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楚國郢都（今湖廣荊州）有一名士叫俞瑞，字伯牙，落于晉國
為士大夫。晉主命伯牙來楚國修聘。回晉時坐船行至漢陽江口，時正八月十五中
秋，風狂雨暴，舟楫不能前進，泊于山崖之下。風雨止後，現出一輪明月，雨後
之月，其光倍常。伯牙命童子焚香于爐內，開囊取琴，調弦轉軫，彈曲未終，琴
弦斷了一根，伯牙大驚，心想荒山下不會有才學者盜聽，何以琴聲忽變並斷弦？
或有仇家差來刺客，或有盜賊伺機劫財。命左右上崖搜檢，忽聽岸上有人答應：
「舟中大人，不必見疑，我乃樵夫，因打柴晚歸遇雨，潛身岩畔，聞君雅奏耳。」
伯牙說：「山中打柴人，怎敢說聽琴，我不計較，快去吧。」樵夫高聲說：「大人
言謬矣，古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門內有君子，門外君子至』，大人若欺負山
野中沒有聽琴之人，這夜靜崖下也不該有撫琴之客了。」伯牙見其出言不俗，乃
問：「崖上君子，既說聽琴，可知我適才所彈何曲？」那人道：「乃孔仲尼聽顏回，
譜入琴聲，其詞云：『可惜顏回命蚤亡，教人思想鬢如霜，只因陋巷簞瓢樂，』
到此句就斷了琴弦，不曾撫出第四句的『留得賢名萬古揚』。」伯牙大喜，請其
上船，長揖不跪。伯牙怪其無禮，不茶默然。後又問：「既來聽琴，必知琴之出
處，撫之有甚好處？」樵夫道：「此琴乃伏羲氏所琢，見五星之精，飛墜梧桐，
鳳凰來儀，鳳乃百鳥之王，非竹實不食，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伏羲氏知梧
桐是良材，令人伐之，樹高三丈三尺，截為三段，分天地人三才。取上一段聽之，
其音太清，取下一段聽之，其聲太濁，均棄之不用。取中段，其聲清濁相兼。送
長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數。取之陰乾，選良時吉日，請高手匠人
劉子奇斷成樂器，乃瑤池之樂，故名瑤琴。長三尺六寸一分，按周天三百六十一
度，前闊八寸，按八節，後闊四寸，按四時，厚二寸，按兩儀。有金童頭，玉女
腰，仙人背，龍池，鳳沼，玉軫，金徽。徽有十二，按十二月，又有一中徽，按
閏月。先是五條弦，按五行、五音。堯舜時操五弦琴，歌【南風】詩，天下大治。
後周文王被囚於羑里，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謂之文弦。周武王伐紂，添弦一根，
激烈發揚，謂之武弦。後稱文武七弦琴。此琴有六忌，七不彈，八絕。六忌是：
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風，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七不彈是：
聞喪者不彈，奏樂不彈，事冗不彈，不淨身不彈，衣冠不整不彈，不焚香不彈，
不遇知音不彈。八絕是：清、奇、幽、雅、悲、壯、悠、長。」伯牙見其對答如
流，又考問道：「孔仲尼鼓琴于室中，顏回自外入，聞琴中有幽沉之聲，疑有貪
殺之意，怪而問之。仲尼曰：『吾適鼓琴，見貓方捕鼠，欲其得之，又恐其失之，
此貪殺之意遂露于絲桐，可知音樂之理，入于微妙。』」伯牙撫琴，樵夫答：意
在高山與流水。伯牙大驚，叩其姓氏，答：「姓鍾、名徽、字子期。住馬安山集
賢村，因有二老在堂，無兄弟相輔，採樵以盡父母天年，不欲士進，現年二十七
歲。」乃結為兄弟。伯牙年長為兄。相約明年中秋再來相見。但翌年伯牙重至馬
安山，不見子期來，後見一老人，問之，知是子期之父，並悉子期已亡故，臨終
囑葬於馬安山江邊，以踐伯牙之約。伯牙至墳前，並撫琴一操。撫畢，取刀割斷
琴弦，舉琴向祭石台上用力一摔，玉軫拋殘，金徽零亂。鍾老驚問何故？伯牙道：
「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後記：這段故事是摘錄、譯自林石城先生所著「琵琶名曲選淺說」一書，「高
山流水」章。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發行一版一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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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碎瑤琴鳳尾寒 子期不在對誰彈
春風滿面皆朋友 欲覓知音難上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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