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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海里根的誓言 1 西元1802年,春季時分,一團和煦的陽光,籠罩在維也納海里根城的上空, 寧靜和諧的氣氛,瀰漫了整座純樸的城市。 城內的一所豪宅,保有著一片僻靜的土地。一位偉大的歷史人物,此刻正定 居於裡頭。 「老師,今日的天氣似乎不錯啊!」 上午八點左右,弗朗茲、蘭茲倚著時分熱情的口吻,向他所尊敬的老師道早。 「哦,這麼早啊,蘭茲,復健的行程已經開始了嗎?」 「是的,老師,」這位青年畢恭畢敬地回答:「按照舒密特醫生的指示,現 在這個時段作診療,是再適合不過了。」 「嗯,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講了,我們就即刻動身吧。」 「好的,老師,我這就去替您準備一下。」 說完話,蘭茲轉身離開,要回到房間去拿取東西。 「蘭茲,等等。」 「是的,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嗯,順便帶些紙和筆去吧,行走的路上,說不定我又會有一些靈感想寫下 來。」 蘭茲點點頭,走進了房間。 這個吩咐他的中年男子,在門外靜靜地等候著。嚴肅的面容、下垂的嘴唇, 一股桀驁不馴的性格,從他銳利的眼神中流露而出。 這個人,正是被譽為德意志史上最偉大的作曲家,十九世紀浪漫樂派的先驅 者,魯德維、凡、貝多芬。長達四十多年的作曲生涯,他的作品擺脫了古典時代 形式固定、內容單調呆板的創作模式,為後來繼起的浪漫時期音樂家,豎立了不 可抹滅的典範。 這時的貝多芬,年紀已有三十二歲,完稿的作品當中,僅有部分的鋼琴、小 提琴奏鳴曲較為出色,一生中最為後世所讚譽的九首交響曲,如今只完成了第一 首。 1801年的冬季末,為了治療已經困擾六年之久的耳疾,他照著醫生的囑咐, 來到了海里根城這個僻靜的環境修養。 2 收拾好東西,蘭茲跟隨著老師一同走到戶外。 一路上,行人紛紛向這位迎面而來的偉大音樂家行禮,而表情拘謹的貝多芬 總是緊握著雙手,對著每個路過的人微微點頭,略表回意。 不久後,他們來到城外的林間散步。 「蘭茲,我們來此地有一段時間了吧。」 「是的,老師,去年冬天剛結束時就在這兒了。」 「唉,這個舒密特醫生,不曉得究竟可不可靠。」貝多芬有些猜疑地埋怨。 「老師,這事您儘管放心吧,」蘭茲說:「舒醫生是您最敬愛的朋友利斯、 韋格勒先生所推薦的,憑著您過去和他的交情,他所介紹的人物,我相信一定是 最為優秀的。」 「嗯,韋格勒,那個我親愛而忠實的朋友,」貝多芬回憶著說:「自從去年 的冬天,他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故鄉~偉大的萊茵城後,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見 過面。」 「哦,這事我倒記得,當初和他分別時,老師也留我在旁邊。」 「是啊,當時他臨走前,託付你隨我前來海里根,如今冬季已經過去了,結 冰的萊茵河畔,河水早就開始滾滾長流,而我那鍾愛的摯友,究竟何時才能再見 到面呢?」 「哦,老師,你們之間如此鞏固的友情,我相信絕不是時間所能沖淡的,韋 格勒幾天前才派人稍過口信,問候您在這兒的狀況,也請您別為他擔心了。」 「嗯,朋友的事我很安心,我只是對他所介紹的這位醫生有疑慮,」貝多芬 說:「前一位梵令醫師,曾說過我的病在他手裡即使不能完全醫治,也至少會有 所改善。開始時我還相信他的話、一直接受他的治療。然而,事後的結果卻證明, 那傢伙也不過是個愛講大話的庸醫罷了,我的病情根本沒有獲得任何的改善。」 「哦,有這種事情?那麼老師,您對現在這位醫生的看法呢?」 「恐怕是沒什麼兩樣,」貝多芬豪不考慮就回答:「他說只要我住到寧靜的 環境,不了多久,聽覺就能逐漸恢復。可是,我都在海里根住上幾個月了,耳鳴 的毛病卻仍舊沒有獲得改善。