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GuitarTsai:鄧艾格鬥那段鄧挺像天地志郎的~ 219.71.83.194 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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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把地球壓扁,南極和北極永遠不可能相遇,
那麼聰明的你當知道,與其以此極追逐彼極,
不如寧可一個人面對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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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ea (蒼天已死)
標題: [轉錄][創作] 滅蜀記 中卷 之十一(完)
時間: Mon Mar 28 22:34:16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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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ea.bbs@ptt2.cc (kea.bbs@ptt2.cc)
標題: [創作] 滅蜀記 中卷 之十一(完)
時間: Mon Mar 28 22:32:06 2005
作者: kea (蒼天已死) 看板: kea
標題: [創作] 滅蜀記 中卷 之十一(完)
時間: Mon Mar 28 22:33:05 2005
十一、
高明棋局,勝敗僅是半目之間,一個微不足道的疏失,往往便是無從後悔的差
著;鬥智亦然,鄧艾憚精竭智所設計出的大計,幾已成了八成,卻因一時的鬆懈
,眼看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但那僅是「眼看」而已,最後一子落定前,誰也說不定勝負。
師纂與衛瓘率百餘人直趨蜀宮,此時天色微明,街上尚無人跡,士兵皮靴踩在青
石板上發出喀喀之聲,聽來隔外刺耳。師纂率兵來到宮門前,戍衛士兵方才交接,
慌忙前來迎接。師纂問道:「鄧都督可在宮內?」
那士兵行禮答道:「稟將軍,都督昨晚和小將軍在偏殿飲酒作樂,至今尚未出來
。」
衛瓘聞言笑著對師纂道:「鄧艾這廝得意忘形,自以為…咳…大計已成,遂卸了
防備,實是天助我也!」
師纂點了點頭,回身對士兵下令道:「第一隊隨我入宮,第二隊守在宮門前,若
有任何人出宮,務必擒下,不得有失。」
衛瓘和師纂進入宮門,穿過午門校場,進入蜀宮正殿,若在平時,劉禪已在殿上
主持早朝,但此刻蜀漢皇帝重臣均被軟禁於後宮,殿上空無一人。師纂等人轉入迴
腸廊,來到偏殿,只見殿門虛掩,門口守衛均已被鄧艾遣走。師纂做了個手勢,示
意全軍戒備,他拔劍在手,大步向前,一腳踢開殿門,大聲喝道:「奉旨擒拿反賊
鄧艾鄧忠,逆者格殺無論!」
眾士兵得令,一齊擁入殿內,卻見殿上放著兩張長几,几上杯盤狼籍,十餘枚酒
