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volley (你媽的鐵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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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轉錄][轉錄][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七(終章)
時間Fri Jun 24 20:19:42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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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ea (蒼天已死)
標題: [轉錄][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七(終章)
時間: Fri Jun 24 16:21:0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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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ea.bbs@ptt2.cc (kea.bbs@ptt2.cc)
標題: [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七(終章)
時間: Fri Jun 24 16:20:16 2005
作者: kea (蒼天已死) 看板: kea
標題: [創作] 滅蜀記 下卷 之十七(終章)
時間: Fri Jun 24 14:16:01 2005
十七、
成都的大雨一連下了三日,澆熄了戰火,也洗淨了血漬;衛瓘與胡
烈最終勒住了城中的混戰,但連日戰亂,已不知使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董厥被鎖在一囚車裡,置在大街中央,他的右腿已斷,用一塊破布胡
亂地紮了起來,血猶未止,傷口已開始化膿;大雨滂沱,他全身溼透,
在囚車中昏迷不醒,朦朧之中,似乎聽到了一些爭吵,那聲音有些熟悉
,但他卻聽不分明。
「我再說一次,媽的,這廝起兵做亂,我奉令將他拿下,怎麼說也不
能交給你,明白?」
「我也再說一次,小將軍,這人是我的下屬,他已傷成這樣,你又何
必固執?通融一下,將他交給我處罰。」
「哈哈,你還你為你是皇帝陛下?我說大人,我在這雨中與你好言好
語的說話已是客氣,依我軍軍法,這等亂者必須要交給衛大人發落,重
者立即處斬,若是輕些便押回洛陽,發配充軍…這是軍法,豈有通融之
理?」
「小胡將軍,法律不外人情,貴國現在要定天下,應先收天下人心,
董厥傷成那樣,還能為什麼亂?你便賣個人情,讓我帶他走,則蜀中百
姓都會稱許將軍仁義,利人利己,何樂不為?」
「這我可不懂,我只知『軍法不行,軍心不定』,若我放他走了,其
他人也要我放,那我當如何?」
「小將軍何必如此固執?」
「我便是固執,那又如何?」
劉禪身上披著皮襖,手持紙傘,在街中央與胡淵爭執;胡淵穿戴斗笠
簑衣,早已全身浸溼,對於劉禪的喇喇不休,甚感厭煩。
此時一輛大車緩緩駛來,停在二人身旁,衛瓘從車內探出頭來,道:
「咳…我找遍了皇城,原來後主在這兒…咳…時間不早,後主,當上路
了,請上車吧。」
劉禪拱手道:「衛大人,你來得正好,請你與胡將軍說說,讓我待董
厥走吧。」
胡淵道:「大人,這廝無理取鬧,董厥興兵做亂,罪當處斬,這廝卻
要我放他走,豈不是太甚?」
衛瓘聽兩人將適才爭吵之事說了一回,尋思半晌,忽道:「咳…後主
何以要救董將軍?可是與他有交情匪淺?」
劉禪搖了搖頭,道:「我與董將軍並無交情,但他終是我的臣下,見
他受難如此,我如何能棄他而去?」
衛瓘笑道:「若是姜伯約…咳…受難,閣下可會救之?」
劉禪仍看著窗外,道:「在下無區別之心,凡我臣下受難者,我必救
之…可惜我隻人力量有限,受難者無數,不能遍救…」
衛瓘又是一笑,轉頭對胡淵道:「咳…小將軍,便讓董厥隨後主走吧
。」
胡淵驚道:「大人,這可是亂臣,您三思…」
衛瓘擺了擺手,道:「這是我的發落…咳…當下成都初定,人心不穩
,不如饒了這個廢人…咳…以安百姓之心…再說,後主乃是我朝貴客,
順他的意,總顯得司馬公肚量寬宏些。」
既然衛瓘如此說,胡淵也只能遵命。衛瓘又叫來了一輛車,將董厥安
置其上,又命一名軍醫隨車照料,然後對劉禪道:「如何,後主陛下,
如此可合了你的意?咳…且請上車,我等將北返了。」
劉禪拱手道:「足感盛情。」
劉禪上車坐在衛瓘身旁,御者一揚馬鞭,一行數十輛大車,便往北方
緩緩行去。
劉禪揭開窗帷看著外頭的光景,只見成都內四處盡是燒毀的廢墟,路
旁排著百來具屍體,均是著平民裝束者,男女老幼皆在其中。一名婦人
端著一碗浸溼的白飯,在大雨中邊哭邊走,卻不知是母哭其子,或是妻
拜其夫?