唉,我早該料想到,這群庸醫原本就是同一掛的, 他們對自己無法治癒的病,總是一再地含糊其詞,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師生倆一路走著,穿過了靜謐的森林,來到郊區外的草原。蘭茲不時保 持和他老師間的談話,而貝多芬總是言語停停頓頓,有一句沒一句的。有些時候, 他還會在蘭茲講話的同時,拿著筆在草稿紙上隨意地刻畫,彷彿不太想理會他的 學生。 看在蘭茲的眼裡,這是早已司空見慣的事情。平時,貝多芬對人的態度十分 親熱,表現相當地隨和,只是一旦碰上他在作曲時,另一種獨立而高傲的舉止, 又會在他身上毫不保留地展現。大致來講,他很厭惡別人在他靈感來到的時候, 還過去刻意地打擾他。 不久之後,貝多芬停下了腳步...... 「嗯,我們就在這個樹蔭下稍作歇息吧。」 這是草原之外,另一個安靜的樹林,從它們之間的交界處,可以直視到整片 海里根城的郊區景色。放眼望去,草原的各個角落混雜著大匹的牛和羊群,居民 們安和樂道的景象,顯示出了這個淳樸鄉村特有的風格。 在樹蔭下休息時,貝多芬拿著筆隨意在稿紙上寫了幾行音符,並反覆地思考 著。 忽然之間,蘭茲打斷了他的思緒...... 「哦,老師,您是否有聽到......」 「聽到什麼?」 貝多芬從稿紙上回過神來,這時蘭茲注意到遠方傳來的一段聲響...... 「啊,是笛聲,」他興奮地對貝多芬說著,面對草原的方向側耳傾聽,「喔, 多麼美妙的聲音,可能是草原上一個牧童吹奏的吧,吹得實在是動人啊。」 「笛子的聲音......」 看見蘭茲陶醉於遠方旋律當中的模樣,貝多芬起初還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 過了一會兒,他卻猛然驚醒...... 他注意到了一件事情,一件剛剛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蘭茲,我們快回去。」 「哦,今日這麼早啊,老師,您......」 蘭茲話還沒講完,貝多芬已經先站了起來。 他不發一語,沒等自己的學生起身,便頭也不回地往回家的路上奔跑去。 這時的蘭茲,警覺到事態有些不對勁。 「笛聲......啊!難道老師的耳朵?」 3 回到了住所,貝多芬立即走進他那凌亂不堪的創作室,從堆滿草稿紙張的桌 上挪出了空間,寫了一封信給他的好友韋格勒。 “我真實的、完美而勇敢的朋友,一年不見,請別相信我已經忘了所敬愛 的 你。當你遠在我萊茵河畔的故居拜讀此信的時刻,你的摯友貝多芬,現在正在不 快樂地生活著。 哦,那該死的撒旦,它剛剛將我原本平靜的生活,帶到了苦難的道路之上。 你曉得的,我的健康已經成了問題,我最偉大的財富~我的聽覺,現在已受到了 極大的損害,並且正逐漸在惡化當中。 早在六年以前,與你同在維也納的時光,我就已染上了這樣嚴重的炎症。當 時的我保持沈默,到了現在,病情卻日甚一日的加重,能否醫治已經成了一個問 題。聽說這個病與我的內臟有關,我若能恢復健康,這病也就會消失的。我當然 十二萬分地希望重新恢復我的聽覺,但我又常常懷疑這病實質上是不能治好 的...... 有些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是在度過殘破的生命。足足有六年了,我避開了社 會上的一切集會,因為這種情形不可能去告訴別人~我是個聾子。假若我是幹別 的行業,那就容易辦了。可是,在我們這一行中,耳聾是相當可怕的情形,更何 況我的仇敵不在少數,如果將消息散佈出去,他們將因此而說些什麼呢? 我常常詛咒我的生存與不幸,雖然我的生命不是很長了。若情況繼續下去的 話,我將在明年春天回到我的祖國去。可能的話,請你在鄉村中挑選一塊美麗的 地方,為我租一間房子。過半年,我將變成一個農夫,這也許有助於改變我的身 體狀況吧。 唉,放棄職業,多麼破碎的庇護所!恐怕那僅僅是對我而言而已。 貝多芬 ,1802年春 “ 寫完信後,他把蘭茲叫了過來,囑託他將這封信交給僕人,把它送到韋格勒 的手裡。 從這時起,貝多芬將自己一人關在房間內,不再接受舒密特醫生交代的治療 行程。他的心裡十分曉得,過去那段糟糕的情景,很快的又會降臨在他身上。 果然,幾天之後,他耳鳴的毛病再度發作了。