醫生從一位護士 手上接過衣物,葛瑞絲戴著手套走上前,打開一個袋子要將它們裝進去。這時 ,她忽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抱歉,這件上衣……上面有一道口子,是你們割的嗎?」葛瑞絲問。塞 倫看過去,只見一件衣服被劃開一道大約二十五公分長的開口。醫生說:「不 是,那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這道開口的右端有血跡……其他的血跡都在領口附近,所以這有可能是 兇手劃的。」塞倫檢查衣物,說道。葛瑞絲點點頭,然後兩人一起走到艾瑪的 屍體旁邊,只見艾瑪的左腹,就差不多是在開口的位置,有著兩、三個指頭寬 的傷口。   塞倫說:「我猜這也不是你們做的,對吧?」   「不是,來的時候就有了。」醫生說:「雖然手術不是我主持,但我一直 在旁邊,我可以確定。不過,那個傷口不足以致命,還很淺。」   塞倫點點頭,繼續檢查傷口:「這個傷口,從兇手的角度來看是從右到左 ……」在他說的同時,葛瑞絲也注意到了。如果兇手拿的是刃類,一般來說是 從左向右割比較好施力,但這個傷口卻反了過來……   這表示兇手是左撇子?   「但是,為什麼?咽喉的傷已經足以致命了,為何還要……」葛瑞絲說, 但塞倫卻打斷她:「我們還不確定這個傷是在致命傷之後割的。」   「可是……」   「我知道。」塞倫皺眉道:「從現場情況來看,最初的傷口應該就是咽喉 的致命傷了。而且這個在造成這個傷口之前,兇手還要割開上衣,可見當時被 害人已經沒能力反抗了。我認同你的話,這個傷口應該是在致命傷之後造成的 ,但在聽到傑克偵訊的結果前,我不想匆匆下判斷。」他停了一會兒:「而且 我們還沒有確定這兩個傷口是不是同一兇器造成的。」   葛瑞絲呆了一下:「你是說,在兇手離開後,急救人員趕到前……」   「這段期間可能發生很多事。還記得嗎?現場情況顯示有人蹲在被害人旁 邊,而且不太可能是兇手。」塞倫皺眉道:「另外有件事也值得在意。上衣被 割了這麼大一道開口,但傷卻既短又淺。為什麼?我覺得奇怪的不只是為何有 這個新的傷口,還有造成這個傷口的人為何要停下來……」   「你們在這裡啊?」忽然傑克闖了進來,他嚷嚷著:「我找了你們老半天 !」   「有什麼發現嗎?米勒先生。」塞倫直接問。傑克嘆了口氣,說:「這真 是我遇過最詭異的偵訊了,大家的說法完全不同!」   「什麼意思?」葛瑞絲緊張了起來,她想到老闆那怪異的說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赫理克小姐。」傑克說:「我問了大約二十幾個在 場的學生,但大部分都沒看到案發的瞬間,而且對於兇手的描述都不太一樣。 有人說兇手是黑人,有人說是個東方女孩,也有人說是鬼,但這怎麼可能?」   塞倫和葛瑞絲對望了一眼。   「不過也有相同的地方。」傑克說:「但這就更奇怪了。我問過了所有人 ,但沒有人知道兇手是怎麼離開的,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有提到一個東方女孩, 說她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她似乎是死者的朋友,但我沒偵訊到這個東方女孩。 不過怎麼可能沒人看到兇手怎麼離開?這太不可思議了!甚至還有人說兇手憑 空消失。」   「看來兇手是個魔術師。」塞倫說。葛瑞絲噗嗤地笑出來,雖然她還是很 緊張。   「這不好笑,零零七。」傑克揮了揮手,嘆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有個問題。」塞倫說:「有任何證人提到被害人的腹部受傷了嗎?」   「腹部?」傑克皺了皺眉,走到屍體旁邊,驚訝地看著腹部的傷口:「這 是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   「我看一下。」傑克翻了一下紀錄,說:「有了,有兩個學生說,他們有 看到兇手在被害人倒下後蹲下去,但因為之後被桌椅擋住了,所以不知道兇手 到底做了什麼。另外,那個東方女孩也曾經蹲在被害人旁邊,似乎是想要幫她 止血。」   「那個東方女孩是兇手離開後最先接近被害人的嗎?」   傑克揚了揚眉:「從證言看起來,應該是。」   「看來我們很需要這位東方女孩的證言。」塞倫點頭說道,他轉向醫生: 「請問是否有一位東方女孩跟著被害人一起過來?如果有的話,她還在這裡嗎 ?」   「你是說死者的朋友?」醫生說:「我想我知道你在說誰。當然,她還在 這,我帶你們去。」                 13   「你好,我是大都會警察局的塞倫.龐德。」塞倫溫柔地說:「這兩位是 葛瑞絲.赫理克和傑克.米勒。你還好嗎?」   賀曉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太緊張了,而且壓力很大。雖然跟彼 德談過後她已經覺得好些了,也比較能面對艾瑪的事,但她還是不擅長面對警 察。見她一時間沒回答,旁邊的彼德便幫她說:「她叫賀曉雲,從台灣來的。 」   塞倫看向他,笑著問道:「原來如此。我可以知道你是哪位嗎?」   「彼德.克萊普。她的……朋友。」彼德一時間也有些結結巴巴。   「所以你也看到了嗎?那個事件……」   彼德搖頭,曉雲說:「不,對不起,是我找彼德來的。因為我非常……不 舒服,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想找人談談,所以……」她看起來有點沮 喪,葛瑞絲便體貼地上前拍拍她的背,想安撫她的情緒。