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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MarkDon 信箱] 作者: [email protected] 標題: ◎賈樟柯 誰在開創華語電影的新世紀? 時間: Fri Mar 21 02:27:52 2008 誰在開創華語電影的新世紀? 賈樟柯/文 去年威尼斯電影節結束後,我和《站臺》的女主角趙濤一起輾轉法國,準備去多倫多影 展做宣傳。在巴黎逗留時,我從《解放報》上看到了楊德昌新片《一一》公映的廣告, 畫面上是一個小孩兒的背景,他正在拾階而上,攀登紅色的高高樓梯。 單從廣告上看,我以為楊導又在重複以前電影中的毛病。他從前的作品不太敢恭維,即 使是最出色的《牯領街少年殺人事件》也多意氣而少控制。楊導喜歡弄理念,我不喜歡 這種氣味。 趙濤聽說是華語片便想去看,我陪她坐地鐵一路擁擠去蓬皮杜藝術中心附近的影院買票 。沒想到電影院外排著長隊,細雨中等待入場的觀眾極其安靜。我被這種觀影氣氛感動 ,頓時覺得電影聖潔,有歐.亨利小說中流浪漢路過教堂時聽到風琴聲的意境。 但我還是暗自在笑。小趙曾經說過,她最喜歡的電影是《獅子王》,便想她肯定無法接 受老楊這部長達兩小時四十分鐘的"哲學電影"。想想自己也不是楊迷,便有了中途退場 的心理準備。 但電影開演後,我一下跌進了楊德昌細心安排的世俗生活中。這是一部關於家庭,關於 中年人,關於人類處境的電影。故事從吳念真飾演的中產階級擴展開去,展示了一個"幸 福"的華人標準家庭背後的真相。我無法將這部電影的故事一一道出,因為整部影片彌漫 著的"幸福"真相讓人緊張而心碎。結尾小孩一句"我才七歲,但我覺得我老了"更讓我黯 然神傷。 楊德昌的這部傑作平實地寫出了生之壓力,甚至讓我感覺到了疲憊的喘息。我無法將 《一一》與他從前的電影相聯系,因為楊德昌真的超越了自己。他可貴的生命經驗終於 沒有被喧賓奪主的理念打斷,在緩慢而痛苦的剝落中,裸露了五十歲的真情。而我自己 也在巴黎這個落雨的下午看到了2000年最精彩的電影。 影院的燈亮以後,我發現趙濤眼圈微紅。我沒想到像她這樣喜歡卡通片的女孩會看完這 麼長的電影,也沒想到滿場的法國觀眾幾乎無一人退場。大家鼓起了掌。面對銀幕,面 對剛剛消逝的影像,我們都看到了自己。做舞蹈教師的趙濤問我大陸為什麼看不到這樣 的電影,我無法回答。我們的電影不尋找真相,幸福就可以了,幸福沒有真相。 轉眼到了九月,《站臺》要在釜山影展做亞洲首映,我和攝影師余力為前往參加。《花 樣年華》是這次影展的閉幕電影,余力為也是《花樣年華》的第二攝影,但還沒有看過 完成片,等待閉幕的時候一睹為快。 在酒店碰到王家衛,墨鏡後一臉壞笑,說要去北京一起喝酒。談下去才知道他非常得意 ,《花樣年華》在大陸已經獲准通過,我知道這是他真心的喜悅,想想自己的電影公映 遙遙無期,多少有點惆悵。釜山到處彌漫著"花樣年華"的氣氛,年輕人手裏握著一個紙 筒,十有八、九是"花樣年華"的海報。我沒有參加閉幕式便回國。據說閉幕那天突然降 溫,《花樣年華》露天放映,幾千個觀眾在寒風中享受流行。 流行的力量是無窮的,我中午一到北京,下午便買到了《花樣年華》的VCD。當王家衛的 敍事中斷,張曼玉和梁朝偉在高速攝影和音樂的雙重作用下舞蹈般行走時,我突然想起 了古代章回小說中承接上下篇的詩歌。原來王導演熟諳古代流行,一張一弛都露出國學 底子。不能說是旗袍和偷情故事吸引了中年觀眾,但王家衛拍出了一種氣息,這種氣息 使中年觀眾也接受流行。 再次回到巴黎已經到了十月底,巴黎地鐵站都換上了《臥虎藏龍》的海報。市政廳的廣 場上立著一面電視牆,電視裏周潤發和章子怡在竹林中飛來飛去,看呆了過路的行人。 