一種極大的嗡嗡響聲,迅速地 從他耳中竄起,並且傳遍了整個腦袋。這是這位偉大作曲家一生痛苦的開始,往 後的二十幾年間,變壞的聽覺就像惡魔般追逐著他,從沒停止過。 4 過了幾個禮拜,一天的中午時刻,蘭茲來到他的房門外: 「老師,柴姆斯加爾帶著一群友人來探望您了。」 「嗯,讓他們進來吧,先到大廳去坐坐,我等會過去。」 西法拉特、柴姆斯加爾是他在海里根城認識的一個朋友。在此定居的期間, 他時常帶其他友人前來拜訪貝多芬。 「貝多芬先生,好久不見,聽說您這陣子正為作品的事情煩惱,我特地找來 了幾位熟知音樂的朋友,想和您一同談論譜曲的事。」 「嗯,歡迎啊,最近一直忙於創作,好久沒找人談過天了。蘭茲,去為客人 準備茶水吧。」 很久沒面對人群的貝多芬,碰到了這位熟識的朋友,顯得十分地熱情。 開始時,他們彼此之間交談不已,絲毫沒有任何的異狀。 可是,過了不久,柴姆斯加爾卻逐漸注意到眾人間所談論的話題,貝多芬似 乎總是跟不上腳步,有時甚至還會言不及意。 事實上,貝多芬此刻的聽力已和數個月前大不相同。受到耳鳴的干擾,他始 終無法清楚地聽見別人談話的內容。 柴姆斯加爾起初並不曉得有這麼一回事,他警覺到這樣異狀的時候,還誤以 為眼前這位自己所崇敬的作曲家,是因為在構思心中作品的緣故,才會顯得心不 在焉。 於是,他悄悄地提醒友人,設法讓談話內容草草結束。 「貝多芬先生,時候已不早,我想我們也該就此告別了。」 他客氣地講了這句話,督促他的朋友早早離去。 幾天之後,他再度前來拜訪。談話其間,卻意外地發現情況仍舊一如往常, 沒有任何改善。 之後,他不禁問起貝多芬: 「先生,能否請問您,這陣子是否在思考一件龐大的作品?」 「龐大的作品......噢,有嗎?柴姆斯加爾,為何這麼認為?」 「老實講,這些天以來,我在和您談話的同時,發覺您總是跟不上我話題的 腳步,而且前句接不上後句的。由於先生是我所尊敬的人,因此在未了解實情以 前 ,我不得不冒昧的請問,這是因為您專注投入於作曲的緣故,才會在與我說 話的時刻,變得分心了嗎?」 「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噢,我的好友柴姆斯加爾,請原諒我這陣子 如此無禮的態度......對,我最近確實是在思考一些比較複雜的作品,因而顯得 有些分神了。」 「哦,千萬別這麼講,我最敬愛的貝多芬,您的情況我了解,是我太過於熱 衷自己的話題,一時對您聊了太多的事情,還望您別見怪。」 雖然柴姆斯加爾假裝成心不在焉的樣子,但看在貝多芬的眼裡,他卻也明白 自己日趨嚴重的病情,已經到了快要佯裝不住的地步了。 和朋友們之間不正常的互動,加深了貝多芬內心的失望。由於受到耳疾的干 擾,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 「無法暢所欲言的後果,世上的一切就會變得虛偽不真。」 因為自己病情的惡化,他開始沈浸在這種可怕的思緒當中。 從這一年的夏天起,貝多芬選擇避開了人群,不再和任何人打交道。 他返回了自己的創作室內,平常的時候,除了蘭茲和僕人為他打理三餐之 外,所有的訪客都一一被他給謝絕了。 這是一位貴為後世所讚頌的偉大作曲家,一輩子最為孤單的時刻。在忍受痛 苦煎熬的日子裡,為了避開耳疾所帶來的困擾,他開始埋首於作品中、不停努力 地創作,試圖藉著忙碌來遺忘掉這些不快的事情。 音樂的思維,在他腦中更加地湧動。豐富的靈感彷彿活了起來,從他譜曲的 過程中,源源不絕地轉換成了一個個的音符。這種具有極大衝動的力量,使他產 生了些許挑戰命運的決心。 數個月內,他完成了部分至今名流後世的作品,包括三首小提琴奏鳴曲 (OP.30)、鋼琴奏鳴曲(OP.31),和較為重要的「第二號交響曲」(OP.36)。 5 1802年的秋季,在和病魔交戰了幾個月後,多年的摯友韋格勒總算替他送 來了一個意外的喜訊。 “親愛的友人貝多芬,你的病情我已由信中獲知了,請原諒遠在德意志萊 茵城的我,無法替你分擔其中的痛苦,我對此深深感到愧疚。去年十一月份,你 曾向我提起過一位美麗的學生茱麗葉塔,我已將你的憂愁轉告給她,她近期將前 往海里根城一趟。