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1月 台北 學校宿舍】
20歲的冬天，也是一個寒流來襲的夜晚，我正獨自待在宿舍整理行
李準備回家放寒假時，卻接到志工同伴的一通電話：
「基隆有擱淺了，母海豚，現在還在第一現場，暫時放在漁港附近
飯店的游泳池裡，我正要過去，要不要一起走？」
或許是因為已間隔半年，我早已遺忘第一次接觸海豚的不愉快回憶
，當時正結束一個學期的課，在宿舍悶的發慌，想找個理由讓自己出去
走走。一聽有同伴要去海豚擱淺的第一現場，我大約只考慮了十分鍾，
就決定要打破自己半年來因恐懼所造成的僵局。
邁向生命中第二隻海豚的路比我想像中要來的漫長，開車到擱淺的
第一現場花了將近二個小時，中途還得陪身兼司機的志工夥伴去基隆廟
口買宵夜給大家，到達漁港時已是九點多的夜。
夾雜寒流的海風，冷的足以凍僵腦袋的任何活動。我一下車便有種
立刻要再躲回去的衝動。
「我的媽阿！好冷阿！」開車的夥伴一面不顧形象的跳腳大罵，一
面仍不忘從車上提下那一大袋慰勞用的宵夜。
真的是很冷，我連深吸一口氣的勇氣都沒有。坦白說，那時的我已
經不怎麼想著海豚了，只想趕緊躲到沒有風的溫暖地方。但一走進園區
的游泳池，看到池中的志工同伴與池畔的獸醫，硬是把「好冷」兩個字
嚥回肚子裡。
游泳池的水降至60公分深，強勁有力的海風在池面吹起的濂漪，竟
像是海上的波浪一般，池邊飄著一個小小的橡皮筏，上面躺著一隻色澤
漆黑的海豚。偶爾微微擺著尾巴，在寒風中搖來晃去，旁邊站著兩個身
著潛水裝的女孩，都是熟識的志工朋友，一左一右夾住擱淺的海豚，很
難想像在這種簡直可以用可怕來形容的惡劣環境，竟然是兩個纖瘦的女
孩子在護著這隻擱淺受傷、既龐大又脆弱的海中哺乳動物。
一見我走進，頑強的笑靨綻放在他們臉上：
「咕哩咕哩！你怎麼來了？我們原先想打電話給你的，可是來不及
了！」出乎意料的、相當有精神的招呼，那令我有種錯覺，好像站在池
子裡的，是兩個沒有溫度感覺的女生化人。
「……我接到消息，搭便車來的……好冷喔！你們還好吧？」我有
點心虛的問候著，為著自己身裹厚重禦寒衣物卻仍瑟縮著脖子感到慚愧
。感覺她們好得很，不好的是我。
「很好阿！」她們一邊仍笑臉盈盈回答我，一邊用手撥水波濕海豚
的背鰭，並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噢天阿！我在心底忍不住發起抖來，那
是海水耶！看起來快要結冰的水耶！
「我們已經跟海水同化了，現在已經不覺得冷了。」
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海風解體的時候，志工夥伴們卻仍與獸醫
談笑，觸摸海豚的興奮之情隱隱透露在臉上，甚至還相當專業的研究著
海豚的動作與可能的受傷情形。我在一旁呆呆的盯著，覺得自己像隻飼
料雞一樣沒用。
她們不是女生化人，她們是女超人。我偷偷想著。
海風肆無憚忌的狂吼，非常囂張的席捲整個海岸，這原應是個相當
美麗的渡假村吧！但在黑夜之下，卻只讓人覺得蕭條。
那是我與海豚的第二次見面，我甚至沒有仔細看看那隻海豚究竟是
什麼種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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