塞倫等了一會兒,對 彼德歉然說:「很抱歉,因為我們想問這位小姐一些事,能否請你暫且離開? 」   彼德看了曉雲一眼,點點頭,跟曉雲說:「我就在外面。」然後便走了出 去。他走出去後,塞倫笑著問:「男朋友?」   「什麼?」曉雲一時間沒聽懂,但她想通後就嚇了一跳,連忙否認:「不 ,不是。」   「那是同學?」   「不是,他是……」曉雲還心有餘悸:「心理學系的學長。」   「喔?社團認識的嗎?」塞倫問,葛瑞絲知道他是想讓這個東方女孩放下 心來,所以才先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賀曉雲遲疑了一下,說:「不,我們 是在網路上認識的,所以是網友。」這是真的,他們是在一個神秘學討論社群 認識的,而且是在曉雲來到倫敦前。到了倫敦後,她才偶然知道他們念同一所 學校,因此約出來見面。   也就是因為那一次見面無意間被艾瑪看到,才讓艾瑪知道她的興趣,也一 同認識了彼德。   「現在是校友了。」塞倫笑了笑,接著話鋒一轉,說:「那麼,賀小姐, 可以請問你與死者的關係嗎?」   來了,曉雲心想。她深吸了口氣,說:「當然。她是我朋友,因為我們是 同學,一年前就認識了。我會認識她是因為她是個好人,非常非常好,我…… 」她笑了出來,然後忽然覺得這很困難。其實她也知道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 她只是讓自己暫時不去想艾瑪而已,但一旦去想,艾瑪的一切就回到腦海中。   曉雲流下眼淚,她一邊拭淚一邊說:「我很抱歉,我已經試著……但是我 辦不到,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喜歡艾瑪。」   「我們會抓到兇手的。」葛瑞絲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說。   但是你們不行。曉雲心想。她知道這不是警察能處理的事。她忽然又生氣 起來,這反而讓她鎮定了。她停止哭泣,說:「沒關係,我沒事。請繼續。」   塞倫點點頭,說:「有人說事情發生時你們正一起吃飯。你們平常會一起 吃飯嗎?還是說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要說?」   「平常就會一起吃飯。」曉雲說,心想不知道艾瑪跟她說的事要不要講? 雖然彼德只說要否認自己知道神秘學知識而已,但她想還是等警察問再說好了 。塞倫說:「尚小姐有沒有提到過她最近有危險?或是說,你認為誰有動機對 她下手?」   血腥瑪麗,她直覺地想,這讓她臉色泛白。但是她該說嗎?   「賀小姐,如果你想到任何事,請跟我們說。」葛瑞絲注意到她的猶豫: 「這也是為了尚小姐。」   為了艾瑪?但你們幫不上忙,曉雲想。但是她無法忍受自己什麼都不說, 她一定得說些什麼!她吸了口氣,說:「我想我知道兇手是誰,但我想你們不 會相信。」   「喔,沒關係,我們今天已經聽了夠多不可思議的證言了。」傑克說,但 塞倫和葛瑞絲馬上就瞪了他一眼。賀曉雲搖搖頭說:「這真的很不可思議,但 我說出來不是為了要你們相信,我只是說出我看到的,因為我沒辦法不說,我 不說的話對艾瑪沒有任何幫助。」   「請說,我們在聽。」塞倫說。   曉雲點點頭,說:「首先我必須先告訴你們,本來艾瑪跟我在說些什麼。 」然後她便將中午和艾瑪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包括血腥瑪麗、儀式,除 了她借艾瑪項鍊的事。三個警察聽得臉色越來越沉重,因為他們事前便從其他 證人那邊聽到了詭異的證言,現在曉雲的這番話彷彿在提供那些證言一個解答 。   但那是不該去相信的解答。現在葛瑞絲又面臨了那個衝突,她到底該不該 相信?如果艾瑪真的是被幽靈所殺,就能解釋之前那些怪異的證言。但沒有人 能證明艾瑪真的說過那些話,誰知道這個東方女孩的話是否就是故意引導他們 往那個方向想?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這個女孩一定知道更多……   「賀小姐,你知道尚小姐說的朋友是誰嗎?」塞倫忽然問,曉雲沉默了一 會兒,搖搖頭。塞倫繼續問:「你對尚小姐的交友圈熟嗎?」曉雲又想了想, 說:「不。艾瑪在系外有很多朋友,因為她很活躍,我不可能一個個都認識。 我甚至不確定那個朋友是不是我們學校的。」雖然這麼說,但她很在意彼德說 的話──他的朋友可能就是艾瑪說的那個朋友──然而她不能拖彼德下水。   「你覺得尚小姐在講到那個朋友時對你有所隱瞞,為什麼呢?會不會是因 為那個人是你認識的?」   「不!」曉雲幾乎要站起來:「艾瑪說我不認識,她不會騙我的!」   「我道歉。」塞倫爽快地說:「我沒有惡意。」   「賀小姐,你是說你認為殺死尚小姐的就是……血腥瑪麗?」葛瑞絲忍不 住問道。   「我不知道,」曉雲正好情緒激動,她忽然又想起是自己沒有阻止艾瑪才 造成這一切,語氣便顫抖了起來:「我是說,我怎麼知道那是不是血腥瑪麗? 我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個瑪麗!瑪麗.都鐸?瑪麗.沃爾斯?還是瑪麗.其他人 ?我不知道!」   「請冷靜,賀小姐。」塞倫的語氣有禮而冷淡,這時傑克插嘴了:「你希 望我們相信這些?」   賀曉雲呆了一下,接著露出冷笑:「我一開始就說了,本來就沒有打算要 你們相信,我只是說出我知道的事。