相信這個時刻,也只有她能替你解決這樣的煩惱了。 好友 韋格勒,1802年秋” 「哦,茱麗葉塔,就是那位我思念已久的可人兒嗎?」 看著信中的內容,已經籠罩在痛苦和失望許久的貝多芬,內心突然產生了一 股許久未見的興奮感。 茱麗葉塔是他兩年前指導過鋼琴的學生,是一個頗令人心醉、舉止優雅的「小 姑娘」:嬌嫩而俊美的外表、細長而捲曲的頭髮,摻有著義大利人血統的她,顯 得獨特而端莊。 無可否認的,早在教導她近一年的過程中,貝多芬就已被茱麗葉塔出眾的美 貌所吸引住。雖然,當時他新收的幾個學生都曾表示過對他的愛慕,但是茱麗葉 塔的容貌與氣質,卻不是她們所能媲美的。 與她相處的那段歲月,他陸續向茱麗葉塔獻出了自己的心,並且逐漸地愛上 了她...... 幾天後,僕人前來他的房門口通報: 「先生,有位小姐來訪。」 聽見她來到的消息,貝多芬立刻離開了房間,趕往大門口迎接她。 「呵,路易老師,我們好久沒碰面了,您好嗎?」 站在門口前的,就是他盼望已久的美人茱麗葉塔。她看見貝多芬倉促的模 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哦,茱麗葉塔,我最思念的小姑娘,想不到我還能再看到妳。」 他很快地走向她,禮貌的牽起了她的手,在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茱麗葉塔的容貌,依舊和兩年前一樣美麗,除了原有的少女稚氣外,似乎還 增添了一股成熟的氣息。 「路易老師,我已經聽韋格勒先生描述過了,他說您的病情日益嚴重,我感 到很憂心,因此特意遠從萊茵城趕來看您。」 「噢,親愛的茱麗葉塔,看到妳的前來,我的病痛已經減去一大半了,我們 到裡面坐坐好嗎?」 「嗯,不了老師,我才剛到海里根城,行李都還沒卸下來呢。我只是迫不及 待的想看到您,才會囑託馬夫特意繞道前來的。知道您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這就先前往我的住所打理一下,再過來這裡。」 「好的,茱麗葉塔,」貝多芬關心的表示:「妳會在海里根逗留多久呢?」 「嗯,我會一直留下來,等到老師病情好轉了,再與您一同回到萊茵城。」 「哦,這是真的嗎?」 聽到她的話,貝多芬不禁喜從中來。 「是的,韋格勒先生已為我在海里根安排好住所了,留下來陪伴您,是我答 應他的承諾。因此就請老師在這段期間內,讓我再度做您的學生吧。」 「好啊,我非常樂意,不過......茱麗葉塔,妳要曉得,我的病情不見得會 好轉啊。」貝多芬擔憂地說。 「呵,不會的老師,您千萬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茱麗葉塔笑著回答,又 接著說:「何況,就算老師的病情沒有改善,我對韋格勒先生的承諾還是會一直 謹守的。不論如何,即使是一輩子陪伴在您身旁,我也會很樂意。」 「唉,茱麗葉塔,妳對我實在太好了。這樣的恩情,我真不曉得該如何回報。」 「噢,老師您嚴重了,我在繁華的萊茵城待了這麼久,能夠來到海里根這個 清靜的地方度假,也算是一了我自己的心願啊。」 茱麗葉塔微笑著,貝多芬凝視她美麗的臉龐,之前還在耳中死纏不已的病 症,早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隨後,茱麗葉塔對他點頭致意,返回了馬車上。 臨走前,貝多芬在心裡頭默默許諾: 「嗯,茱麗葉塔,我最思念的可人兒,為了感謝妳的前來,就讓我寫一首作 品獻給妳吧。」 這就是他著手譜曲「月光奏鳴曲」(Op.27-2)的開始。 從此以後,茱麗葉塔每天都會依約前來貝多芬的住所,而他則是按照以前指 導她的方法,教授了她許多鋼琴的彈奏技巧。 6 日復一日,隨著茱麗葉塔在生活上的出現,貝多芬的生命開始有了轉變。受 到她的鼓勵,他不再像以前一樣的封閉自己,並重新走向了外頭,主動接觸那些 過去曾經遠離的人群。 儘管病情逐漸地惡化,茱麗葉塔的來到,卻還是帶給了他無限的希望。只要 能有她在身邊陪伴,一切的耳疾痛苦,彷彿都能隨之化去。 平時,他們兩人總是聚在一起,一同漫步於海里根的草原上。 他對茱麗葉塔無微不至的呵護,帶給了她滿足的安全感。