罈或躺或立地散佈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酒味,令人聞之醺然。但殿上並無
一人,蓋飲酒之人已不在矣。眾士兵見此情形,不禁面面相覷。
師纂衛瓘隨後步入殿門,見狀均大吃一驚。師纂煞時覺得口乾舌燥,不禁喃喃道
:「沒道理的,沒道理的,這事安排得這般隱密,那廝怎能得知,莫非他真的是鬼
神…沒道理的,沒道理…」他想起和鄧艾作戰時的情景,回憶起鄧艾神出鬼沒的奇
謀,背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衛瓘亦是愣在當場,隔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只聽他低聲問道:「師將軍,今
一早…咳…為我開城門的士兵有幾人?」
師纂此刻心思大亂,哪記得這般問題,他啞著嗓子道:「管他娘的有幾人,鄧艾
這廝智比鬼神,我等秘密佈下的局還是被破了,我等鬥不過他啊…鬥不過…」
衛瓘搖了搖頭,道:「二人…咳…師將軍,今一早在城門邊跟著你的士兵有二人,
但到衙門時…咳…卻只剩下一人了…」
師纂驀地醒悟,回頭道:「那是李君,他自請殿後,留守城門,難道那人是…?」
「應是鄧艾在你身邊暗伏的細作…咳…鄧艾疑你久矣,豈會毫無作為?」
師纂聞言更是驚惶,只聽他顫聲道:「若是如此,則鄧艾早已走遠,此刻他定已設
下極可怕的計謀,吾命休矣!」
衛瓘見師纂這般模樣,不禁嘆了口氣。他不再說話,轉身走近長几,只見几上翻
倒一只酒杯,酒水順著桌簷直注向地面;衛瓘又拿起翻倒的紅燭,只見燭心柔軟,尚
有微溫,顯然熄滅不久。衛瓘轉身對師纂道:「師將軍,現在可不是驚慌的時候…咳
…照這兒的情況看來,鄧艾走得不久,且…咳…走得匆忙,現在追之,時猶未晚。」
師纂聞言半信半疑,道:「大人,即便鄧艾走得不遠,也難以擒他,這蜀宮如此之
大,他只消找個宮室躲起來,我等人手不足,不能搜遍蜀宮,根本找不著他啊!」
衛瓘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他緩緩地道:「何必搜遍蜀宮?…咳…依我所料,鄧艾要
走,只有一處可去。」
師纂問道:「何處?」
衛瓘輕咳一聲,道:「中軍。」
蜀宮東苑邊牆,鄧艾腳步蹣跚,扶著牆向前走著。他未著盔甲,頭髮散亂,雙眼佈
滿血絲,渾身上下散發著酒氣,原本一代名將之霸氣早已喪失殆盡,此刻的他,不過
是一名宿醉的酒鬼,掙扎地為自己尋找一線生機罷了。
鄧艾不斷地咒罵自己。「酒乃穿腸毒」這道理人人都懂,但就是沒人克制得住;他
為行軍禁酒一年半,豈知那慾望不旦沒有消減,反如久蓄之水,一旦潰堤,則漫天蓋
地,勢不可擋。洛陽送來的麴酒為天下首屈一指之好酒,但亦是數一數二的烈酒,尋常
人三盅必醉,五盅必倒,若能撐到七盅便是一等一的海量;昨夜鄧艾父子倆一口氣喝乾
了十一罈麴酒,其酒力可想而知。
鄧艾回想適才的情景:他派去師纂身邊的細作李君匆匆忙忙地奔進偏殿,用力地搖醒
他,急急說了一大串話;朦朧中,他只聽到「監軍」、「師纂」、「謀反」等字眼,絲
毫不得其意;他想叫李君說得清楚一些,但喉嚨聲帶便似被剪斷似的,掙扎半天竟發不
出半點聲音。他最後聽到的字眼是「快逃」,然後便被推出一扇門,門外寒風撲面,令
他稍微清醒。雖然他依舊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但明白此刻他需要保護,而惟一安全
的地方,只有中軍駐紮的丞相府。
