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正成為好的攝影藝術家，就千萬不要以攝影為業
———與法國第二代攝影師代表人物貝爾納爾·富孔(BernardFaucon)對話
《第一財經日報》：在這次展覽中亮相的您的作品創作於哪個時期？
貝爾納爾·富孔：這些都是我於1979年到1989年間的作品。我的創作主旨是要傳達
一種資訊，透過作品表達作者的藝術氣質。
《第一財經日報》：您何時對攝影藝術產生興趣？
貝爾納爾·富孔：最初我對攝影毫無興趣。我從沒想過會成為藝術家。更不要說是
攝影藝術家。那時我只是一名油漆匠，並不對攝影這種形式或是攝影藝術本身的歷
史、傳統有什么特別的偏愛。我之所以會踏上攝影的道路是因為，我發現，攝影是
一種很好的表達個人經歷、體驗，展現自己內心的手段。
《第一財經日報》：您如何透過攝影表達自我？
貝爾納爾·富孔：我的創作風格基本符合法國第二代攝影家所倡導的佈景攝影藝術
理念。透過真實的、虛擬的、自然和刻意擺放的客體來達到一種攝影師自己所要求
達到的藝術效果。我把它當作一種藝術語言而不是記錄的工具。
《第一財經日報》：追求記錄的真實和藝術處理，您覺得哪個更貼近攝影藝術的追
求？
貝爾納爾·富孔：攝影從來都不是真實的。攝影作品不可能是對現實存在的真實反映
。它只是捕捉了現實生活中的某一個點，這個點的存在可能確實是真實的，但是經
過了攝影師的捕捉、剝離，它已經脫離了真實成為了一件作品。它反映的是作者的
感受，更是觀者個人的理解和感受。因此，攝影要追求的不可能是所謂的真實，而
是表達。
《第一財經日報》：以您為代表的法國第二代攝影藝術家的作品是否是對第一代前
輩創作手法的顛覆？
貝爾納爾·富孔：不存在顛覆。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傳統攝影的時代其實已經結束
。作為記錄工具的攝影已經不再是一種藝術，攝影走向了新紀元，那就是透過刻意
安排、構思成形的圖像來感受和模擬人類的真實感受。同樣，到了上世紀80年代末，
經歷了一段高峰期後，這種注重佈景的藝術手段也面臨著新的挑戰，我們已經進入
了一個新的階段，過去我所屬於的佈景年代也已經結束。攝影藝術將會朝著新的方
向前進，那就是純圖像的時代。《第一財經日報》：可以解釋一下這三個時代間的
關係嗎？
貝爾納爾·富孔：在我看來，攝影是一種偉大的藝術，絕對不能當作一種記錄工具來使
用。最初，人們只是剛剛開始了解攝影器械和攝影技術，在一個認知和熟悉的階段
，他們只能透過攝影來記錄。這是一個很初級的階段，當然，它對攝影藝術的發展
相當重要，但是還不是一種藝術形式。到了第二個階段，人們已經對攝影技術掌握
得嫺熟了，於是開始追求藝術效果，把自己的意志和對人生的思考加入到攝影作品
中去。這就誕生了第二個階段———佈景攝影時代。至於這第三個時代———純圖
像的時代，是攝影藝術的終極追求。這個時代還沒有到來。我們處在一個過渡期，
在這個時期裏，人類進入了一個圖像的世界。隨手可及的任何拍攝工具讓我們的生活
已經陷入了各種各樣圖像的包圍中去。再也沒有什么攝影師，任何人都可以是攝影師
，都可以捕捉圖像。我們還有各種高科技的數碼手段可以對圖像作任何修改。因此
，事實上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攝影師了。
而終極的圖像世界裏的圖像藝術家還沒有到來。屬於這些未來藝術家的時代也還沒
有到來。
《第一財經日報》：我們離這樣的時代還遠嗎？
貝爾納爾·富孔：這樣的時代一定會到來。但是現在的攝影師們距離理想中的未來
圖像藝術家還有很遠的距離。他們要學會把攝影技術融入想像中去，但不能被攝影
技術所羈絆。隨著技術的發展，我們正朝這個方向前進。從第一代到第二代，我們
明顯地看到了進步。正在興起的第三代藝術家也都正沿著正確的方向在前進，但是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一財經日報》：哪位攝影家對你影響最深？
貝爾納爾·富孔：嚴格地說，我很尊重攝影藝術道路上的前輩們，但是我並沒有太
多地受到攝影藝術家們的影響。我的創作更多來自生活和其他藝術表現形式。其實
我就好像是個“小偷”，不時地從生活中竊取靈感和片斷，來構成我自己的作品。
《第一財經日報》：那么您受哪種藝術影響最深？有沒有特別有共鳴的藝術家？
貝爾納爾·富孔：有很多。當然我自己認為對我影響最大的，也是我最喜愛的還是
詩歌。我讀詩，自己也寫詩。要說對我影響最深的藝術家，我想應該是象徵主義詩
人蘭波。我的作品的表達跟他有著不少共通之處。
《第一財經日報》：您的作品反映的多是兒童主題？這是您童年的個人體驗嗎？
貝爾納爾·富孔：是的。我的作品裏很大一部分都是以兒童為題。我覺得他們是最
能反映人類豐富想像力的個體。我透過我對兒童的描繪刻畫，加上我自己的想像，
創造出一種人生剛剛起步、時刻準備起飛的畫面，引起人們的思索和共鳴。其實可
以說，我的作品展現的圖像是真實存在的人的夢想。
這當然與我的童年有關。但是我反映的是一種理想化的孩童式的幻想，並不一定就
是我自己的童年。
《第一財經日報》：這次您的展品能體現您的最高水準嗎？對您藝術特點的概括完
整嗎？
貝爾納爾·富孔：其實這次作品的選擇並不是由我決定。這次選擇的展品缺少了我
1989年到1999年間的作品，並不是很完整。不過我可以說，雖然不一定是我的作品
中藝術價值最高的，可這些都是我很喜歡的作品。
《第一財經日報》：您對中國的攝影師有何指導性的建議？
貝爾納爾·富孔：要說建議，那么我只能說：要真正成為好的攝影藝術家，那么千
萬不要以攝影為業。(孫菱 張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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