而她總是伴隨著貝 多芬到處遊玩,不時激勵著他交談一些關於藝術的話題。 久而久之,他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 茱麗葉塔十分敬愛他的老師,貝多芬亦深深的感覺到,這個女孩正是他生命 中所需要的人。是她活潑的個性,改變了他的所有,讓他度過了生命最為黯淡的 時光。 一日,在林間散步時,貝多芬對她提起: 「親愛的茱麗葉塔,我來到海里根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雖然途中曾發生過 不少事情,可在妳陪伴之下的日子,卻正是我生命最感快樂的一段時光。」 「噢,路易老師,您的話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其實,來到這裡後,能夠整 天與您相伴,我也很開心。」茱麗葉塔笑著回答。 「茱麗葉塔,在我的心目中,妳的美麗與嫻熟,沒有任何一個女孩比的上。」 貝多芬靠近她,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一下。 「老師,來到了這裡,您還一直持續在譜曲嗎?」 「是的,我並沒有停止過創作。」 「哦,那麼您至今完成的作品中,有哪些是您感到十分滿意的呢?」 「嗯,我很難判斷,茱麗葉塔,妳認為呢?」 「呵,我也說不上來......老師的作品,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最好的。不只 是我,其他的人都這麼認為,您的作品將來一定會像莫札特和海頓先生一樣,在 歷史上永遠流傳的。」 「是嗎,茱麗葉塔,可我認為自己現在所完成的作品中,並沒有一件可以媲 美那兩位我所尊敬的老師。」 「呵,老師,您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是如此啊。只要有足夠的信心和勇 氣,在長時間的努力下,我相信世上絕對沒有一件事是您無法達成的。」 「噢,茱麗葉塔,妳對我的一番談話,實在是給了我無比的自信。不如,我 就在這座美麗而尊貴的海里根城,為妳許下一個永久的誓言吧。」貝多芬牽起她 的手,望向海里根草原的遠方,對他所深愛的人說:「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 寫下有別於過去的歷史、一部高貴而偉大的作品......並且,我要藉著它的美 名,讓我的名字在百年之後,仍舊享譽於世界。」 「噢,那真是太好了。路易老師,我早就希望您能這麼做了。憑著這樣的決 心,我相信您一定會成功的。」 「謝謝妳,茱麗葉塔。倘若真有這麼一刻的話,到時我一定要將妳留在我的 身旁,與妳一同分享這樣的榮耀,妳願意嗎?」 「嗯,我很樂意的,路易老師,如果您成功了,這就是我對您的另一個承諾。 我要一輩子留在您身旁,永遠不離開。」 茱麗葉塔微笑著,貝多芬伸出了雙手,將她緊緊擁抱在自己的懷裡。 夕陽的餘暉,照耀在海里根郊外璀璨的草原上。廣大無盡的土地,替這兩人 曾經許諾過的誓言,做了最佳的見證。 7 兩個禮拜後,貝多芬一人獨自在創作室時,蘭茲前來敲門: 「老師,柴姆斯加爾來拜訪,他說有要事通報您。」 「哦,好的,我立刻過去。」 他稍微整理了儀容,來到大門口,看見剛下馬車的柴姆斯加爾。 「貝多芬先生,我們海里根按照往年的慣例,今夜要在市中心舉辦一場盛大 的音樂晚會。您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又是市民們所尊崇的作曲家,因此市長特地 託付我前來報口信,請您到時務必前來參加。」 「哦,是你們的音樂晚會啊,我的好友,當然沒問題了。來到這裡一年多的 時間,得到你們太多的照顧了。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會親自前往的。」 「噢,我敬愛的好友,那真是太好了,我立刻回去稟報市長先生。」 柴姆斯加爾向他鞠了個躬,回到馬車上。 「對了,我的摯友。」 「是的,您還有什麼問題嗎?」 