成都蜀宮乃仿長安未央宮而建,論宏偉雖不及中原故宮,但因蜀中地廣人稀,其佔地
反倒比長安宮室要廣。東苑乃供太子騎射狩獵之用,單其邊牆便長達三里,惟一一道出
入門戶開在邊牆正中,俗稱「出師門」;此門之外便為丞相府,據說昔日諸葛孔明曾在
此門向後主劉禪上出師表,因此得名。鄧艾扶牆而走,冰寒的朝露浸溼了他的衣襬,迫
得他全身發顫;他走了好一段距離,出師門那靛青色的琉璃飛簷於晨霧中已明顯可見。
鄧艾很想得快一些,但每踏出一步全身關節便如萬針所扎,劇痛無比;他深吸一口氣,
定住思緒,心道:「…不過十餘丈的路,捱過便是海闊天空,只要我拿到軍權,便是天
大的亂子也無可畏懼…此時千萬不得著急…」
「『麒麟入欄成牛畜,蟠龍落井類蛇鰻』,想不到堂堂征西大將軍,也有這般落魄的
光景。」
鄧艾驀地一驚,抬起頭來,只見十數道人影從霧中緩緩浮現,當先一人身穿皂衣,身
材瘦長,眇了一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正是說話之人。
鄧艾站穩身形,啞著嗓子道:「來…來者何人?」
那人拱手道:「在下楊針,鍾都督部曲。」
鄧艾呼了口氣,道:「鍾士季要汝等來取我性命?」
楊針嘿嘿一笑,道:「我們家主子的意思,本是要借閣下之手殺那癆病鬼,如此他方
能名正言順地進軍成都,將您給拿下…主子派我前來,是怕那癆病鬼狡猾多詐,若閣下
放他一條生路,那便由我下手,斷不能讓那癆病鬼活著出成都…豈知都督您竟如此不濟
,不但沒能殺掉衛瓘,反而被他逼得如喪家之犬。在下無可奈何,只好擅作主張,改取
都督首級,好回去交差了。」說罷手一招,身後十餘人上前,將鄧艾團團圍住。
鄧艾拼命站直了身子,只盼用計拖延時間,但此刻腦袋便如掛了鉛垂似的,別說用計
,連說話都十分吃力。他嘶啞道:「我鄧士載便是落魄也比汝等狗輩強上十倍,哪個不
要命的,儘管放馬過來!」
楊針見鄧艾這等模樣,彷彿多推一把便能將他撂倒一般,料想他若不是身染惡疾,便
是宿醉未醒。但鄧艾威名素著,楊針不願輕易犯險,當下對一眾武士喝道:「主子有令
,擒鄧艾者賞銀五千,官升三等,尊為練武房之首,何人願打頭陣?」鍾會野心醞釀已
久,早就廣收部曲,充實羽翼,又於府內設「練武房」,命楊針主持,招納武藝高強之
士,供其衣食,以做爪牙。這回鍾會將於蜀中起事,便將練武房內好手盡數招來,以備
不時之用。
這些練武房的武士多為江湖上亡命之徒,或因走投無路,或因貪圖榮華而投於鍾會門
下,此刻聽得有升官發財的機會,均甚為興奮。一胖一瘦二名武士搶先出列,那胖子大
聲道:「頭頭,這傢伙醉得跟灘爛泥似的,咱兄弟倆不用三招,就要這廝束手就擒!」
楊針點點頭,雙手交叉胸前,退到一旁。
胖瘦二人向鄧艾走近,那瘦子獰笑道:「久聞鄧征西大名,今日一見,不勝歡喜,還
請鄧大都督多多賞臉啊!」說著便向鄧艾手臂抓去。
鄧艾怒甚,一拳朝那瘦子打去,忽覺眼前一花,那瘦子竟已閃到他右側,扣住了他的
肩頭。
鄧艾微微一驚,知道碰上了擒拿好手,當下一個沉肩卸去對方這一扣,緊接著雙手一
記十形推向右側推去,硬是將那瘦子逼開一步。鄧艾待要趁勝追擊,忽覺腰間一緊,已
被那胖子從身後緊緊抱住。
鄧艾久經陣仗,雖驚不亂,當下弓起身子,讓那胖子無法施力,隨即一記旋肘,照那
胖子面頰打去;這一肘鄧艾用上的十成十的力道,本擬將對手顱骨打個粉碎,豈知那胖
子雖肥胖,身形卻十分靈活,他矮身避過這一肘,從鄧艾腋下鑽過,接著一拳重重擊在
鄧艾腹部。
鄧艾被這一拳打得連連倒退,直撞到邊牆才止住,只見他捧住腹部,不停嘔吐,似乎
