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回到台灣 更受歧視
黃皮膚教英語 鐘點費打折…
劉虛心／銀行業（美國休士頓）
我家的老二是在美國出生、長大的典型ABC(Ameri-can Born Chinese)，
大學最後一年決定要繼續深造，專攻中國近代史。他知道自已的中文程
度不夠好，所以趁這個暑假先到台灣師大國語中心上暑期班。
在大學時英文是他的主修之一，課餘曾在美國知名的 Kaplan 複習班教
過美國大學生申請大學或研究所相關的課程，也曾在地方性的報紙和雜
誌社當過記者和撰稿人，比起一般藍眼睛白皮膚的美國人，英文絕對是
字正腔圓、文法正確。因此，在台灣這段期間，他想趁學習中文之餘，
找一個教英文的工作賺點零用錢。想不到他驚訝地發現，他雖有這麼好
的英文程度，卻找不到一份教英文的工作，只因為他不是藍眼睛、白皮膚。
第一天他去台北南陽路補習街找教英語的工作，事先打電話約談，對方
聽他一口純正英語，很高興要他馬上見面並試教，而且告訴他鐘點費每
小時六百元。他如約去了，面談試教一切都很滿意，決定錄用他，但卻
告訴他鐘點費是四百元。他納悶地問：「你剛才在電話裏不是說六百元
嗎？」對方的回答是，黃頭髮、白皮膚的外國人才付六百元。他因在美
國長大，有同工同酬的平權觀念，所以問對方這是不是種族歧視？對方
無言以對，只好點頭承認。他當然不願被歧視屈就，憤而離去。
後來又去了幾個地方，情況更差，一看他不是藍眼白膚，根本不聘用，
連差別待遇也不給。許多美語班只聘用黃頭髮、白皮膚外國人，不管英
語是不是母語，或英語是否純正。他對同膚同種的台灣人，如此歧視英
文純正的台灣人後裔，也對台灣這種崇洋心理如此過頭非常不能理解。
有一回他同一家美語班的主持人講道理，對方也覺得他說的有理，所以
要付他錢作為道歉費，但還是不聘他。他斷然拒絕了道歉費，並告訴他
們：「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接受你的錢，這是原則問題，我希望你
們拿出勇氣，改變你的用人政策，要唯才是用，對學生負責，聘請真正
的好教師，不應祇以藍眼睛、白皮膚為聘用標準。」
兒子每天在電話裏告訴我這些荒謬的情況，我無言以對。他很感慨地說
，在美國自已常因為黑髮黃膚而受到歧視，心裏雖然很氣，但總覺得那
是白人的地盤。沒想到回到台灣，又因為黑髮黃膚而受到更大的歧視！
他在電話裏用他的母語激動地問「 Why？ Something is wrong！」 (為
什麼？太不對勁了！)
【 2002-07-28/聯合報/15版/民意論壇 】
學英語看膚色 家長錯誤認知
美語補習班在家長來接小孩時 安排白人教師帶孩子玩 滿足不正確期待
嚴震生／政大國關中心美歐所研究員（台北市
民意論壇在廿八日刊登了一篇來自美國休士頓的投書「黃皮膚教英語，
鐘點費打折」，道出了台灣普遍存在「ABC不能教ABC，French 可以通
English 」的怪異現象。
個人有許多來自美國的學生，也面臨類似的情形。一名來自美國中西部
、操標準美式英語的第二代印度裔的女學生，在電話談話中獲得了擔任
某補習班的美語教師的工作機會，但在面談時，卻遭到斷然拒絕，因為
她的膚色與族裔背景不正確。某美語補習班將一名已聘用、獲得英語教
學學位的美國黑人遣返回國，因為他膚色太黑會嚇到孩子。網路上曾傳
過一名菲律賓的英語教師無法為台灣美語補習班接受的故事，她的朋友
就建議她不要告訴人她來自菲律賓，因為本地人認為來自這個鄰國的不
是僱傭就是看護，而要改口說是來自夏威夷。
我們的社會對美語教學的認知是否出了問題。首先，我們對美國人的認
知似乎還停留在只有白人才是正統美國人的刻板印象。若是對美國社會
稍為有些瞭解，我們也不會否認美國有不少的黑人，但對黑人也同樣存
在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刻板印象。因此在國人的眼中，黑人可
以是傑出的運動員，但未必適合擔任美語教師。
其次，我們的強烈民族主義的觀念，會讓我們認為只要是華裔後代，即
使不會說中文，不會用筷子、沒到過中國大陸或台灣，他們仍是華人，
殊不知許多的華裔無論在生活、語言、及文化價值方面都是不折不扣的
美國人。如果我們有如此強烈的民族情感，為什麼還會讓這些華裔美人
在所謂的「祖國」比白人低一等，就令人費解。
第三、美國是個多元文化社會，強調的是對不同族群及文化的包容，因
此即使個人或許仍持有種族歧視的偏見，但政府的政策或民間機構的用
人是絕對不會明目張膽地有歧視的行為。美國的電子媒體通常會在主播
台上做到種族及性別的平衡，兒童節目如「芝麻街」的來賓及各個畫面
，也一定能看到紅黃白棕黑等不同膚色的孩子一起玩耍或學習。美國各
級學校的教科書，特別是小學的閱讀教材，絕對不會僅有白人的插圖。
在美國小學擔任教師的少數族裔，也有相當高的比率。負責在台灣介紹
美國文化的美國文化中心主任就是一名黑人女性。但多元的美國，在台
灣美語補習班的眼中，僅剩下白人而已。若是小朋友學習的是美國教材
，認識到的是多元文化的美國，難道會排斥非白人的少數族裔教師嗎？
沒有少數族裔參與的美語教學，難道不是一項諷刺嗎？
第四、雖然目前台灣流行美語教學，但我們也不能否認英國、加拿大、
澳洲、紐西蘭也是英語國家，因此也是學習英語的重要資源。這些國家
也如同美國一般，逐漸成為多元化的社會。英國有相當高比率來自南亞
、西印度群島及非洲英語國家的有色人種；加拿大的亞裔人口超過美國
，但你也可在渥太華的中小學內，遇到許多黑人學生；澳洲的雪梨已是
一個民族大熔爐，而紐西蘭更是新移民的天堂。換句話說，傳統上說英
語的國家已不再是純白人的國家，而我們卻停留在認為只有白人才能教
英語的階段，豈不悲哀！
或許正是因為那些送孩子學美語的家長仍存在這些錯誤的認知，因此補
習班才會配合這樣的期待，僅僅想聘用白人為美語教師，甚至不顧這些
白人是否有專業、經驗、或是教學的熱情。這就是為什麼有兒童美語的
老師來自非英語國家，或是過去在美國從事美容業者也可搖身一變成為
美語老師。當然，有些美語補習班還算是有良心，會讓這些缺乏專業背
景的老師接受兒童美語的師資訓練，但不少是採取形式主義，只要膚色
正確即可。
最離譜的例子莫過於我的一名白人學生，他受聘於美語補習班的工作是
每天下午在家長來接孩子時，帶著孩子玩一兩個遊戲，當作樣板，以滿
足家長不正確的期待。在這樣一個扭曲的認知下，華裔美人（ABC）就不
被認為有資格教英文的ABC，而口音極重的法國人（French) 在台灣也通
英文 (English) 就不足為怪了。
【 2002-07-29/聯合報/15版/民意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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