「演奏會上,會有誰的作品出現?」 「嗯,除了您的一些作品外,莫札特和海頓的也在裡頭。」 「哦,他們兩位,是什麼呢?」 「莫札特先生的『第四十號交響曲』、海頓先生的『倫敦交響曲』。」 「嗯,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前往的。」 貝多芬點頭對他表示謝意。 馬車走後,他回到了大廳。 「蘭茲,海里根今晚會有一場音樂會,到時你和我一同去聆聽吧。」 「哦,好的老師,我很榮幸。」 「嗯,因為是市長的邀約,所以我一定要親自前往,」貝多芬接著說:「茱 麗葉塔那邊,就請僕人代為通知一下吧。音樂會結束後,我會親自過去她那裡一 趟。」 「嗯,沒問題,我這就去叫僕人來。」 一切交代好後,貝多芬返回創作室中,繼續他的譜曲工作。 到了晚上,柴姆斯加爾安排的馬車很快就到達了宅門口。 「老師,接送您去市中心的人來了。」 「嗯,好的,蘭茲,快去準備一下,我們馬上上路。」 貝多芬穿了一套較為體面的衣服,帶著簡便的稿紙和筆,跟隨他的學生上了 馬車。 在路上,蘭茲對他提起: 「老師,聽說今晚除了演奏您的作品外,莫札特和海頓的也在裡頭。」 「是啊,蘭茲,這兩位作曲家的音樂,你之前有曾聽過嗎?」 「哦,倒是沒有,不過我曾看過許多他們的樂譜。」 「嗯,你認為他們的作品如何呢?」 「我嗎,我認為莫札特的作品纖細而優美,海頓的華麗而尊貴,皆頗有宮廷 藝術的崇高色彩。」 「對,我也這麼認為,雖然這兩位大師都具有極高的音樂天分,可是在平時 作曲上,卻是顯得相當地不自由。」 「哦,這我就不曉得了,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皆是受聘於宮廷內、支領王侯們的奉祿,所以必須一生都仰賴贊 助者,妥協於職務和權貴的命令,」貝多芬說:「他們受制於那些皇宮貴族們的 權威,即時心中真正想創作,也掙脫不了這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因此他們在作曲 上,僅能偏向於保守,無法創新。」 「這樣啊,那真是蠻可惜的事情。雖然他們兩人天分卓越,卻因為贊助者的 偏好,而使才華不能自由的伸展。」 「嗯,因為受到華德斯坦、李赫諾夫斯基等人的經濟援助,才使得我在沒有 後顧之憂下,能有別於這兩位大師,自由發揮我的譜曲能力,我實在很感幸運。」 「是啊,先生,您的作品我過目許多次了,那種獨特的風格,確實不同於這 兩位作曲家。」 「嗯,不過,我的技巧還沒到純熟的地步,」貝多芬說:「第一、二首交響 曲,我使用的創作形式,畢竟還是活在這兩位前輩的影子下。總有一天,我要跳 脫這樣舊有的格局,寫出比他們更偉大的作品。」 「哦,老師,是否也是交響曲呢?」 「嗯,有可能,蘭茲,我曾跟一個人說過這樣的誓言,現在,你是第二個人。 不久的將來,我發誓一定要寫出有別於過去的作曲家、一部廣受世人稱頌的偉大 傑作。」 8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音樂會場。 這是海里根城一年一度的盛大活動,貝多芬一到廣場外圍,就看見眾人歡聲 雷動的景象,涵蓋了市中心的整片視野。 放眼望去,整座廣場建築,擠滿了成千上萬的人潮。在這個頗為重要的節慶 中,城市裡頭所有的居民,家裡幾乎全都派代表來參加了。 下了馬車,在熱鬧紛騰的氣氛中,貝多芬找到了柴姆斯加爾,這時他正和幾 個熟悉的友人在一起。 「貝多芬先生,我們已在此等候您許久了,音樂會正要開始,請您即刻入席 吧。我會在晚會結束後,親自領您去接見市長。」 他禮貌性地寒暄了一會,隨即帶領貝多芬繞過人群,來到廣場最前方的貴賓 席上。 坐定位後,首先看到的是台上的市長。 他熱情地面對與會的民眾們,發表了一段簡短的致詞,並向著台下的貴賓 席,一個個介紹今日親臨的貴客,其中包括了貝多芬在裡頭。 短暫的演說結束,在大家熱情的鼓掌聲中,他很快地走下了舞台。 之後,晚會工作人員陸續將演奏的樂器搬到台上,裡頭包含有幾支法國號和 高低音管、幾個定音大小鼓、以及各種類型的弦樂器。 擺放完畢,長笛演奏者、單雙簧管樂手,立即一個接著一個出場。