十分痛苦。那瘦子從腰間抽出單刀,大踏步走近,冷笑道:「我請都督賞臉,都督卻不
領情,才搞得這般德性,鄧都督,不如…」他話還沒說完,忽覺心口一痛,低頭一看,
一柄匕首已插在他的左胸,直沒至柄。那瘦子連吭也沒吭一聲,隨即俯面倒下。
這一下事出突然,在場眾人全沒來得及防範,那胖子大驚,他一面向鄧艾衝過去,一
面哭號道:「殺我大哥…我必將你這廝千刀萬剮,為我大哥報仇…」說罷掄起大刀便向
鄧艾砍下。
鄧艾一個矮身,從那瘦子屍體上滾過,避開這一擊,隨即將瘦子的屍體翻起,拔出匕
首,鮮血登時由那傷口急噴而出;那胖子轉身欲追擊,卻正好被噴得滿臉是血。他舉手
抹一抹臉,睜開雙眼,卻見眼前刀光一閃,鄧艾已拾起單刀,手起刀落,將他劈成兩半。
鄧艾酒力未退,殺這胖瘦二人全憑直覺,他以刀拄地,大口吸著氣,只盼讓自己清醒一
些,卻見三名武士手持兵器向他撲來,齊聲喝道:「河北三不才,請都督指教。」這三人
本為河北黑山賊餘軍,各稱「不天」、「不地」、「不人」,鍾會以重金禮聘,方將三人
招入門下。「三不才」各有本事,「不天」招巧,使雁翎刀;?不地?力大,使流星錘;「
不人」輕靈,使一雙峨眉刺。這三人入鍾會門下未久,急欲表現,見胖瘦二兄弟失利,隨
即一齊向鄧艾攻來。
鄧艾身體仍然十分虛弱,見「不天」雁翎刀砍來,只得往旁側身閃過,忽覺面部風聲疾
勁,「不地」的流星錘已照腦門砸來,鄧艾避無可避,趕緊舉刀一擋,只聽得「噹」的一
聲巨響,那單刀已被震斷;鄧艾手握半截斷刀連退數步,感覺手上濕潤,原來虎口竟已被
震破流血。他正待換口氣,驚覺背後氣流流動,當下不及細思,半截斷刀往後頸一遮,只
聽得「叮」的一聲,「不人」右手的峨嵋刺擊在刀面上,滑了開去,鄧艾反身一拳,將「
不人」給逼了開去,卻覺得左肩劇痛,終究是挨了「不人」左手一刺。
鄧艾原本腦袋渾沌,現在左肩中了一刺,劇痛之下,思緒反倒清醒許多。他與這三不才
各過一招,已略知對手強弱,見「不天」又持刀攻來,心念一閃,當下舉起斷刀格開對方
來招,正要往前反擊,忽地腳下一絆,竟向「不地」懷中倒去。
這一倒來得突然,「不地」舉錘要打,卻已被鄧艾擠住,使不上力,當下大手一伸,扼
住鄧艾咽喉,只聽他哈哈笑道:「瞧我扼死你這大都督。」說著便要使力將鄧艾舉起,哪
知力尚未發,忽覺頸上一涼,那半截斷刀已劃過他頸子,將他首級割下。
原來鄧艾與「三不才」一交手,便已知這大塊頭最好應付;他見其使流星錘,料想其必
不擅近身搏擊,當下冒險跌入他懷中,誘其出手。果然「不地」一出左手全身立刻破綻百
出,輕易為鄧艾所殺。
鄧艾嘿嘿一笑,將斷刀丟下,拾起那流星錘,對「不天」、「不人」屈了屈食指。二人見
兄弟慘死,又見鄧艾這般挑釁,那還禁得住,當下大喝一聲,一左一右,向鄧艾撲來。鄧
艾濃眉一挑,揚起左腿,地上半截斷刀忽朝「不天」正面飛去;「不天」沒料到鄧艾還有
這一著,情急之下朝左側避開,哪知如此正中圈套,鄧艾流星錘自左而右掃來,正中「不
天」腦袋,將他打得腦漿並裂而死。
鄧艾雖殺一人,但錘勢不停,流星錘繞過他身體直朝後方砸去;「不人」本已繞至對手
身後,正要舉刺刺下,見流星錘突然襲來,只得趕忙低身避過。鄧艾不給對手絲毫機會,
一個轉身,以流星錘鐵鍊絞住「不人」頸子,雙臂一振,已將「不人」頸椎絞斷。
鄧艾頃刻連殺五名高手,只覺得全身骨骼都要散開似的,但此刻面前尚有楊針等十餘人
,尚不能示弱;他解開鐵鍊,俯身拾起雁翎刀,冷眼看著楊針及一班武士,道:「鍾會養
你們這班膿包豈不浪費,你們不如就一起上,也省得本都督麻煩!」