你們不相信我,是嗎?其他人怎麼說?去 問問其他人,也許他們知道的比我更詳細!」   「拜託,賀小姐,」葛瑞絲柔聲道:「你也知道這很不可思議,對吧?我 們也只是做我們的工作。」   賀曉雲擦掉因激動而流出的眼淚,然後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太激動了, 但她無法克制。其實她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悲傷,這股悲傷向外衝出,化成了各 式各樣的情緒。她太累了。曉雲嘆了口氣,說:「抱歉,我太激動了。」   「這是正常的,沒關係。」葛瑞絲說:「所以你有看到兇手的樣子嗎?」   「是……不,我看到兇手了,但我想不到它的樣子。不,應該說,當時我 就看不清楚……」曉雲說,然後她便將自己看到的情況講出來,包括她看到後 馬上就消失的R.U.N.三字,但她沒有說自己拿著護身符唸聖經的部分。   「R.U.N.?」葛瑞絲重覆了一遍:「都是大寫?」   「對。」   「有其他人看到嗎?」塞倫問。   「我不確定。」曉雲搖頭,她說:「我想那是騷靈現象。」   「你要怎麼證明那些字真的出現過?」傑克說:「既然它消失了。」   「你可以不用相信。」曉雲冷笑道,正想要反唇相激,但塞倫舉起手打斷 了她。「我想確定一件事,」塞倫說:「你是在兇手『消失』後第一個接近被 害人的人吧?」   「對,我想要止血,用我的圍巾。它在……」曉雲想了想,搖頭道:「我 不確定現在在哪裡,也許被醫院的人拿走了。」塞倫聞言對傑克作了個手勢, 要他去確認圍巾有沒有在證物中。他接著問:「那麼,賀小姐,你有注意到尚 小姐的腹部受傷了嗎?」   「腹部?」曉雲疑惑地問道。   「對,尚小姐的腹部有個傷口,在你接近時已經有了嗎?」   曉雲回想了一下。對了,在她阻止那個幽靈時,那個幽靈似乎正蹲下去想 要做些什麼……對,它割開了艾瑪的衣服,也許就是在那時候?她說:「我不 確定,但我有看到……『兇手』……好像有割開艾瑪的衣服。」塞倫點點頭, 說:「我們認為兇手割開尚小姐的衣服,可能是想要切開她的腹部,但是因為 什麼原因而停了下來。你知道為何它會停下來嗎?」   要切開艾瑪的腹部?曉雲顫抖了一下。為什麼?為何要做這種殘忍的事? 難道殺了艾瑪還不夠嗎!   「賀小姐?」   曉雲回過神來,本能地說:「我不確定。」   塞倫露出遺憾的表情。「我還有一個問題,」他說:「賀小姐,你信教嗎 ?」   「信教?」曉雲有點不確定地問:「你是說,天主教?」   「或是新教。」   「不。」曉雲搖頭。塞倫問道:「有人說你在看到幽靈的時候曾經唸聖經 ,有這回事嗎?」   曉雲心中一涼,因為她沒提到這事,也不打算提,但她覺得這邊不能說謊 。她點頭。   「為何你不信教,卻會背誦聖經?」塞倫問道,然後他笑了出來:「我沒 有什麼意思,只是像我就不會背可蘭經或是佛經。」曉雲沉默片刻,吸了口氣 ,說:「也許你們會笑我,不過我以前在影集中看到有人這樣做過,因為很酷 ,所以我印象深刻。我當時會照著做是因為我猜這樣有效,而且當我唸完時, 幽靈就消失了,我不知道這是否真的有關。我剛剛沒說是因為我覺得……有點 不好意思,這有點蠢。」   她講得非常心虛,因為這是謊言。塞倫一直盯著她看,更讓她覺得自己被 識破了。   「謝謝你,賀小姐。」塞倫拿出紙筆,說:「可以請你留一下你的資料嗎 ?」賀曉雲點點頭,接過筆寫下自己的資料,用右手。塞倫帶上手套,在曉雲 寫完資料後接過紙筆,並將筆放到一個證物袋中。他對曉雲笑了笑,說:「也 許我們有疑問時還會來問你。」                 14   「你們覺得如何?」傑克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們相信嗎?血腥瑪麗?」   「我覺得她是真的很悲傷,」葛瑞絲說:「但我也覺得她沒有說出一切,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贊同。」塞倫說:「當她打算隱瞞什麼時,她的反應很明顯,但其他 的情緒反應都很真實。」   「也許她在演戲。」傑克說,塞倫笑道:「那我應該到IMDb去搜尋一下。 」傑克沒有理會這笑話,繼續說下去:「我覺得她很可疑,她看到了別人沒看 到的東西,也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但沒有人能證明那些事是真是假。」   「但她何必說?」葛瑞絲說:「如果她和別人看到的完全一樣,那我們根 本沒理由懷疑她。如果那些是謊言只會加重她的嫌疑而已。」   「也許她是想吸引注意力?啊,對了,聽聽這個可能性吧。這個東方女生 一個人在英國留學,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她覺得很無力,也沒什麼朋友。她 希望別人能注意她,所以她就開始捏造一些奇怪的話,好引起別人注意。」   葛瑞絲笑了出來:「這算是種族歧視嗎?而且就算如此,她也沒必要因此 殺人。」   「也許需要一個謀殺的環境來讓她能引起別人注意?你看,在之前所有的 證言中,大部分的人都注意到她了。」   「你是認真的嗎,米勒先生?」葛瑞絲的笑容淡了下來,如果傑克是認真 的,就有些過份了。   「不盡然。」傑克說:「但如果她不可疑,龐德先生就不會那樣做了吧? 我是指,採取她的指紋,測試她是不是左撇子。」   「但是你看到了,她不是左撇子。」塞倫笑了笑,然後嚴肅地說:「但這 不代表什麼。