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日誌 2月13日
分隔四日，回到海豚身邊。大年初二從台中趕到宜蘭，站了將近五個
小時的火車，雙腿隱隱發酸，還沒開始排班呢，我卻已經有了排班的
疲累。幾個等待中的朋友卻不在身邊，上來的時間太慢，老夥伴們已
經離去，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但小福的狀況令人振奮，真有些不可思議，上星期五離去前他連游都
游不直，斜斜的漂浮著，插完胃管還會隱隱抽搐，楚楚可憐的模樣叫
人好不心疼，離去時我的心都糾結了。不過，真是想不到，他開始進
食後，整個狀況都有了進步。除夕那天打了電話詢問狀況，我只知道
小福咬傷了獸醫DR，還咬破了給牠玩的球。
據說看到牠甚至會覺得牠的奄奄一息是裝出來騙人的，我還不太相信，
畢竟我離去時牠的情況並沒有多大的長進。
晚上七點的羅東車站早已天黑，甚至還帶著極涼的晚風，微微抖索著
走出車站，已經回憶不太起來白天離開台中時的炙熱，想到幾天前在
池水裡的冰冷，更是下意識的將衣領拉緊了些。
但池邊卻是熱鬧的！多了幾個夥伴來助陣，除夕當晚的淒涼一掃而空，
就連手受傷、還咳嗽連連的DR也跟著微笑。
不太習慣如此熱鬧的復健池，因為經常人手不足，人員通常是疲累且
安靜地，但依然喜歡夥伴們的笑語聲，如此溫暖，令人安心。
靠近了池邊才發現大家之所以興奮雀躍的原因，也終於了解別人說牠
「判若兩豚」的意思--－－我從來沒看過擱淺海豚行為這麼豐富！就
連2000年夏天野放成功的花紋海豚阿通伯都沒有小福看起來這麼有活力。
六米寬的復健池裡，小福精準的繞著圈子，轉彎、下潛、浮出、噴氣
、擺尾，每一個動作都精確無比，不僅游動的方式自然且迅速，就連
噴氣也很少有憋氣的現象（雖然DR說牠的噴氣聲仍聽得出痰在裡面），
然後我很快就聽到小福發出海豚的哨音，尖細、有力，靠近池邊，甚
至還聽得到牠回聲定位的喀達聲，就好像……好像根本不曾生過病，
好像牠只是來這個復健池小坐休憩一下。
訝異著小福恢復的速度，我在池邊張開嘴呆呆站著，不敢相信這會是
我四天前離開時那隻可憐兮兮的小海豚。
牠游泳的姿勢是那麼優美，復健池頓時顯得狹窄了。
水流動的聲音、海豚噴氣的聲音，以及那頻繁的拔高的哨音，似乎也
可以合成一首歌，輕柔穿留過水泥隔間，在人類的建築物裡宣告著海
洋世界的野性與神秘。
還是第一次，我這麼貼近的聆聽到海豚的呼喚聲。
今夜排班的志工較多，說多其實也只有十三個人，但比起除夕夜當晚
只有三個人排班的情況是好太多了。而且小福現在不需要人員下水排
班，只要在池邊顧著，紀錄牠的活動情形即可，人的負擔減輕許多。
辦公室的桌旁擺放許多補給的口糧、泡麵等等，都是他人支援給志工
們的，為了打氣、為了鼓勵。（好多人，好多食物。）我悄悄想著，
實在不太像擱淺救援。
晚上我們甚至開了志工會議，討論了一些關於接下去排班以及志工應
該要注意的事項等等。這個復健環境最大的好處，是它有一個共同的
大廳，而且就在復健池的不遠處，人心似乎比過去更加容易集中。乍
聽之下似乎無關緊要，但擱淺時間一旦拖久，人與人的摩擦隨時會產
生，而這個空間裡--－－我不太確定，也許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感覺而
已--－－比較像是一個緊密的團體，行動、心情較容易緊密結合。
過去擱淺志工們很少開會，DR開會的目的原先只是交代一下要注意的
事項，倒是提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試著詢問是否可以固定每天
都開一次會，一方面確定每天的排班狀況、交換心得，也請獸醫們在
這段時間跟大家報告一下海豚目前的狀況，讓來排班的志工直接就把
現場當成學習的場所，而不只是純粹排班而已。
人手一旦夠，有了喘息的機會，過去常聽志工抱怨無聊，如果可以建
立起一些不錯的制度，讓每一分秒都是學習，我想整件事會更有意義吧。
只是沒想到自己還會接手這些行政工作，上一次做這些工作，算算竟
已是一年半前了。凌晨的班次，我與過去的老工作夥伴柏諺說起關於
阿通伯時期的種種，感覺如此清晰，彷若才兩三個月前的事。「時間」
是生命體中最不可思議的魔法，有些回憶，即使相隔久遠，仍澄清透
明的映射在腦海中，即使編寫回憶的時光短暫，編寫過後的色彩，卻
是絢耀繽紛的。
晚上最後一次的餵食，我見識到小福健康狀態的大進步。
現在雖然仍然有胃管灌食補充一些養分，但已經開始餵食大量的鯖魚，
就像過去一樣在魚體中塞入藥物，小福很快就學會了什麼時候是吃飯
時間，固定餵食時間前牠會開始加快泳速，一如飢餓的孩子興奮地等
待著香甜的蛋糕般。夥伴一面丟魚，一面幫牠錄影錄音，多虧欣怡帶
了器材，幫海豚做了不一樣的特殊紀錄，她是個專門研究鯨豚聲音的
研究生，比我們更加注意小福所發出的聲音，也讓現場的志工學會如
何去觀察海豚哨音的意義，像是怎樣的情況會有什麼聲音等等。
餵食時小福精確敏捷的啣咬魚體吞食，並且毫不困難地轉身避開池緣
的白色梯架，我忘情的欣賞海豚在池中流暢悠遊的姿勢，痛快的享受
海豚吞食的那一剎那。小福吞下的豈只是牠為自己補充的養分，那每
一口中還有滿滿的人類的希望與動力、期待與苦心。
然而，雖然小福的進步快得令人訝異，並不表示牠的狀況就可以完全
放心。之前觀察到的疾病仍在復健當中，而血檢值的情況大致良好，
除了數量過高的白血球，獸醫們仍嘗試用抗生素來控制。
我腦中又再度浮現自己寫過的話：因為有許多不同的力量，所以鯨豚
復健的工作才可以迅速進步。
看著眼前這群年輕的志工，同時也是保育抗戰的最佳戰友、親密的海
豚夥伴，老朋友、新力量，因為鯨豚而相繫、融合。
套用一句羅琳在哈力波特裡寫的，世上有些微妙的事，在妳與他人共
同經歷之後很難不成為朋友，我想，擱淺救援也是其中一種。
寫完這篇日誌已是清晨，下了雨的宜蘭天空應該看不到日出吧，剛才
出去了一趟，空氣是濕冷的。傾聽海豚的哨音與噴氣聲寫完文章，我
很愉悅地，等待今天所有的挑戰。
猛然想起，現在是情人節了呢！真好，我與最愛的海豚，以及夥伴在
一起。
池畔的情感是單純的，池畔的愛是真切的，池畔的時光可以刻劃久遠。
咕哩兔 寫於2002.2.1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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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 住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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