眾人見鄧艾舉手投足間便殺了五人,雖然每招都是險到極點,但實是摸不透鄧艾究竟還
有些什麼本事,不禁皆往楊針看去;楊針聽鄧艾話說得自信,心下亦不由得惴惴,但一眼
瞥見他握流星錘的手正輕輕顫抖,知他已是強弩之末,當下冷笑道:「都督既然這麼說,
那我等只有遵命…兄弟們,大夥一起上,將他碎屍萬段!」
眾武士得令,當下一擁而上。鄧艾雖已是累極,但仍鼓足氣力,右手雁翎刀一架,擋
住正面二名武士兵刃,左手流星錘順勢掃出,將那二人打得頭破血流;鄧艾向前一步,
卻覺得左腿一疼,原來一人使地堂刀,在他腿上劃了一道口子。
鄧艾受傷,不但不懼,反而如野獸般越顯狂野,他虎吼一聲,流星錘一甩,打在那使
地堂刀的人的背上,只聽得「喀啦」一聲,那人背脊應聲而斷;鄧艾拖著腳衝入眾武士
之中,右手刀砍,左手錘打,一眾武士十個倒給他殺了七個,剩下三人見鄧艾意態若狂
,直嚇得心膽俱裂,向旁躲了開。
鄧艾待要追擊,忽覺身後風聲颯然,楊針已然出手;鄧艾回身一架,只見一柄厚背
大刀當頭壓下,迫得他連退數步。鄧艾站穩身形,左手流星錘正要使出,楊針手快,
一把扣住鄧艾手腕脈門,迫得鄧艾不得不鬆開流星錘。
「大狗還有點本事。」鄧艾喝道,雁翎刀疾攻而來。
「承讓了。」楊針道。他一柄厚背大刀劈開左右兩路,剛柔並濟,乃是極高明的刀法
。他先以柔勁封住鄧艾來勢,再以剛勁直攻鄧艾面門,不過數回合,便將鄧艾逼得連連
倒退,鄧艾情勢雖劣,但仍不由得讚道:「刀勢暗含陰陽之意,確實了得!」
楊針冷笑道:「豈止如此!」說罷刀勢吞吐,一柄重達三十斤的大刀竟如長劍一般,
盤旋飛舞,逕攻鄧艾身上各大要穴;鄧艾力圖反擊,卻覺得對方刀上勁道變化無窮,時
剛時柔,難以捉摸;鄧艾並不諳這等玄學武術,當下一聲暴喝,雁翎刀向楊針硬砍硬折
,乃欲以純陽剛的招式破敵。
若在平時,楊針見鄧艾這般攻勢必要退讓,但此刻鄧艾受酒力所擾,加上剛才激戰許
久,臂上力道大不如前,其刀勢雖兇猛,威力卻不足。楊針看準鄧艾一記猛砍,使出一
式「揉峰」,大刀順著雁翎刀畫了個圓圈,將刀上力道牽引出去,鄧艾只覺得重心失衡
,雁翎刀脫手,一跤跌在地上。
楊針刀勢一收,上前抓住鄧艾的衣襟,冷笑道:「天意弄人,閣下喪在我刀下,便好
好上路吧!」說罷一刀便望鄧艾心口刺去。
鏗!
一聲清響,楊針的大刀劃破了鄧艾的衣衫,卻刺不進他的胸膛。楊針微微一愣,但鄧
艾又怎會給他一愣的時間?他一手扼住楊針喉嚨,一手抓住他的腰帶,將楊針往邊牆上
狠狠摜去,直撞得楊針頭昏眼花,鮮血直流。
鄧艾撐起身子,踏住楊針的右手,從懷中掏出一面破碎的銀鏡,喘著氣道:「天意弄
人!」說罷將楊針臉往後一扳,舉起銀鏡,便朝他喉嚨割去。
天意弄人。無論對鄧艾或楊針而言,「殺人」均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喪在二人手下的性
命,只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今日天意使然,鄧艾在懷中藏了面銀鏡,楊針殺不了他;
而同樣地,鄧艾也殺不了楊針。
一條強壯的臂膀從後方伸來,圈住鄧艾頸項,硬是將他往後拖了數步。鄧艾一個回身,
手上銀鏡碎片朝那人臉上刺去,那人側頭閃過,臂上用力,將鄧艾給甩了出去。
鄧艾趴在地上,鮮血流過他的下顎,緩緩滴下。他掙扎著起身,十餘柄長槍從旁伸來,
壓住了他的肩頭,迫得他不得不跪下。
師纂背著陽光走來,讓鄧艾瞇起了眼。只見他抹去頰上的血痕,冷笑道:「鄧都督果然