劉禪看著一片殘破的成都,不禁悄悄流下淚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紙
包,裡頭乘著些許紫色的粉末,他看著粉末凝視半晌,心中嘆道:「若
是當時從了姜維之計,那便…」
那夜,他在潛龍池畔徘徊,雙手顫抖著將這包粉末懸在粼粼波光之上
;原本已下定的決心,在那一瞬間卻又動搖了起來。
「毀了這紫狼煙,那便一切抵定,斷不能讓姜維再起干戈…」
他深吸口氣,將紙包微斜,粉末移到了紙張邊緣,只要再施點力,便
會落入池中。
他抬起頭來,看著遠方的出師門,那個令他動搖的念頭又更大了些。
「咳…後主,這是什麼?」衛瓘探過頭來,看著劉禪手中之物。
「宮裡的一些小玩意兒罷了,如今沒用了。」劉禪搖了搖頭,將那包
粉末擲出窗外,只見紫粉落在地上,化在雨水中,流向溝渠,消失無蹤
。
劉禪看了半晌,忽然道:「衛大人,可否請教一事?」
衛瓘一愣,道:「但問無妨。」
劉禪道:「我聽說…大人為制伏鍾會,不惜以自己親弟為替身,拖延
時間,是也不是?」
衛瓘微微蹙眉,道:「咳…誠如所言。」
劉禪道:「這我卻不明,大人為何下得了這般決心?為何能犧牲自己
親弟,只為擒伏鍾會一人?」
衛瓘嘆了口氣,指著外頭一株半枯的梅樹,道:「後主…咳…時當早
春,你可知這樹為何便枯了?」
劉禪看著那梅樹,搖了搖頭。
衛瓘道:「咳…那樹枝椏茂密,過多的旁枝分散了主幹的養份,是以
難活…咳…栽樹之人,當能殘忍,將旁枝截去,以活其主幹…咳…成大
事者,亦是如此。」
劉禪想了一會兒,道:「但,大人,旁枝主幹本是同根所生,何以截
旁枝以活主幹,這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衛瓘指著路旁一列屍體,笑道:「咳…汝為皇帝,彼為蟻民,天下又
何時又公平之有?咳…若不截旁枝,便如那樹一般,整株枯盡,這豈又
是理想之道?」
劉禪喃喃道:「我卻盼旁枝主幹一同活下,這豈是奢望?」
衛瓘一笑,不再說話。
劉禪看著大街將盡,正要降下窗帷,卻見街旁卻有一處墳塚,泥土新
鮮,乃是新葬,墳前沒有立碑,只插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前漢大
將軍姜維塚」。
劉禪看著那墳塚,直到視線被北門遮住,方才放下窗帷。他倚著車壁,
心中默默祝禱:「伯約啊伯約,朕雖負了你,今朕遠去,你卻要替朕好好
看顧著蜀中子民啊!」
車隊一路向北,經綿竹、涪城、劍閣、漢中,出子午谷,過大散關,西
京長安那巍峨的城牆已近在眼前了。
那日,劉禪著了一身紅袍,意味慶賀魏滅蜀之功,而不悲弔故國之亡也
。只見未央宮內,百官齊聚,列於兩旁,魏帝坐於金鑾殿上,相國司馬昭
便坐在他的身旁;劉禪走到殿前跪下,高唱道:「罪臣劉禪,智令昏瞶,
膽敢對抗上國,今罪臣悔悟,以蜀中六十一郡投誠請降,盼皇上恕臣不敏
,免臣一死,則臣世代為皇上之奴,在所不惜!」
司馬昭面色蒼白,雙手發顫,已是重病之貌,但見纏鬥五十餘年的大敵
稱降於此,豈不令他興奮?他手一揮,身旁一名宦官出列,取出聖旨,唸
道:「惟景元五年三月丁亥,皇帝臨軒,使太常嘉命劉禪為安樂縣公,其
進聽朕命:蓋統天載物,以咸寧為大,光宅天下,以時雍為盛。故孕育而
生者,君人之道也,乃順承天者,坤元之義也。上下交暢,然後萬物協和
,庶類獲乂。乃者漢氏失統,六合震擾。我太祖承運龍興,弘濟八極,是
用應天順民,撫有區夏。于時乃考因豪傑虎爭,九服不靜,乘閒阻遠,保
據庸蜀,遂使西隅殊封,方外壅隔,自是以來,干戈不戢,元元之民,不
得保安其性,幾將五紀。朕永惟祖考遺志,思在綏緝四海,率土同軌,故
爰整六師,耀威梁、益。公恢崇德度,深秉大正,不憚屈身委質,以愛民
全國為貴,降心回慮,應機豹變,履言思順,以享左右無疆之休,豈不遠
歟!朕嘉與君公長饗顯祿,用考咨前訓,開國胙土,率遵舊典,鍚茲玄牡
,苴以白茅,永為魏藩輔,往欽哉!公其祗服朕命,克廣德心,以終乃顯