事實是,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即使不確定有沒有關係,我們都要 儘可能地搜集線索。現場的這麼多人中,目前只有她跟死者認識,所以才特別 關注她一下,如此而已。」   「對,」傑克陰著臉說:「現在的情況真是太奇怪了,以前完全沒遇到過 。大家都看到了兇手,卻沒有人能說出兇手長什麼樣子、怎麼離開,甚至我們 該往哪個方向查都不知道。」   「一開始我和葛瑞絲還在奇怪兇手怎麼這麼托大,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動 手。現在看來,他倒是有充分的理由這樣做。」塞倫苦笑道。   「真的嗎?」葛瑞絲忍不住問:「沒有人看到兇手長什麼樣子,這真的可 能嗎?」   「除非在場所有人都是共犯,」傑克說:「不過這是現實,不是小說。」   「現在難道就比小說還現實?」葛瑞絲搖頭道:「我們連該不該採用他們 的證詞都不知道。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呢?如果兇手真的消失了?如果兇手 真的沒有具體的形象?那我們該怎麼辦?」   傑克停了下來,露出驚訝的表情:「天啊,你不會是相信了吧?」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葛瑞絲說:「『當你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因 素之後,剩下來的東西,儘管多麼不可能,也必定是真實的』,而我想不到這 些人一起說謊的理由;如果他們沒有說謊,那我們該怎麼解釋他們看到的東西 ?」   「我還以為幽靈殺人是『不可能的因素』之一。」傑克苦笑道。   「也許是。」葛瑞絲嘆道:「但我……抱歉,也許是事情太怪異,所以我 就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事實上,現在的證據還不夠,恐怕連幫我們開始剔除 『不可能的因素』都做不到。我不該說這些。」   「沒關係。」傑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現在的情況確實讓人無所適從。 我們該怎麼辦?」   「也不是完全沒有方向。」塞倫說:「傑克,你去通知清潔班別動那張沾 了血的桌子,去看看『騷靈現象』有沒有留下化學痕跡。還有,把物證和屍體 帶回局裡檢查,兇器是什麼?腹部的開口是不是來自同一把兇器?然後看看證 物上有沒有留下兇手的痕跡。葛瑞絲,你跟我來。」   葛瑞絲點點頭,跟上塞倫,傑克喊道:「等等,你們要去哪裡?」   「依照正常搜查程序,」塞倫說:「調查誰有動機,我們要去追查死者的 人際關係網。對了,傑克,可以請你幫個忙嗎?請回局裡時別忘了拜託上司向 媒體透露一些消息。」   「什麼消息?」   「随便,最好是混淆視聽,總之是為我們可能破不了案作好準備。」塞倫 笑了,然後傑克向他比了個中指,說:「這麼嚴重的案子要是我們破不了,事 情就大條了。」   不過,雖然塞倫是用開玩笑的口吻,但其實三人心中都隱約有種不好的預 感:也許這個案子真的沒有偵破的一天。                 15   在警察離開後,彼德走進房間,問道:「你還好嗎?」   「還好。」曉雲說。事實上,她是鬆了口氣。雖然她也有點擔心警察懷疑 她,但那不是她現在最在意的事。她現在最在意的就是到底艾瑪做了什麼、為 何被殺,還有如何幫艾瑪報仇。她說:「真的很謝謝你,彼德,謝謝你願意聽 我說,還有相信我。」   她知道是彼德幫了她。如果沒有人站在她身邊、跟她一起承受壓力,也許 她無法下定決心。   「沒什麼,」彼德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那是我該做的。曉雲,接下來你 打算怎麼做?」   「我要去查R.U.N.的意思。彼德,你的朋友……」   「我朋友已經去找他了。」彼德臉色沉了下來:「他叫莫欣德.艾米歐, 是位印僑。我真希望尚的朋友不是他。」   「我懂,」曉雲看著彼德憂鬱的藍色眼睛,她知道朋友死去的悲痛,也不 希望彼德碰上這種事。她說:「我也希望艾瑪的那個朋友不是他。不過如果是 其他人的話,我們該如何知道是誰?」   「我不確定。」彼德沉思道:「不過話說回來,尚的那個朋友可能也會死 ,畢竟只是一個猜測,沒有實際證據,因為我們不知道儀式的確切內容。但照 你的說法,尚的朋友會找上她是為了問歷史問題,至少不會是你們系上的人。 你知道尚的其他生活圈嗎?」   「光是我知道的,就有西洋棋社和英國語文學系。但我想遠不止於此,艾 瑪是非常活躍的。」   「不過,如果只是一般的熟人的話,尚會答應進行這種實驗嗎?」   「我不確定……」曉雲皺起眉:「艾瑪說,那值得。如果真的很值得的話 ,也許不熟的人也會答應。話說回來,彼德,為何你認為你的朋友就是艾瑪的 那位朋友呢?」   「現在我反而不確定了。」彼德有點尷尬地道:「一開始聽你說尚的朋友 有危險,我就想到我有個朋友,這兩天都沒聯絡上,而且他認識尚。其實我本 來也不知道他們認識,不過前兩週我們在尼祿咖啡店討論報告的時候他們打過 招呼,還聊得很熱絡,好像已經認識蠻久了,但我們都不知道。因為他們好像 有些秘密不想在我們面前說,所以我才懷疑莫欣德就是那個朋友。」   原來如此,曉雲心想。但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彼德說他也不知道艾瑪和那 位艾米歐先生認識,還有他們好像有什麼事不想讓他知道,這不就和今天艾瑪 講到她朋友時的態度差不多嗎?