可怕,若我慢個片刻,只怕腦袋已被刺穿了。」
鄧艾「哼」了一聲,惡狠狠地道:「我早料到是你,我待你一向不薄,你今日卻忘恩
負義,壞我大事。」
師纂搖了搖頭,道:「都督早就疑我,何來不薄?在我身邊安插細作,倒是一手高招
啊!」說著拍了拍手,他身旁的士兵將一顆人頭擲到鄧艾面前,正是李君的首級。原來
李君催鄧艾逃走,自己卻為其殿後;師纂等從後追趕,正巧遇著李君,遂將其梟首。
鄧艾對那首級看也不看,他仍盯著師纂,道:「量你一人也無力擒我,背後定有籌謀
者,要他現身吧!」
「久違了,鄧將軍,」一聲咳嗽,只見衛瓘從軍隊中走出,來到鄧艾面前,拱手道
:「鄧將軍,上回在長安一別…咳…也有五年不見了吧?經年不見,您依舊健壯如昔啊
!」
鄧艾愣了半晌,忽然仰頭哈哈大笑,只聽他道:「哈哈哈…原來是你這個癆病鬼,我
還道是誰…哈哈哈…」他好不容易止住笑,雙眼瞪著衛瓘,道:「衛伯玉,我早知朝中
那班酒囊飯袋,惟你有本事,卻沒有好好提防,倒是我大意了。」
衛瓘道:「咳…都督過獎了,在下只是碰巧罷了…咳…都督之計確實巧妙,先誘司馬
公至長安,再逆料司馬公心意,使其下令招都督北歸,只要都督一至長安,司馬公便為
俎上之肉,任都督宰割…咳…這一計,滿朝文武無人能識,只差一著…咳…這天下,便
是都督的了。」
鄧艾冷笑道:「衛大人果然了得…但衛大人可知,有一人已率十萬大軍進薄漢中?」
衛瓘聞言一驚,道:「是那人…?」
鄧艾道:「正是,只怕大人千辛萬苦擒了我這廢人,到頭來還是護不住司馬家天下。」
衛瓘尋思半晌,忽然輕輕一笑,道:「鄧士載,你別用這話唬弄我…咳…在下與那人
共事已久,深知那人…咳…那人不過是反覆之輩,若無都督主導,其必不能成大事…咳
…我將閣下被擒的消息放出去,不過三日,便將風平浪靜。」
鄧艾嘆了口氣:「識人明確,決事果斷…『若』鄧某真敗在閣下手上,那也無話可說
。」
衛瓘一愣,道:「都督還有…?」
鄧艾濃眉一揚,冷笑道:「鄧某最後一子,還沒落定啊!」
此時出師門外傳來陣陣馬蹄,千餘名士兵全副武裝奔進東苑,當先一名小將虎盔銀
甲,大聲喝道:「汝等反賊,竟誣告我父謀反…快棄械投降,否則格殺勿論!」說話
之人正是鄧忠,此時他雖全身盔甲,但雙眼依舊紅腫,似仍未從宿醉中醒來。
原來今朝鄧艾父子為李君搖醒,一同朝丞相府逃去。鄧忠雖亦宿醉,但畢竟年歲較輕
,體力回復較快,鄧艾遂吩咐鄧忠繞道改走北門,自己則獨走東苑出師門,以吸引追兵
。果然楊針與師纂兩班人馬均於出師門前攔截,雖終是拿下鄧艾,卻不料鄧忠已從北門
回到丞相府,調動中軍人馬,前來救父。
這一下情勢逆轉,牽弘、王頎、楊欣三將調動人馬,將師纂人馬團團圍住。牽弘乃隴
西太守,隨鄧艾征戰十餘年,乃鄧艾中軍支柱,此刻見鄧艾渾身血跡地跪在地上,不禁
既心痛又氣憤,揚鞭指著師纂罵道:「師纂狗賊,汝竟敢犯上做亂,還不快放了都督,
要不我便將你剁成肉泥!」
師纂高聲道:「牽將軍,朝廷懷疑鄧都督有不臣之心,要拿鄧都督回京調查,這位是
朝廷派來的衛瓘衛監軍…其他各營均已從命,將軍擅自興兵抗命,這可是夷九族之罪啊
!」
楊欣一旁厲聲道:「鄧都督滅蜀,軍功蓋世,何來不臣之心!汝等無義之輩,才是真
正罪該萬死!」
衛瓘向前兩步,拱手道:「牽將軍、王將軍、楊將軍,天子以謀反罪名要我拿鄧都督
,在下亦是不信…咳…但我等臣子,僅能奉命行事…咳…諸位且先撤軍,讓在下押鄧都
督回京覆命,在下必於天子前盡力為鄧都督辯解,力保忠臣無遭冤枉…咳…」
三將聽衛瓘這麼說,怒氣稍減,正待進一步談判,卻聽鄧忠喝道:「休聽這廝胡言!
