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漢亞和恩貝爾正潛游如地鼠般的鑽著小路要前去拯救歐里克斯。以往進入
姬亞城,都是走著堂皇的皇城大道,沿途所見盡是安詳平和光明的景象,這回由恩貝爾領
路,漢亞首次見識到了姬亞城迂迴陰暗的通口,彷彿永無止盡的向前延伸。
漢亞不禁想起了馬戲團的後台,在那閃亮奢華的外表之下,後台盡是崎嶇潮黑的通
道,只有馬戲團的工人們才會了解那些通道隱藏著多少辛酸,絕非歡愉的觀眾能夠想像。
一路上出奇的安靜,恩貝爾一心領著路,一句話也不曾說過。漢亞邊跟著恩貝爾曲折的游
著,邊隱隱覺得胸口又是一陣陣抽痛。
深沉的不安感像蜇伏在地底的八爪章魚般,隨時都要擒拿他們。漢亞有很不好的預
感,非常不好。他腦中突然閃過了死去的強哥的身形,還有他沉穩堅毅的聲音。不知聽
誰說過,在心靈感受最不安恐懼時,浮現腦中的必定是自己當時最欠缺的,能夠安定心
神的人事。
如果這時候強哥在該有多好。
這樣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漢亞用力甩了甩頭。不能夠再軟弱了,漢亞大聲在心中告訴
自己。如果在這樣緊要的關頭產生軟弱的想法,該有多對不起狀烈犧牲的強哥!
「漢亞! 快來,我們就要到了...」恩貝爾放慢了游速,轉頭對漢亞輕聲說道。
恩貝爾在一個大石塊後面停步,漢亞跟上去,和他一起躲在石塊後面。
現在他們已來到姬亞城的主城牆外圍,遠遠似乎還聽得見虎鯨軍團的操練聲。
漢亞想起以前有一次,藍鐸曾領著他來到主城牆上,當時溫暖的陽光穿透海水灑落在
城樓上,藍鐸剛完成軍隊的例行操練,城樓上所有的士兵都暫時下去歇息了。當時就只有
漢亞和藍鐸一人一豚在這主城牆上,藍鐸頸上配掛著貝兒加冕過的,象徵堅勇忠貞的戰士
勳章,在斜照的溫暖陽光中散發著燦亮的光芒。
記憶中,藍鐸的側臉是如此肅穆正直,他的眼神總是明亮有神,彷彿訴說著他心中不
會改變的堅定信念。
「漢亞,在這主城牆上往下望,可以看到整個姬亞城來來去去的鯨豚們。我很喜歡在
軍隊的操練結束後獨自在這裡站一會兒,看著底下這些海中的朋友,回想女王陛下在加冕
典禮中曾對我說過的勉勵的話,我就會對我的生命感到無比的篤定。我活著,就是為了保
護女王陛下,保護整個姬亞城中的一切,保護海洋。對我來說,可以這樣篤定的活著,
堅守我的信念,就是至高無上的幸福與光榮了。」
藍鐸那天曾說過的話,還一字不漏的刻在漢亞的腦海裡。還有藍鐸在說完這些話後,
轉頭看著漢亞的那溫和的表情,和那時的陽光融合在一起...
其實漢亞至今仍無法接受藍鐸背叛的事實,他背靠著大石塊,沒有絲毫勇氣探出頭
去張望主城牆的一切。因為他知道,從這裡看過去,就可以看到白色的城堡,就會看到
歐里克斯悲慘的模樣,就會看到藍鐸他...他....
「漢亞! 快,趁現在,他們在交班了,我們趕快從旁邊的陰影處游過去!」恩貝爾
急急的催促著漢亞。
「唔...好....」漢亞飄乎的意識一下子被拉回了現實。
由恩貝爾打前鋒,一人一豚用最快的游速穿越主城樓,幸好運氣不錯,沒有被發現。
穿越主城樓後,他們來到了白色城堡下,隱身在一個石牆上的小凹縫裡。
歐里克斯垂掛的身軀就在頭頂上方,隨水波輕輕的晃著。他身上的肉多處因受鞭打,
都已皮開肉綻甚至模糊腐爛。他20公尺的身長,在城堡牆上投出長長黑黑的影子,漢亞
與恩貝爾就籠罩在那影子中,像是被黑暗和死亡緊緊的覆蓋。
方才滿腔的激動悲憤瞬間凝結,漢亞無言的看著眼前巨大的鯨魚身驅,心中出奇的冷
靜。那種感覺像是在至親之人的喪葬靈堂上,輕撫著棺材板,當時應已沒有眼淚,悲傷
也已感受不到了,只剩無法言語的空洞,彷彿世間一切皆已飄零淡去。
「漢亞,不要發愣了...聽我說,我也很難過,但無論如何都已經來到這裡了,
我們一定要把歐里克斯給救下來。」恩貝爾低聲說道。
「嗯。」漢亞氣如游絲的答聲。
「我想到的方法是,由你上到頂端,幫他解開束縛的繩索。畢竟你是人類,你的手
比較靈巧,況且我受了傷,可能沒辦法...」
「好的。」漢亞平靜的答應了。
於是漢亞一個蹬步,在修長的陰影的掩護之下,筆直的悠悠的向上游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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