這麼一想,她忽然覺得艾米歐就是艾瑪朋友的 機率很大。   「彼德,我可以問一下你這位朋友是怎樣的人嗎?」曉雲問。彼德點點頭 ,說:「好,不過在醫院說話畢竟有點不方便,要不要換個地方?」他忽然緊 張起來:「我是說,如果你已經覺得好多了的話。如果你還是不太舒服,也不 用急著到其他地方去。」   賀曉雲打起精神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們換個地方吧。」   兩人走出倫敦大學醫院,冷風撲面而來,讓曉雲將外套拉緊一些。她忽然 感受到現實。沒錯,現實就是艾瑪死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包括那個可怕的幻 影。就像一個沒特色的盒子,這一切都是平淡無奇的堅固現實。一切都這麼暗 淡。   他們走向高登街上的高登咖啡,一路上,彼德告訴賀曉雲關於莫欣德的事 ,賀曉雲則在心中思考,其中到底有沒有跟艾瑪有關的事。不過除了兩人都對 西洋棋有興趣,和唸同一所學校外,她找不到明顯的共通點。但這是他們早就 知道的。   這時,彼德接到了一通電話。   「抱歉,我接一下……等等,是艾德華,就是他去找莫欣德。」他接起電 話:「艾德華,情況如何?」   「莫欣德不在公寓。」艾德華在手機對面說。   「你確定?我是說,也許莫欣德在公寓裡被害……」   艾德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出聲:「我不知道你為何會這樣想,不過我 問過管理員,莫欣德昨天十一點多回到公寓過,然後又出門了,之後就一直沒 回公寓。」   「他沒回公寓?」彼德一驚,看了曉雲一眼,曉雲也覺得很驚訝。不,與 其說驚訝,不如說疑惑吧?沒有回公寓應該不尋常,這段期間剛好發生了艾瑪 被殺的事──其中有什麼關聯嗎?這時艾德華在手機對面問道:「彼德,到底 是怎麼回事?為何你認為莫欣德會出事?這跟尚的死有什麼關係?」   彼德按著頭,嘆了口氣:「情況有點複雜,而且你不一定會相信……」   「你就說吧。」   彼德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地說:「好,可以晚餐時候說嗎?我下午還 有點事。」   「也好,在哪裡見面?」艾德華問,彼德提議去中國城的「旺記」,在蘇 活區。本來艾德華不甚樂意,因為他不喜歡外國菜,也不喜歡外國人,但因為 他沒有強烈反對,最後就這麼定了。彼德說:「對了,艾德華,最後想再請你 幫我確定一件事。」   「什麼?」   「你知道尚的樣子吧?你能否問問管理員有沒有看過她?」   「你認為尚去過莫欣德的公寓?」艾德華似乎覺得不可思議。   「我不知道,但如果能確定莫欣德就是尚的那位朋友的話……」   「好,我等一下傳簡訊給你。」艾德華說,然後掛斷電話。曉雲在旁邊問 道:「你那位朋友……沒有回公寓?這跟艾瑪有關嗎?」   「我不知道。」彼德嘆道:「雖然我想過可能是他,但我完全想不到他找 尚的理由,或是他為何要進行神秘儀式。」   「他也有在接觸神秘學嗎?」   「不。雖然他幾乎什麼都有在接觸,不過好像沒在接觸神秘學。因為之前 在討論時,他……」忽然,彼德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臉色大變。曉雲連忙問: 「怎麼了?怎麼回事?你想到什麼了嗎?」   彼德仍是一臉震驚,一會兒後才搖了搖頭:「不,太荒謬了。」   「荒謬?也許並不荒謬!」曉雲有些著急地說:「你怎能確定?」   「不,我想應該沒關係。」彼德恢復了冷靜:「因為那時他就好像跟尚有 什麼祕密了,所以應該和當時的事沒有關係。」   「但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曉雲沮喪地說:「現在知道的事太少了, 一點方向都沒有。如果艾瑪的朋友不是他,該朝什麼方向找?現在唯一確定的 事也只有R.U.N.而已……」她越說越自暴自棄。彼德按住她的肩膀,柔聲說: 「曉雲,不用急。R.U.N.的事,我們可以在網路上問,至於尚的朋友,我們也 可以去問她其他朋友、她的家人,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曉雲看著彼德,本就哭得泛紅的眼睛又帶了點淚光;彼德嘆了口氣,說: 「但如果你想要知道當時發生的事,好吧。兩週前,我們因為要討論社會心理 學的報告而聚在一起,當時我們要做的是『側寫』。你知道側寫嗎?」   曉雲搖搖頭。   「側寫就是根據一些線索,來推論一個人的心理特質、生活方式等等。」 彼德說:「一般來說被用在犯罪心理上,用來推論犯人是怎樣的人,甚至預防 下一個犯罪。我們那門課的老師教了一些側寫的技巧,然後要我們去進行側寫 。當時我們被分到的案件是──」   忽然手機響了起來,彼德連忙打開一看。他臉色微變,說:「看來莫欣德 就是尚的那個朋友。」他將手機遞給曉雲,曉雲湊過頭一看,只見上面簡短地 寫了一段話。   「管理員說,他在上週六中午見過尚。」                 16   「請坐,湯普遜小姐。」桑德斯.坎貝爾說道。桑德斯是個金髮藍眼的男 性。當他坐在沙發上時,他斜斜地翹著二郎腿,右手倚著手杖,看來十足的修 長優雅。   