在場的居 民,相當有默契地給予他們熱烈如雷的掌聲。 最後,直到所有的演奏人員都就定位,一場盛大的音樂演奏會總算要開始 了。這時候只要指揮者一上台,音樂就能隨即展開。 貝多芬和海里根的居民們全都相當地期待,在台下靜靜地等候著。 過了許久...... 9 “咦?怎麼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出了什麼狀況了嗎?” 眼看即將要開始的音樂會,在等待了一段時間後,卻遲遲不見指揮的人上 台。民眾們見到這樣的異狀,紛紛感到一頭霧水,多數的人竊竊私語著。 「怪了?柴姆斯加爾,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到這樣的情況,貝多芬詢問他身旁的友人說。 「嗯,我也感到有點奇怪。先生,您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到前面去詢問看看。」 柴姆斯加爾離開了位置,到了舞台的後方去。 這時候,在場的群眾仍舊在等待著。 不久,一些人開始感到有些不耐煩,在場中鼓譟了起來...... 「蘭茲,你覺得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現場的騷動,貝多芬問他的學生。 「哦,我嗎?我也不曉得耶。這樣重要的一場演奏會,開場一切準備就緒, 指揮者卻遲遲不上台,這除非是有相當要緊的事情發生了,否則也......」 蘭茲話還沒講話,卻見舞台側中央,指揮者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 現場的觀眾一看見,立即有默契的全部站起來,給予他比前次更為熱烈的掌 聲。大家熱情的叫喊著,幾乎要震碎全場人的耳膜。 然而,面對再度的歡聲雷動,剛台上的指揮卻不予理會。他沒有走到指揮台 前,反而慌張地走向台上每位演奏者的身旁,對他們竊竊私語著。 正當大家對此都感到疑惑之際,突然間,舞台上的所有演奏人員扔下了手中 的樂器,神色緊張,一哄而散地逃離了舞台。 現場的人,全被這樣的景象給愣住了...... “喂!到底又怎麼了?” “這是什麼樣的情形啊!” “市長在哪?快出來啊!” 群眾紛紛感到相當惱怒,抱怨之聲連連傳起。 然而,這時候廣場的後方,卻好像傳來了什麼消息。外圍的民眾先是一片靜 默,隨即卻不知怎麼樣的,全都跟著混亂了起來。 此時貝多芬已開始著急了,他和蘭茲離開位置,想去找柴姆斯加爾詢問到底 出了什麼狀況。 他們起身不久,驚見自己周圍的人也開始騷動了。 這時候,柴姆斯加爾迅速地奔跑了過來。 10 「貝多芬先生,不好了,請您快點離開這裡!」 「天哪!柴姆斯加爾,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的現場,已經開始失控了起來。貝多芬緊張地問著,只見他倉惶地回答: 「法國軍隊......他們已經攻進海里根城了!現在正朝晚會的方向逼 近......請您......快點走吧。」 柴姆斯加爾剛說完話,突然之間,一個極為巨大的砲火聲,毫無預警地在廣 場的外圍附近響起。 現場的民眾,全都應聲尖叫了起來,他們離開了座位,慌亂地向四方逃散。 不久後,另一門更為驚悚的砲彈再度引爆,直直地落向了舞台。 廣場上已經起火了,場中的人群變得歇斯底里。大家嘶吼著,不顧現場的混 亂,匆忙地向各方的出口奔去,將每座大門擠得進出困難。 廣場的舞台陷入一片火海,還沒等貝多芬回過神,柴姆斯加爾已經將他拉到 人群的反方向,從舞台附近另一個隱蔽的出口逃走。 上了馬車,駛出了海里根市中心,柴姆斯加爾告訴貝多芬: 「先生,我現在立即駕車護送您回到宅底,時間有限,只將您重要的作品帶 走即可,其他東西要全都留下來!法軍很快就會攻佔整著城內了。」 「哦,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老師,我一同與您回去收拾。」 蘭茲說著,狂奔的馬車,急速地行駛過了城中心外圍,來到海里根城的草原 上,由於事發的突然,貝多芬似乎還沒完全意識過這整件事情。 