今日之事,乃師纂欲獨攬滅蜀之功,與朝官勾結,誣陷我父,諸位先救都督,再將師纂
碎屍萬段!」中軍將士本皆憐鄧艾被擒,再經鄧忠這一鼓動,立刻戰意昂揚,各挺兵器
便要去救出鄧艾;士兵既動,將領亦無法置身事外,牽弘大喝一聲,策馬上前,馬刀高
舉,便往衛瓘砍去。
說是遲那是快,只聽得「咻」的一聲,一枝羽箭自旁射來,正中牽弘肩胛,牽弘悶吭
一聲,翻身落馬。一隊騎兵自南面飛快掩來,為首年輕將領高聲道:「玄馬營胡淵在此
,反賊休得猖狂!」
原來鍾會大軍於今晨抵達成都外,正碰著於黃丘駐守的人馬;鍾會知悉衛瓘早已入成
都,隨即命胡淵帶小隊人馬為前鋒,入城探查,鍾會親領大軍隨後入成都擒鄧艾。胡淵
甫進成都,立刻聽說蜀宮中有爭亂,又聽說丞相府中軍盡出,知有大事發生,當下率軍
往出師門而來,正好救了衛瓘一命。
鄧忠見牽弘受傷,大怒,當下策馬往胡淵殺來,喝道:「敢傷我大將,便讓我鄧忠來
會會你!」
鄧忠胡淵均為魏軍中著名的年輕將領,但一在隴右,一在西涼,雖彼此聞名,卻素未
謀面。此次初見便是兩馬交鋒,一決生死之情景,二人均不敢大意,仔細打量對方。鄧
忠心道:「久聞玄馬營馬快,這廝定會伏身,用『隼搏』刺我胸口…但我銀槍比他虎頭
槍長三寸,只要貼身近擊,先刺他咽喉,便能置他於死。」胡淵心道:「久聞這廝驍勇
擅戰,他仗著手上銀槍長,必用貼身近擊先刺我咽喉…但我的玄馬快約莫比他座騎快個
二蹄,只要搶在他舉槍前先用『隼搏』刺他胸口,這廝便活不成了。」
二人策略已定,各自策馬舉槍,照對方迎去。此刻朝陽初升,綠草如茵,兩軍將士高
聲吆喝,馬蹄疾如琵琶飛絃;二名小將只覺得心跳隨著馬蹄聲加劇,血脈賁張,心念空
白,那一剎那,全世界不過是兩枚槍尖而已。忽然「碰」地一聲,二騎已交錯而過,胡
淵勒住座騎,揚起陣陣塵沙,只見他滿面通紅,大口地喘著氣,頸子旁多了一道長長的
血痕,差些便要割傷頸脈。他摀住傷口,回頭卻見鄧忠躺在地上痛苦地掙扎著,他胸前
護甲盡碎,右胸到肩胛被劃開一道傷口,深可見骨,但總算還不致命。二名魏軍上前來
,撥去鄧忠盔甲,取藥為他止住血,裹上綿布包紮妥當,然後再用麻繩將鄧忠五花大綁
,抬入陣中。
這一戰勝負已分。
正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鄧忠與胡淵武藝本在伯仲之間,戰術見識也幾乎相
同,只因鄧忠宿醉未消,當喉一刺竟偏了一寸,令鄧艾原本所設計的最後一著,也無用
武之地了。
王頎、楊欣見鄧忠被擒,趕緊拍馬來救,胡淵舉槍一攔,將兩人接過。只見胡淵左挽
一道銀花,右點一條金龍,一柄虎頭槍使得神出鬼沒,雖是以一敵二,卻也應付自如。
便在此時,蜀宮傳來一聲?響,大隊魏兵如潮水般,自蜀宮源源不絕地湧了上來。這
批魏兵既快且靜,不一會兒功夫已佔據了整個東苑,邊牆城樓上更是列滿了弓箭手,箭
拔弩張,隨時可以對苑內之人發動狙擊。一名將官手持「帥」字旗,身著銀甲,自大隊
中走出,正是鍾會族弟鍾偃;他走到中央,將大旗往地上一插,高聲道:「鍾司徒大人
奉旨擒拿反賊鄧艾鄧忠父子,其餘人等,棄械投降,既往不究!」其餘魏軍一齊以兵器
杵地,齊聲喝道:「棄械投降,既往不究!棄械投降,既往不究!」
鄧艾中軍軍士見這等氣勢,不由得面上變色;此時忽聽得胡淵一聲清嘯,一記「鳳點
頭」重重地擊在王頎脥下,也不知打斷了幾根肋骨,將他硬掀下馬來;楊欣見狀大怒,
雙腳一夾馬腹,自胡淵後方襲來,胡淵神色不變,調轉馬頭,同樣一夾馬腹,腰間長劍