從他的裝扮看起來,活脫便是一個世紀前的高貴紳士,但仔細一看,就會 發現他的衣著十分時尚;他穿著登喜路的深卡其色雙排扣羊毛西裝,披著博柏 利深灰斜紋圍巾,口袋裡還放了一只雅頓的鏤空懷錶,無論是置帽架上的帽子 、手套、或是身邊的手杖,全都十分考究,一看就覺得是個常出入梅菲爾區的 人物。   萊莎.湯普遜坐下,將皮包放在腿上。提歐多瑞克看著她,雖然表面上很 安靜,但心裡卻很活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十六年前的懸案本就很有魅力, 而當初的命案關係人竟然再度找上偵探,其中一定有什麼理由,他對此十分好 奇,當然他也將當時的案件資料全部看過了。   「我朋友向我提過你,」萊沙抬起頭,說道:「說您是專破懸案的偵探, 二十一世紀的福爾摩斯。」   「這真是謬讚。」桑德斯盯著他的客人,露出微笑:「雖然敝人對成為福 爾摩斯沒有興趣。」   萊莎笑了笑:「這是謙虛還是傲慢?」   「是實話。」桑德斯有禮地笑著。他頓了一下,說道:「湯普遜小姐,請 恕我直言,為何你會想重新調查這個十六年前的案件呢?」   萊莎猶豫了一下,說:「我想你知道,瑪麗.希頓……是我女兒。雖然已 經十六年了,但我還是常想起她。」   根據提歐多瑞克查到的資料,萊莎.湯普遜,當時是萊莎.希頓;十六年 前,他們住在聖拉肯威爾區的聖約翰街上。那時瑪麗.希頓十七歲,正是活潑 好動的年齡,萬聖節時他們家舉辦了個派對,派對大概九點多結束吧?接著瑪 麗就洗了個澡,回到自己房間。   大約凌晨十二點的時候,瑪麗的父母忽然聽到了尖叫,他們跑到瑪麗的房 間,但門是鎖著的。無論他們怎麼喊,裡面都沒回應,等他們終於拿鑰匙來開 門時,事情已經結束了。瑪麗倒在房間中間,咽喉被割開,大概是立刻死亡。 這本來已經令人心驚膽戰,但更可怕的是,瑪麗的的腹部也被割開,內臟散落 在外。   明明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女兒,轉眼間便成了可怕、無生命的屍體。   門是鎖上的,從指紋來看,似乎是瑪麗親自上鎖的。窗子也被鎖上,同樣 ,上面也只有瑪麗的指紋。瑪麗的房間在二樓,窗外沒有找到任何侵入的痕跡 ,同樣的,室內的門也不可能入侵。瑪麗的父親在聽到尖叫聲後立刻趕了過去 ,至少那時她還活著,這段期間中,父親去拿了鑰匙,母親則守在門前,她保 證房中沒有任何聲音,包括逃離,或任何使用機關的聲音。   簡單來說,是個完美的密室。   提歐多瑞克感到很不可思議。雖然在偵探小說中密室很常見,但在現實中 卻幾乎沒有。重點是,現實中使用密室沒有意義,除非要假裝成被害人自殺, 不然的話,只剩下一個被殺的事實,從動機什麼的來推論,還是可以追查到特 定對象,這無法幫兇手避開嫌疑。但這個案件卻是個密室。   除了密室外,現場還剩下一個被認為可能是脫逃機關的道具:蠟燭。蠟燭 是常見的密室工具,即使是警察,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密室,不過蠟燭上依然 只有瑪麗的指紋,而且他們也想不出該怎麼使用那個蠟燭製造密室。事實上, 整個房間就像是從一開始就只有瑪麗一個人一樣。   整件事最令人驚懼的部分,就是瑪麗.希頓的手上握了一張紙條,可能是 因為瑪麗的劇痛或其他原因,它已經被捏爛,還沾上不少血。當警察把它打開 時,上面寫了召喚血腥瑪麗的方法,而且不意外地,筆跡也屬於瑪麗.希頓。 因為這個原因,這個案件就被稱為「血腥瑪麗懸案」,而這張紙條也被收藏在 蘇格蘭場的黑色博物館之中。   無論是釐清人際關係或犯案手法,警方都找不到特定的嫌疑犯。他們認為 可能是黑魔法狂信者做的,甚至認為瑪麗也是一位狂信者。在偵察的那段時間 ,瑪麗的父母也受不了折磨,他們沒有辦法共同渡過悲傷,所以他們離婚了。   在那之後,萊莎.希頓就恢復為萊莎.湯普遜。而現在,她就坐在那裡。   「當然,」萊莎說:「也許有人認為應該讓事情隨時間過去,但我做不到 。那件事……多麼可怕,有時我仍會為此從夢中驚醒。有時我也會想像如果她 還活著,我會過著怎樣的生活,我丈夫……也許我們還會在一起,而她會長大 ,有工作,會結婚──我會想到這些。」   「所以你希望我們調查這個案件,是因為你覺得知道兇手能幫你走出這些 ?」桑德斯同情地問,但萊莎卻睜大眼睛:「不。」她停了一會兒,繼續說: 「或是,對。也許知道兇手會好些,但這不是讓我想要重新調查的原因。坎貝 爾先生,我怕……」她將身體向前挪了些,有些猶豫:「我怕兇手至今仍在犯 案。」   提歐多瑞克聞言一驚,他看向桑德斯,但桑德斯不動如山。「為何你這樣 說?湯普遜小姐。」桑德斯說。   「倫敦大學學院發生了兇殺案,」萊沙搖了搖頭,有些悲傷地說:「就在 今天中午。不過死者的傷口看起來和瑪麗一模一樣。我知道,我不可能認錯, 十六年前我就已經是個醫生了。」   「請原諒,湯普遜小姐,你是說現在的這個案件,被害人也是咽喉和腹部 都被割開?」提歐多瑞克忍不住打岔問道。   「不,不盡然。」萊莎邊比劃邊說:「但死者的腹部有傷痕,我想兇手可 能有什麼原因停下來。我確定咽喉是一樣的傷口。傷口的角度、深度……我非 常確定。」她似乎想起了女兒,聲音有些哽咽。她停下來,拿出手帕擦去眼淚 ,苦笑道:「我很抱歉自己這麼失態。」   「沒關係,我能體會。」桑德斯點頭說道:「總之,你懷疑這兩個案件有 關。」   「也許沒有,」萊莎嘆道:「但只要有可能,我就放不下心。如果有關呢 ?如果是同一個兇手呢?我無法停止去想這些。」   「我想確定一件事。」桑德斯說:「你是希望我們辦十六年前的懸案,或 是找出現在這個案件的兇手,或想者都是?這兩個案件可能有關,也可能沒有 ,兇手未必是同一人。