烈!」
詔罷,司馬昭站起身來,用幾以無聲的聲音道:「劉禪視時務而降,為
安樂縣公,賜食邑萬戶,絹萬匹,奴婢百人,供養一如從前;蜀中故臣,
依原職高低,各列封侯,永為我朝效力。」
劉禪拜道:「謝皇上大恩,謝相國大恩。」
司馬昭又道:「滅蜀之功,胡烈居首
其餘百官齊聲拜道:「恭喜皇上,恭喜相國,天佑我朝,誅逆除亂,千
秋萬世,一統天下!」
司馬昭站於殿上,志得意滿,他手一揮,笑道:「今日乃大賀之日,我
等便在此處設宴,為我安樂公洗塵,百官不醉不歸!」
司馬昭一聲令下,原本嚴肅的未央宮立刻變得一片歡愉,侍從們上前擺
上檀木長几,鋪上紅色地毯,點上香煙;燒牛、烤豬、美酒如流水般送了
上來。司馬昭坐在上座,向劉禪招了招手,劉禪上前行了個禮,道:「罪
臣不才,何敢坐明公之側?」
司馬昭笑道:「我父子虛此位待君已二十年矣,安樂公不坐,又有誰敢
坐之?無需客氣,且請上坐。」
劉禪道:「謹遵鈞命。」當下上前,在司馬昭身旁坐下。
司馬昭遞了杯酒與劉禪,嘆道:「安樂公,候你前來,倒耗了老夫大半
輩子啊!」
劉禪接過酒,道:「劉禪不才,使相國久候了。」
司馬昭也拿起酒杯,嘆道:「若君再晚個半年,只怕老夫已歸天。」
劉禪道:「相國春秋鼎盛,如何說這等話?」
司馬昭搖了搖頭,道:「光陰不待人,國有興亡,人有生死,此乃天道
,我雖掌天下大權,但天所定之事,非我所能為也…安樂公,我想你應該
清楚,縱是帝王,仍不過是洪流之中一粟,隨波逐流,莫知所終。」
劉禪道:「我道明公乃果決之人,不知公如此信天。」
司馬昭笑道:「如何不信?今日蜀亡,豈是人所決定?若是人所決定,
我難道勝過先父?難道勝過曹魏武帝?他等不能滅蜀,為何我能滅之?又
為何我那庸子能即天下帝位,而我卻不能?此皆為天意,人定豈能勝天?
」
劉禪默然不語,司馬昭道:「安樂公,我已來日無多,犬兒不才,還請
君多多輔助…今日歡喜,且請飲酒!」
劉禪背上一寒,聽出司馬昭言語中警示之意,當下舉杯道:「如明公所
言,天下之事乃決於天,不決於人,天意既屬世子,鄧艾、鍾會如此大才
,逆天行事,尚且覆滅,在下庸弱,明公又何必憂心?」
司馬昭道:「怕君無此心,但勢不由己。」
劉禪舉杯道:「但以此酒明志,明公請納安心,請!」
司馬昭亦舉杯,道:「請。」二人舉杯將酒一口飲盡,相視而笑,座下
眾臣亦紛紛上前來敬酒,一時之間,氣氛輕鬆許多。
待酒過三尋,樂舞備妥。樂師向司馬昭一行禮,輕撫琵琶,樂音緩緩流
出,只聽那樂曲初時輕緩,如雙鳳互語,後來節奏漸急,如激流過石,令
人不禁隨之起舞。
劉禪本是微醺,聞此音樂不禁心頭大震,這正是「蜀中四弦」,乃是昔
日他在宮中宴飲所聽,怎會在魏宮中演奏?他側眼看了看司馬昭,只見他
以?擊桌,高聲唱喝,沒注意到劉禪面上的變化;忽聽得琵琶飛絃,羯鼓大
響,那名嘴角有痣的舞妓,手執拍板輕舞到司馬昭面前,司馬昭伸手在她腰
上捏了一把,哈哈大笑,那舞妓沒有抬頭,劉禪卻見得到她噙在眼中的淚水
,隨著一回頭,從細緻的臉旁落了下來,濡溼了酒紅的地毯。
「安樂公,此間如何?比之蜀中如何?」司馬昭又斟了杯酒,似醉似醒地
問道。
劉禪將手中苦酒一飲而盡,笑道:「此間樂,不思蜀也。」
(17)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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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的一生當中,誰沒有一些...醒不了的夢;揮不去的痛.
我想,只要待人以誠,愛人以真,從來沒有刻意去傷害誰.
只希望能做到............不負人,不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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