我猜他們正在回憶自己的力學知識,琢磨著中國人怎麼會擺脫地心引力。這是《臥虎藏 龍》的電影廣告,精明的法國片商將片名精簡為了"龍和虎"。我從初二開始看港臺武打 片,這些意境早在胡金銓的《空山靈雨》和《俠女》中有所見識,但神秘的東方色彩還 是迷住了觀眾。因為美國還沒有上片,便有紐約的朋友來電話,讓我寄去盜版"龍和虎"。 幾天後在倫敦見到李安,全球的成功讓他疲憊不堪。大家在一家掛滿沃霍作品的酒吧聊 天,我懷疑空調都會把他吹倒。談到《臥虎藏龍》時他說了一句:不要想觀眾愛看什麼 ,要想他們沒看過什麼。我把這句話看做李安的生意經,並記在了心中。 楊德昌、王家衛、李安的電影正好代表了三種創作方向:楊德昌描繪生命經驗,王家衛 製造時尚流行,李安生產大眾消費。而這三種不同的創作方向,顯現了華語電影在不同 模式的生產中都蘊藏著巨大的創作能量,呈現了良好的電影生態和結構。今天我們已經 無需再描述這三部電影所獲得的成功,在法國,《一一》的觀眾超過了30萬人次,《花 樣年華》超過了60萬人次,而《臥虎藏龍》更高達180萬人次。瞭解電影的人都應該知 道,這基本上是一個奇蹟。而這個奇蹟使華語電影重新受到人們的關注。日漸低落的華 語電影聲譽被他們挽回。我自己也在得益於他們三位開拓的局面,《站臺》賣得不錯, 也就是說會有觀眾緣。 然而我們會發現,這三位導演兩位來自臺灣,一位來自香港。電影作為一種文化,廣闊 的大陸似乎已經沉沒,而拯救華語電影的英雄卻都來自潮濕的小島。從九十年代中期開 始,我們的國產電影就失去了創作活力和國際市場信譽。那些國際大導演其實早在幾年 前就幾乎沒有了國際發行,靠著媒體炒作裝點門面。而那些以為自己有觀眾的導演也只 能操著京腔模仿阿Q。巨大的影像空白呈現在我們面前。我看?我們能看什麼? 我們看到楊德昌、王家衛、李安三個導演在開創華語電影的新世紀,而其中大陸導演的 缺失似乎並未引起從業人員的不安。他們的這種"從容",讓我確信一個新的時代必須馬 上開始。 -- ◣ │ 我說拔辣!!◣╭─────────╮ 香蕉!!\ ◢ˋ ˋ ˊ▊ ●◤◥ ◤│ IP:140.123.174.1▂▃▅▆▇ ◤◥" ˊ " " ▋╯ ▁▃ DN:bala.twbbs.org│ ╰◢" ▂▃▄▅▆▇█ ╰─────────╯《中正資管‧芭樂的故鄉》 FR: 217-181.dorm.ccu.edu.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56.239.79 ※ 編輯: MarkDon 來自: 61.56.239.79 (03/21 22:48)
mmyw:我也愛楊德昌 03/22 11:23
> -------------------------------------------------------------------------- < 作者: MarkDon (重新做人) 標題: [轉錄]◎裴在美 楊德昌二、三事 夢想的年代 時間: Fri Mar 21 22:49:21 2008 ※ [本文轉錄自 MarkDon 信箱] 作者: [email protected] 標題: ◎裴在美 楊德昌二、三事 夢想的年代 時間: Fri Mar 21 02:30:12 2008 對一個藝術創作的人而言,沒有創作,生活便不具意義。 或許,「作夢」可說是創作的同義詞吧。 ■楊德昌二、三事 夢想的年代 /裴在美 中國時報2007.07.07  這幾年偶而跟西雅圖的朋友聊天,他們時不時都還會提到楊德昌。原   來他在西雅圖生活過七、八年,結過婚,又離了婚。   那時他還沒學電影,在當工程師,滿腦子想的卻是藝術,   躊躇著是學建築好呢還是學電影? 