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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電影中的台北 懶人報26期
/作者 房瑞儀 李羽倩 2010/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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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些經過卻沒有進入的人而言,這座城市是一個樣子;對那些深陷其中,不再離開
的人,則是另一個樣子。你第一次到達時,有一座城市;你離開而且永不歸來時,又
有另一座城市。
──卡爾維諾,〈城市與名字之五〉,《看不見的城市》
隨著大眾傳播媒體的進步,看電影儼然已是全民運動。從早期大眾對於西方電影
遠勝於國產電影的迷思,到近幾年國片票房的進步,意味著台灣人民開始對台灣的文
化產業開始懷抱較高的信心與期待。台灣電影囿於環境以及資源限制,不太可能大手
筆包裝出華麗的聲光效果,竊以為台灣電影要能擄獲人心靠的絕對不是技術,而是故
事。近期崛起許多「青春型國片」正是採用了貼近台灣人過往經驗的主題,而此篇要
探討的則是電影與城市──台北──之間的關係。以下就以年分為軸,簡單介紹各時
期有關台北的電影。
Before 1980’s 繁榮、進步的台灣縮影
你對這樣的台北熟悉嗎?距離我們超過四十年的《台北之晨》是白景瑞導演嘗試
之作。黑白畫面中沒有對白與配樂,從黎明乍現時人們在廣場做早操、街上往來的腳
踏車與牛車、代工廠的婦女排隊打卡……鏡頭記錄了當時淳樸而忙碌的台北晨間,無
聲卻處處呈現韻律明朗的活潑感;而在李行導演的《早安台北》中,雖然場景並無特
別刻劃城市面貌,但主角鍾鎮濤歌聲中「早安台北/大地又出現了曙光/今天又充滿
了朝氣」,暗示一個或許你我都想像不到的都市──健康、美好且單純的台北;電影
中,台北的印象是清爽的,當然同時期也有多部電影──如康丁遊台北、牯嶺街少年
殺人事件等,描繪一個相對於鄉村,更繁華、更令人憧憬,卻充斥黑暗與危險的城市
,但綜觀而言,1980年代前電影中的台北,是台灣進步的象徵。
1980’s~1990's 光明背後的黑暗面
七零年代國片刻劃的台北大抵上是對於台北未來的「美夢」,尤其是在白色恐怖
以及西洋文化流行的氛圍下,這些美夢或許也可以說是對於這個城市的願景,一種烏
托邦的想像。
有別於七零年代的浪漫,八零年代的國片就相對寫實許多。此時期的台灣脫離戒
嚴,十大建設過後經濟起飛也使台灣躋身亞洲四小龍之列。台北為首善之都,然而在
享受經濟奇蹟果實之後,卻也不得不面臨光明背後的黑影。八零年代台灣新電影所探
討的是,人口激增伴隨而來的垃圾、噪音、城鄉距離擴大以及都市人情感上的疏離等
議題。
侯孝賢的《戀戀風塵》(1986)中的阿遠和阿雲這對青梅竹馬,初中畢業後,就相
繼到當時對鄉下人而言如同寶山的台北謀生。片中阿遠和阿雲到中華商場購物,而中
華商場正是戰後國民政府欲重新整頓都市內部違建的凌亂現象的具體化作為。活絡的
商業活動為台北帶來都市化的展望,卻同時也像個時代的枷緊緊銬在每個都市人身上
。《戀戀風塵》中總是有意無意透露出為金錢所奴役的悲哀:阿遠認真上進,卻總是
在絮絮叨叨的老闆娘面前低頭;一群年輕人圍坐在圓桌,酒酣耳熱,以微醺沙啞的音
調齊聲唱著:「今夜又是風雨為為異鄉的城市,要往何處去?漂泊萬哩,港都夜雨寂
寞時……」遊子懷鄉的落寞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近期鈕承澤的《艋舺》(描述八零年代的艋舺)是一種對於過往兄弟情誼的緬
懷。同樣是在1986年出品楊德昌的《恐怖分子》則是極端地訴說對於台北快速變遷的
都市風貌,對於遽變的不安。綜觀八零年代電影,台灣新電影工作者以一種懷舊情緒
說故事──城鄉的二元對立、冷漠的現實(城市)對比往昔(鄉下)的可愛質樸,過
往如影隨形,與其說八零年代電影耽溺過去,不如說是對於台北認同的一種渴求。