事實上,早在他來到海里跟靜養的這一年間,歐洲大陸已經陷入了一片戰火 當中...... 11 西元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巴黎市民攻陷巴士底監獄。四年後,法王 路易十六被送上斷頭臺,「自由、平等、博愛」的革命精神已開始蔓延, 各國人 權主義逐漸抬頭、封建制度瀕臨瓦解。一年後,法軍將領拿破崙平定巴黎暴動, 並在往後數年間,率領群兵征戰各方,將革命的思想帶領到了全歐陸...... 在這當頭,法奧兩國談判破裂,拿破崙在憤怒之餘,立即調派法國軍隊,率 兵來到了維也納...... 「唉,完了,我美麗的海里根,這個生我育我的偉大土地,已經變得殘破不 堪了......」 柴姆斯加爾駕車來到草原上,看見整片燃燒的原野,沒有一處保留完整。這 個曾經留下過貝多芬和茱麗葉塔兩人誓言的遺址,如今已由迅雷不及掩耳的法國 軍隊給徹底地摧毀翻覆。 「看著這兒的殘跡,法軍應該是往西邊走去了。嗯,總算還來得及,老師的 宅邸剛好是在東邊。」 「噢,感謝仁慈的主,茱麗葉塔也居住在東方。蘭茲,回去收拾完行李,我 們立刻趕往她的住所。」 緊接著,他們穿越了草原,越過林間,終於來到了貝多芬的住所。 「先生,我在這兒候車等著,情況緊急,請您馬上收拾好東西,我們立刻趕 到別處去避難。」 柴姆斯加爾一說完,貝多芬和蘭茲很快的下了馬車,奔回住所,卻看見僕人 正在大門口前。 「怎麼樣?你轉告茱麗葉塔小姐了嗎?」 「哦,先生,我照您吩咐去過了一趟,可是小姐並不在那裡。」 「什麼!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外出了嗎?」 貝多芬心急如焚地說,蘭茲跟隨在後,趕忙將他拉走: 「老師,現在不是管這事的時候了!法軍已經快繞道打來了,再慢就來不急 了啊!」 蘭茲的催促聲叮嚀了他,貝多芬立即打開了大門、越過大廳,奔向了創作室 內。 處在堆滿紙張的房間裡,他很快的檢視一遍桌上的作品,查看有哪些是該帶 走、哪些可以留下來的。 整理過程中當中,無意撇見桌上一疊已經捆好的稿紙,他沒作思考,隨即取 了過來,倉促地在上面寫了幾行字...... 12 「快啊!先生怎麼還不出來!」 盼了許久,柴姆斯加爾慌張地叫著。 先走出來的蘭茲,在還沒放下行李前,又聽見了不遠處的砲火聲。 「糟了!可惡,法軍速度還真快。」 「哦,我的老天!我立刻進去催促先生。」 蘭茲準備要奔跑回去,卻看貝多芬已經抱了一大疊作品出來。 「嗯,目前能收拾的就這麼多了,蘭茲,把它放到馬車上。柴姆斯加爾先生, 我們快走吧!」 「哦,感謝主!總算還來得及。」 他和蘭茲一起將剩餘的行李搬到車上,這時貝多芬已經囑託僕人,牽出了另 一輛他自己的馬車。 他手中拿著剛才無意發現、那疊捆綁好的稿紙,對他的僕人說: 「我敬愛的小伙子,這兒有個重要的東西,必須勞你帶走。茱麗葉塔小姐既 然外出,我相信她一定比我們更早知道城中的消息。現在的她,一定已經在返回 萊茵城的路上了。這一捆稿紙,是我答應她的作品。請你務必將它送到韋格勒的 手裡,請他轉交給茱麗葉塔。」 說完話,貝多芬在他僕人的額上親吻了一下,隨即返回柴姆斯加爾的馬車上。 兩輛奔馳的馬車,迅速地離開了海里根的範圍。 一直到達安全的地方後,主僕倆才相互道別,各奔東西。 之後,貝多芬聽從柴姆斯加爾的建議,前往離戰火較遠的地方,也就是維也 納屬東的杜柏林城。 臨走時,他回頭望向這個曾經美麗過一時的城市,緩緩地說: 「噢,偉大的海里根,在這兒曾許下的誓言,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我要前 往另一個寧靜的地方,開始譜寫我心中另一部巨幅的作品。這是我答應過你的 事,也是對我遠方唯一的那位愛人~茱麗葉塔的允諾。」 “歐陸革命軍的戰火,還在無止境的燃燒大地;一部空前未有的鉅作,卻已從他 腦袋悄悄地響起...... ~獻給貝多芬”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2.178.20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