或是你希望兩個案子都調查?」   「事實上,我最關心的就是我女兒,」萊莎說:「不過,是的,我希望你 能同時調查這兩個案子。十六年前畢竟這麼久了,如果兩個案子的兇手是同一 人,我猜你會比較容易抓到他。但是希望你能向我證明兇手確實是同一人。如 果我知道殺了我女兒的人落網的話,我會鬆一口氣,也會很感謝你的。」   「我知道了。」桑德斯點頭:「還有一個問題,案件發生時的那個房子還 是你們的嗎?」   「不,我們後來搬家了。現在我住在南區。」   「好,」桑德斯笑了笑:「謝謝你的信任,我們接這個案子。請你先回家 吧,湯普遜女士,如果有進展的話我們會通知你。」萊莎看著他,然後點了點 頭。她站起來走到門前,忽然轉過身來說:「坎貝爾先生,也許這樣說很失禮 ,但其實我不抱期望。」   桑德斯和提歐多瑞克看著她,她繼續說道:「剛才我說我比較關心我的女 兒,我錯了,現在的命案關係人比較需要你。請你幫助他們,我不希望再發生 我所遭遇到的事。 」她擠出笑容,行了個禮,然後開門離去。   「真是位仁慈的女士,不是嗎?」桑德斯說,然後提歐多瑞克忽然瞭解他 的意思。剛剛湯普遜小姐之所以會說她不抱期望,其實是不想給他們壓力,也 不希望他們將精神過度放在十六年前的案件上,而忽略現在這個更急迫的案件 。   「不過還是被小看了。」提歐多瑞克說,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很難說。」桑德斯帶著微笑,邊把玩手杖邊說:「那個案件發生時我甚 至還不是個偵探,但我略有所聞。」雖然他的態度很輕鬆,但提歐多瑞克知道 他很嚴肅。「是啊,」提歐多瑞克說:「震驚社會,我也還有印象。」   「也因此我曾經接觸過,你知道,我對懸案有興趣。」桑德斯眨了眨眼睛 說。   「結果呢?」   「雖然沒有深入調查,但我覺得很困難。」桑德斯聳聳肩:「不過,也許 這個新的案件會是一個突破口,我不確定。提歐多瑞克,我要從那個房子調查 起,不如這樣吧,我調查十六年前的案件,你調查倫敦大學學院的案件,如何 ?」   「當然沒問題。」提歐多瑞克說:「有事情再聯絡?」   「好。」桑德斯邊說便已經站起來走到門邊披上大衣了,他是個一有衝勁 就立刻行動的人。提歐多瑞克也是,所以他走進房間,對艾薩克叫道:「走吧 ,去倫敦大學學院。你開車,路上再跟你說發生了什麼事。」                 17   葛瑞絲現在正在艾瑪.尚的房間。   為了調查艾瑪的生活圈,她和塞倫在跟艾瑪的同學和老師談過後,就到了 艾瑪家。艾瑪的母親是家庭主婦,這消息簡直令她崩潰;塞倫不斷地跟她說話 ,試圖安撫她,同時探聽關於艾瑪的事。這段期間,葛瑞絲便一個人來到艾瑪 的房間調查。   艾瑪的房間不大,卻相當整齊。床上放了兩隻兔子玩偶,看起來有些舊了 ,書架上擺滿了書,大部分都是小說和戲劇,其中不少是經典故事,葛瑞絲雖 然知道卻沒看過的,像是《簡愛》、《飄》、《雙城記》等。書桌上擺了張照 片,看起來似乎是一齣戲劇的演員合照,後面寫著《第十二夜》,艾瑪扮演薇 奧菈。   光碟架上有不少樂團的音樂,其中最多的是電台司令。不遠處,電腦桌上 擺了一個小型的西洋棋盤,棋子正擺在上面,彷彿下到一半。旁邊有個攝影機 。她打開抽屜,但沒有發現日記或通訊錄一類的東西,接下來她便打開電腦。   這個時代,個人資料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電腦,或說精確點,是網路。葛 瑞絲也學到了這點。雖然這因人而異,但對大學生來說,電腦是非常實用的工 具,也隱藏了不少秘密。說得誇張點,光是看一個人的瀏覽器書籤,就可以知 道那是個怎樣的人。   網路上到底有多少個人資料呢?非常多,比使用者想像的還要多。除了一 般人都知道的電子郵件外,瀏覽器中留存的「小型文字檔案」也保留了大量個 人資料。而且在大學生間,像是「臉譜」這樣的交友網站是非常盛行的,也就 是說,如果艾瑪有這樣的帳號的話,對瞭解她的人際關係也有一定的幫助。   她打開「火狐」瀏覽器,看到書籤中果然有「臉譜」,就點了進去。   大約四十分鐘後,塞倫敲了敲門,走進房間問:「調查得如何?」   「還在調查中。」葛瑞絲說:「不過我發現,艾瑪.尚似乎有男朋友。」   塞倫看向她,說:「有意思,但她的同學和老師都不知道,為什麼?」   「我猜我知道理由。」葛瑞絲請塞倫到電腦螢幕前,螢幕上顯示了一張照 片,是艾瑪跟一位男性的合照。那名男性膚色黝黑,留了些許的鬍子,眼神深 邃,穿著深藍色的襯衫,一看就知道不是白種人。葛瑞絲說:「我想尚不跟別 人說的理由,可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正在跟外國人交往。」   「有可能。」塞倫說:「有辦法弄到這個人的資料嗎?」   「沒問題,有他的電子信箱,而且他也有臉譜帳號。」葛瑞絲說:「從信 件內容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唸同一所學校。這些資料應該可以幫我們找出他是 誰。」   塞倫點頭,過了一會兒,他說:「葛瑞絲,你覺得這個人有沒有可能是賀 小姐說的,找艾瑪.尚去進行神秘儀式的那個人?」   「怎麼說?」葛瑞絲問。   「我也不確定。只是我在想,尚不告訴別人她有男朋友,跟尚不願意跟賀 小姐說來找她的朋友是誰,會不會是同一回事。」   「但是,賀小姐也是外國人,她應該沒有必要隱瞞自己的男友是外國人的 事,不然不就是當著賀小姐的面種族歧視……」葛瑞絲忽然停下來,她思考了 一下,然後說:「不,我懂了,確實有可能。