1990’s~2000's 高速與空虛、富有與失落的台北
這時期的台北面貌,從蔡明亮的《青少年哪吒》與《愛情萬歲》中所體會到的是
──空洞、快速而冷漠。《青》片裡主角們流連於光鮮奪目的電子遊樂場與冰宮(溜
冰場)、或是在高速公路上盡情狂飆,卻又不時夾雜狹窄又破舊的賓館與淹水骯髒的
克難街國宅,場景矛盾而破碎。而電影最後男女主角想離開這個城市、卻又不知何去
何從的對白,深刻帶出一個已經現代化過了頭、使人寂寞而失落的台北。同樣地,《
愛情萬歲》高級住宅裡一間間待售的房間,住著來自不同背景卻一樣空虛的心靈。在
追求速度、富裕的台北城中,人們淪落為金錢的犧牲品,人際間偶然的接觸,對永無
止境的疏離與孤獨而言,只是短暫的解脫。一切,台北所經驗的一切,在1990年代,
彷彿是無意義的。
2000’s~
近十年來國片熱興起,尤其是2008年推出的《海角七號》無疑是一大指標,姑且
不論其藝術性,其掀起的熱潮有目共睹。海角七號的成功使許多新銳導演躍躍欲試,
欲在台灣各個角落發掘新的故事。
近期推出的《第36個故事》、《一頁台北》、《台北星期天》等影片聚焦在台北
,比起前一個十年國片中台北帶來的陰鬱,當今有關台北的電影角度相對多元,也開
始探討台北富含人情味的一面。都市人的情感疏離儘管無法解決,仍可以另種方式渡
化,像是《第36個故事》中以物易物的「另類」思維或許正是對於「金錢衡量一切」
價值觀的質疑;鍾孟宏的《停車》藉由停車格來述說都市人在現代都會的生活困境;
《一頁台北》的故事場景則是在知名大型連鎖書店──一間你我平常都會去的書店
──而在這樣熟悉的場景發生的故事也讓觀者更能進入電影情境。
《台北星期天》選擇以異鄉人、底層小人物的眼光來看台北,導演以一種另類視
角卻又合乎情理的方式來刻劃台北的街景,筆者在台大電影節的映後座談問到導演為
何選用「移工」這個身分作為影片主角?「正常來說,真正的台北人不太可能真的這
樣長途運送這樣大的沙發」,導演如此答覆。由兩位菲律賓籍勞工和一組大紅色沙發
貫穿全片,兩位菲籍勞工在搬運沙發的過程中看到了不同場域的台北、不同性格的台
北人。你我可能當台北人都太久了,當局者迷,台北人可能根本還沒意識到:喔,原
來台北人是這樣。此片以局外人眼光審視自身,是很特殊的題材。片中出現許多台北
的地標或是即將成為新地標,如101大樓、捷運信義線的施工地還有許多高架橋下的
景觀,一眼即可辨識這就是台北,此片可說是很經典的城市電影。當今電影開始以一
種樂觀的情緒來探觸都市人內心,在歡樂溫馨的背後也更能激發一些省思──台北人
,該如何定位自己?是台北這樣的城市意象住進了「我」抑或是「我」住在台北、創
造了台北?
當我們一一辨認出地標、節點、邊界,串連都市空間與活動的意義時,宛如正在
讀一篇城市散文或小說,每個人從不同地方讀起,依循不同的敘事方向前進,朝向不
一樣的終局,但結局總是被延擱,因為城市的文章一再被改寫。
──王志弘,<城市的身世>,《當代》
能看到這篇文章的人,某種程度上都算的上是「台北人」,不管是從小在台北長
大還是隻身北上求學工作,在歷史的長河中我們都共同目睹了某一時期的台北,而每
個人再依據自己的過往經驗來定義何謂「台北」。台北的繁華、台北的進步、台北的
四通八達,卻也有人將其定義成都市的善變、冷漠與疏離,台灣新電影或許提供了我
們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然該慶幸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們開始積極尋找自我認同,這
將會是一段顛簸不斷的旅程,不管怎樣,至少我們都已站在這條路的起點,邁開步伐。
參考資料:
陳儒修等,《尋找電影中的台北》
洪月卿,《城市歸零──電影中的台北呈現》
侯孝賢Hou Hsiao-hsien
──本文刊載於懶人報第26期http://tinyurl.com/slacker26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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