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 喜菡文學網論壇
發表於: 星期三 八月 11, 2004 5:22 am 文章主題: 我的九0年代
作者: 訪客
六年級生，大概還有不少人會在國小的作文課上，在「我的志願」裡寫有
「以後要當蔣總統」的字句；然而，李遠哲博士拿到諾貝爾獎的那年，我
們這些選念社會組的學生著實是被打入冷宮了。
我的90年代，張惠妹還只是一個遠在東部山上，過著無憂無慮童年生活的
卑南族小公主；歌手羅大佑卻已經以一首「鹿港小鎮」大放異彩，高聲疾
呼「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稍後，歌手林強又將以一
曲「向前走」扳回一城，他誇張唱道：「我要來去台北打拼」。然而對80
年代出生的南部小孩來說，我們只知道首都有圓山動物園(後來又遷至木柵)
和總統府。六年級生也從來不曾想像，多年後大眾捷運系統將帶領他們走上
一個前所未有的「數位時代」：他們在捷運站匆匆晤面，卻都不記得彼此曾
經十年前在「青春貨櫃消遙遊」的演唱會上，共同哼唱了小虎隊的「紅蜻蜓」
；他們也在多次搬家的過程中，逐漸丟落了當年幾乎每位少男少女都曾經收
藏過的王傑、孟庭葦等身海報。
我的90年代，當然沒有恐怖的針孔偷拍、誇張的「未成年性交比率」以及「
一邊一國」。那時候我們「把馬子」最帥氣的方式，頂多也只是學學郭富城
在廣告中潑一杯水，然後再以半生不熟的廣東國語說出：「吻我，不要問我」
。想學黃品源彈著吉他大唱情歌，卻總在尚未有女生投懷送抱以前，先被手
指的水泡逼退。我們只能忙著比較「新水準」或「無敵」哪種參考書對考上
大學比較有用─而那年錄取率竟突破六成。
我的90年代，男生一律四分平頭，女生一律髮不過耳，我們沒有簡訊傳情也
不知道5201314叫我愛妳一生一世。我們沒有網交沒有一夜情沒有搖頭派對。
我們只懂在救國團舉辦的「XX夏令營」中，在大地遊戲闖關的時候輕輕握著
那個自己偷偷喜歡的女孩；在每天搭乘公車上放學的路途中，掏出那本昨天
才剛買的鄭愁予詩集，用一雙青春的眸子，一邊看著放顛倒的書，一邊偷瞄
總是站在靠近後車門的白制服女孩。有時候我們假裝讓位(而她也大方地接
受了)，然後再把書包託她拿著。她總是認真聽著你的虎濫，你虎濫在校隊裡
主打控球後衛，有一次校際對抗賽硬是狠狠地幹(當時你當然不敢用這個字)
下對方30分，她不時露出敬佩的眼神也不時撥動著頭髮，那傳來的香味說有
多誘人就多誘人。可惜一年以後，你發現自己是作白工─他交了一個中鋒男友。
我的90年代，鬍子以及喉結開始趕來作陪。那年頭擁有黃色書籍的同學說話
最大聲，尤以定期購買PlayBoy月刊的更加確定了好久都不容動搖的地位。我
們對性既好奇又不致公開討論，且可以在教室內任何一處導仔猜想不到的地點
(包括講台的地板下、窗戶上方的橫臺，還有放班級圖書的櫃子裡)藏置我們的
「組織章程」。在學校禁止、老師會抓的威脅下，依舊快快樂樂地看完了一套
套「灌籃高手」、「幽遊白書」、「鄰家女孩」。你詫異！我們對於課本以外
的一切事物都顯得無比興趣，可又能個個考上不錯的學校(我說過，六成的錄
取率嘛)。我們拿獎學金玩樂(撞球或者打大台電玩)，而且總是在每個星期五
的晚自修課，跟我們最「麻吉」的老師請病假(所以有人在一個月內連拔了兩
顆牙齒、得一次胃病、一次流行感冒，無須緊張)。我們且健康的當每一次捐
血車到來時，集體翹課捐血以便發揚我們的愛心，然後拿著領來的牛奶、餅乾
，躲進廁所裡偷哈一管；不然就是無聊到對足以當我們阿姨的護士小姐搭訕。
你能說他們不可愛嗎？他們是血氣方剛的高中生嘛！
我的90年代，每次想看電影，不是什麼「班長」系列，不然就是「賭x」系列，
我甚至懷疑全世界大概只有軍人跟老千兩種職業。當然，我想必誇大了。我還
是曾經跟某個女孩去看了一部浪漫的愛情文藝片。諾大的電影院中，只有她跟
她的同性觀眾在暗自啜泣。我則是跟我的同性觀眾們，在每一個哈欠以後匆忙
拭去眼角的眼油。我們並非冷血，只不過那段日子卻是我們最愉悅的青春期(等
到分手，才後悔我的眼淚是太晚流了)。我們最被視為英雄的舉動不是「高空
彈跳」，而是在教官看不到的背後頂著一頭紅髮，衣服不紮襪子不穿，等被叫
進訓導處時，再用一種幾近潑皮的態度賭，看是一個小過還是「週末派」(假日
到學校勞動服務)。總之，我們既挑戰制度，又悲哀地迎向制度。
我的90年代，李登輝坐鎮的「國民黨」仍然處於無法撼動的地位。然而每一次
民進黨的演講卻總是吸引大批支持者─包括我老爸─前往聆聽。他們如癡如醉搖
旗吶喊，並且想必場下沒有任何人能料想到，10年後將由一個連任台北市長失
利的「台灣之子」為他們打下大好江山。當然，我們還是得背三民主義；在音
樂課學唱愛國歌曲(張學友的「吻別」才是我們的國歌)；軍訓課時頂著大太陽
行軍八公里，且邊走還得邊喊口號(被路人有意無意的訕笑著。六年級生，似乎
骨子裡帶點叛逆卻又不得不妥協權威地完成每一件事。
我的90年代沒有韓劇日劇大陸劇的浮濫。我們只知道潘迎紫和寇世勳、涂善妮
和徐乃麟；或者瓊瑤搭配陳德容、金庸搭配馬景濤。對了，那時的有線台還喚
作「小耳朵」，是非法的如葡萄藤蔓般糾糾葛葛在每一座城市的建物間，我們
共同分享了不知是誰付費的「公共領域」。所以當然沒有ESPN的美國大聯盟、
HBO的熱門洋片，更不用提東風衛視緯來綜合TVBS-G，只有看不膩的鑽石舞台、
百戰百勝、馬蓋仙以及天龍特攻隊。而更多的時間我們拿來補物理化學英語…數學。
我的90年代。民運份子吾爾開希還是個精瘦的漢子。歌手羅文尚沒有罹患癌症，
正以一曲「小李飛刀」全面唱「火」了廣東歌。歐陽菲菲第一次登上NHK紅白歌
合戰的時候，我問我爸：「那誇張嘴型的女人是誰」？暢銷書排行板上永遠都
是劉墉林清玄，然後林清玄劉墉。沒有STARBUCKERS也沒有誠品，只有小紅苺、
黑松沙士和敦煌書局。
彷彿畫面忽然一個停格，但沒人知道是誰按下了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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