也許就因為賀小姐是外國人,尚 才不會說。如果尚是怕別人有種族歧視才不提自己的男朋友,那她可能無法在 同樣是外國人的賀小姐面前說明自己為何平常不說──那等於承認自己在意種 族問題。」   「確實有可能。」塞倫說:「那我們可以去找這位男友,看他對於尚的事 有何反應。還有其他資料嗎?」   「還沒調查完,請再等一段時間。」   塞倫點點頭,開始巡視房間。在繞了一圈後,他走回來,看到桌上的攝影 機,便把它拿起來:「這是什麼?你檢查過了嗎?」那是個國際牌的硬碟式攝 影機,拍好的影片會直接存在裡面。   「還沒,裡面有東西嗎?」在葛瑞絲問的同時,塞倫已經將它開機了:「 有,有一個檔案。時間是2009年11月21日12點18分,看起來像是上週六的事。 」   他打開檔案,畫面顯示出一個房間,但不是艾瑪的房間,看起來更蒼白、 更小一些。因為拍到了上面的燈的關係,畫面的下方相對之下比較暗,但詭異 的是,地上似乎隱約用紅色顏料畫了什麼。房中站了一個男子,正面對螢幕, 塞倫吹了聲口哨說:「真意外,看來我們看到尚的男朋友了。」葛瑞絲聞言好 奇地走過去看,確實,畫面上的男子就是那個外國人。   「好了,可以了。」艾瑪的聲音傳來,看來拍攝時她正在攝影機旁。   「這是哪裡?」葛瑞絲問,塞倫說:「私人場所,可能是他的房間。」   「來吧,艾瑪,站在那邊可能比較危險。」男子對螢幕的方向招了招手, 只見艾瑪嘻嘻哈哈地跳到男子旁邊,說道:「好啦,我來了。不過這真的有用 嗎?」   「我不確定,」那男子說話時有種奇妙的口音,聽起來很輕柔:「但是那 個記者沒事,所以我想沒問題。聽著,艾瑪,如果你怕危險的話……」他話還 沒說完,艾瑪就把食指放在他嘴前,說:「噓,大學者,別再說了,話太多可 是會讓女人厭煩的喔。」   男子笑了笑,說:「好的,那我們開始吧。」   他們要做什麼?葛瑞絲心想。忽然,她想到了賀曉雲說的話,艾瑪說過他 們舉行過召喚血腥瑪麗的儀式,難道就是這個嗎?她感到一陣不適,沒想到會 看到別人舉行神秘的儀式。只見兩人面對螢幕,雙手握在一起。他們吸了口氣 ,然後說:「血腥瑪麗……血腥瑪麗……血腥瑪麗……」   大概五秒鐘過去,什麼事都沒發生,但葛瑞絲卻一直緊張著,很怕看到什 麼邪惡的東西。只見畫面中的兩人鬆了口氣,男子笑道:「這畢竟是最有可能 的事,什麼都沒有……」   忽然,葛瑞絲有種想將攝影機關掉的衝動。她舉起手,但就在這一瞬間, 事情發生了。   艾瑪正要走到攝影機邊把它關掉,但畫面卻震動了一下,而且喇叭傳來了 破音聲。艾瑪和那男子彼此看了一眼,然後畫面忽然消失了,變成雜訊。   「艾瑪!回來圈裡!」男子大聲說道。雖然畫面消失了,但攝影機的錄音 功能卻還在繼續。喇叭傳來了「嘎搭喀搭」的聲音,似乎是與桌面撞擊的聲音 ,只聽艾瑪喊道:「這是……是那個嗎?」她的語氣相當緊張。男子的聲音說 :「應該是,別擔心,艾瑪,在這裡面就不會有事。」   忽然「磅啷」一聲,似乎什麼東西碎了。艾瑪大叫:「莫欣德,看!」   「那是什麼?」叫莫欣德的男子驚訝地說。   「這是……她寫給她父親的信,我讀過。是瑪麗!你看,那是都鐸玫瑰, 這證明了她的身份。」   「但是、這怎麼會?我弄錯了?等等,艾瑪,你看後面!」   聲音停了片刻。   「喔我的天啊,我的天,莫欣德,你是對的。」艾瑪說。因為只有聲音, 所以葛瑞絲不確定他們在說什麼,但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你是對的?什麼意 思?他們到底想要證明什麼?   莫欣德似乎很興奮:「對,艾瑪,我是對的!不過也跟我們想的不同,為 什麼呢?等一下,艾瑪,你看那邊──你不該再做一次,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確定,莫欣德。」艾瑪的語氣有點猶豫:「那聽起來不是很好。」   「對,不過別擔心,不要出……」忽然連聲音也傳來了雜訊,大概過了一 兩秒,畫面忽然恢復了。只見莫欣德和艾瑪兩人抱在一起,四周的擺設有些凌 亂,彷彿有陣大風把它們吹倒一樣,跟之前不同的是,房中變的一片昏暗。莫 欣德抬頭看了看上方,說:「天啊,燈竟然破掉了,我該怎麼跟房東說?」   艾瑪雖然看起來心有餘悸,但是打趣道:「至少剛剛那些字消失了,如果 留著的話,你要擦多久才能擦乾淨?」   莫欣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是。不過,艾瑪,瑪麗她……」他話還 沒說完,艾瑪忽然一聲驚叫:「等等,該不會電器都壞了吧?那我們剛剛錄的 東西……」   「你說得對,快檢查一下!」然後莫欣德和艾瑪便向螢幕跑過來,接著畫 面一晃,影像就中斷了。檔案就到此為止。葛瑞絲看向塞倫,只見塞倫眉頭深 鎖,不發一語。她低下頭,心裡覺得很驚恐。那是真的嗎?剛剛他們的反應, 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超自然的東西。   殺了艾瑪.尚的就是那樣的東西嗎?血腥瑪麗……?   她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5.96.128 ※ 編輯: shoushun 來自: 59.115.96.128 (12/04 06:58)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15.96.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