前兩年偶識楊德昌的母親(她仍住西雅圖),   談到兒子,她疼愛地說:他就是愛作夢。   這就不得不讓我回想起八○年代的台北了。   一時之間,好像所有愛作夢的人都蜂擁集結到這個狹小溫溼的盆地都市裡。   或者是那時的台北吧,由於歷史命運的使然,剛巧就在那個節骨眼上,   開始不自覺地洶湧著一股夢想的暗流。這股暗潮把人──特別是年輕人、   以及出國又回國後的年輕人──一個個變成野心勃勃的夢想家。   即使不搞藝術、電影,也免不了活在蠢蠢欲動的浪漫中;   幻想著偉大的未來,至於電影人麼,就更不用說了。   那時候常常碰到楊德昌,試片間,咖啡館,或者誰誰誰的聚會上。   有時一天之內碰個好幾回。我記得他開一部青灰的Honda,   中午到東區的一間咖啡館,下午到西門町的試片間,晚上又在某個pub碰到。   可能那時台北可去的地方也不多吧,調子對的就那麼幾處。   有次是袁瓊瓊在一個叫「小蜜蜂」的咖啡館兼小酒館裡開派對,   好像是她小說得獎甚麼的。那間咖啡屋地方不大,燈光暗暗的,   也就益發顯得人多起來。或許真的來了不少人。   一個穿黑衫的年輕人自我介紹是戰地記者,   剛從(忘了是哪個第三世界國家的)戰場上採訪歸來。   新銳導演楊德昌也在,好像還有當時在做人間主編的金恆煒。   大家隨便湊一桌(或站一處),瞎聊和。不管生張熟魏認不認識,   似乎都聊得挺熱乎。反倒是主人袁瓊瓊置身事外,不大搭理人,   只隨便打聲招呼,便自己跑去自顧自,喝酒啊,來回穿梭,   簡直像是不認識我們似的。想來,她可能也正沈浸在某一場夢中。      我拎了一個前男友送的手袋,是個鍍金小提包,黑絨布與金鎖相間,鑲著細亮假鑽。   楊德昌對那個手袋頗感興趣。看得出來,他對商品美學所挾帶的文化意涵極其敏銳。   在他的電影裡,許多單一的事物都有它的文化屬性與背後的特殊意義。 後來,他所有的這些虛晃和閒逛,   對居住城市的洞見與體會,全都進到作品裡面去了。   早些年,看得出來他還在摸索掙扎,試圖建構一個隱隱可見、   隨時擦肩而過卻又不復追憶大江東去般的──簡約稱之為台北的後現代世界。   其中,摻入了個人的情感和想像,歷史觀點與美學的革新。   他喜歡把把許多層次複雜、相銜接或不銜接、甚至相互對立的事物;   從一個表象平凡的生活中引溯出來。把歷史、當下與未來交疊一處;   將情感、欲望、矛盾甚或暴力一股腦放到美學的平台上。   終於在「一一」裡,他達到了這個理想,手筆輕鬆,優美,游刃有餘。 他母親說他年輕時一直想學電影,但父親不肯。   楊德昌念完學位以後,把繫著絲帶的文憑鄭重交給母親。   那表示說:這個學位我給你們拿到了,至於我以後幹甚麼,你們就不用管了。 對一個藝術創作的人而言,沒有創作,生活便不具意義。   或許,「作夢」可說是創作的同義詞吧。   畢竟,那是一個不僅容許並且激盪夢想的年代。   那時候,我們都作著夢,一個夢碎,正是另個夢的開場。 -- ◣ │ 我說拔辣!!◣╭─────────╮ 香蕉!!\ ◢ˋ ˋ ˊ▊ ●◤◥ ◤│ IP:140.123.174.1▂▃▅▆▇ ◤◥" ˊ " " ▋╯ ▁▃ DN:bala.twbbs.org│ ╰◢" ▂▃▄▅▆▇█ ╰─────────╯《中正資管‧芭樂的故鄉》 FR: 217-181.dorm.ccu.edu.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56.239.79 ※ 編輯: MarkDon 來自: 61.56.239.79 (03/21 2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