出鞘,「躍馬擊」疾如閃電,已一劍刺穿楊欣右肩,楊欣慘呼一聲,連人帶劍摔在地上
。數名魏軍出列,如同對待鄧忠一般,將二人卸甲、包紮、綁縛,最後擒入陣中。
鄧艾、鄧忠、牽弘、王頎、楊欣五名大將或擒或傷,中軍軍士士氣全失,只聽到「鏗
鏘」之聲不斷,眾軍士紛紛拋下兵器,雙手高舉,示意投降。鍾偃手一招,數千名魏軍
上前,或收兵器,或收盔甲,或上繩縛,不一會兒功夫,已將千名中軍軍士盡數拿下。
鍾偃走回陣中,行禮道:「主子,一切妥當。」
只聽得嘿然一笑,鍾會已策馬走出大軍,他首先來到衛瓘面前,道:「久聞鄧艾好行
險兵,想不到衛伯玉猶有過之,我給你三百人,你竟率六人便直趨成都,若非我大軍來
得即時,恐怕便見不著閣下了!」
衛瓘拱手道:「咳…為國除賊,死生早置之度外…咳…這回沒順著司徒大人的意思,
只能說天命使然。」
鍾會嘴角浮出一抹冷笑,道:「伯玉倒客氣了,你我皆為同僚,將來尚有合作機會,
區區一次失策,又算得了什麼?」
鍾會這話說得好聽,實是狠毒至極,意謂著「這回沒將你弄死,下回必取你狗命」
,饒是衛瓘智高人膽大,聽出鍾會言下之意,心中也不由得一寒。
鍾會下馬,走到鄧艾面前,撫掌嘆道:「鄧將軍,半年前,你我在漢中軍議,你率
軍偷渡陰平,我率軍直攻劍閣,想不到再會面,竟是這般場景,實是天意弄人啊!」
鄧艾滿面鮮血,冷然道:「正是,天意弄人…智者枷鎖纏身,愚者景衣玉袍,人生
何其諷刺!」
鍾會笑道:「閣下今日一敗,便如此憤世嫉俗,氣量未免狹了些。」
鄧艾「呸」的一聲,道:「我乃敗在衛伯玉手中,與你無關,還輪不到你說三
道四!」
鍾會搖了搖頭,道:「自來成敗論英雄,今日即便我不說,將來青史上,閣下也
不過是個反覆小人…而我,鍾士季,卻將流芳萬古,名震天下!」
鄧艾陡地暴出一陣大笑,只見他伸出舌頭,舔舐著流到嘴角的鮮血,緩緩地道:
「稚雞猶想上枝頭…若閣下真如此之想,那我便在洛陽天牢,恭候大駕!哈哈哈…
」
鍾會大怒,一巴掌甩在鄧艾臉上,厲聲道:「你便好好在洛陽給我等著,等我
去將你抽筋剝皮,凌遲處死…媽的,給我拖出去!」
數名魏軍上前,將鄧艾加上枷鎖,向外拖了出去;鄧艾腳步蹣跚,雙膝在地上
磨出道道血痕,只聽他仰天笑喊道:?我鄧艾為國盡忠如此,卻落得這般下場,天
理何在!?
魏軍將士均向鄧艾投以鄙夷的眼光,更有士兵向鄧艾吐唾沫,甚至暗地裡搥
個一拳、踢個一腳,彷彿在這名征西大將軍身上能佔點便宜,便是什麼了不起
的成就似的。鄧艾面對種種屈辱,始終大笑不止,似乎惟有如此,方能撼衛自
己僅存的一絲尊嚴。
離開宮門時,鄧艾的笑聲止住了,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斜倚在宮門邊,高大魁
梧,鬚髮蒼白。那人曾與他在十餘萬人前,策馬揚鞭,一決死戰;也曾與他各坐於
彼此主帳內,運籌帷握,智決天下。而今,那身影卻似有些寥落。
那是姜維。
鄧艾用力站穩了腳步,隨著士兵平穩地走過姜維面前。春風輕掠過他的耳際,
他側耳傾聽,風中並未傳來新的消息。
兩人沒有說話,甚至連目光也沒有接觸,姜維整了整衣衫,向皇宮走去。
那一瞬間,鄧艾只覺得胸口沉悶,泫然欲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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