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野豬之杖
在聽取Zaku的抗議之後，渥欽托瑞克斯在散會之後便開始沉思了起來，因為他
在全盤吸收羅馬兵制的時候，從來沒有發現到高盧人之間的由於方言太過於複雜，
所以無法完全照抄羅馬制度的這個問題。但是他也不能用以往的高盧傳統戰術來作
戰，因為傳統的高盧戰術就是一群人看到敵人人多的地方就直衝進去，見到不是穿
長褲的人就砍（羅馬人只穿短褲），全然的一盤散沙。因此每個高盧人都要比矮小
的羅馬人還要高一個半頭，甚至連高盧女人都可以一拳打死一個羅馬戰士，但是高
盧人卻在連續幾百年之內都無法與羅馬帝國正面對抗，原因是羅馬人在作戰的時候
，始終保持一個嚴密的整體，而高盧人永遠都是單打獨鬥。
在以往的戰役中，渥欽托瑞克斯想起來在他小時候他的父兄是如何以數倍於羅
馬軍的兵力，而且高盧人全是騎兵，而羅馬人全是步兵，並且高盧的男兒們也都是
視死如歸，身經百戰的戰士，但沒有一個人能夠越過茂密如林的羅馬長矛。他記得
許多高盧戰士在策馬衝向那些看起來很容易就會折斷的羅馬軍長矛排時，雖然沒有
一個人怕死，但是他們的座騎是永遠比騎著牠們的人要來的聰明的，所以許多馬匹
在矛尖之前自動緊急停住，或是乾脆摔倒，結果往往把馬背上上的高盧戰士給拋向
羅馬軍的矛尖……
和羅馬人的練兵原則一樣，高盧戰士在從小受訓的時候就緊記著一個原則﹕「
如果想要退後，就應該要前進；如果看起來危險，就應該衝鋒！」這是戰場上的唯
一求生法則，因為要想在戰場上生存，除了戰鬥之外，沒有第二種方式。無論任何
陷阱，都是敵人設計要讓自己害怕的。無論任何武器，距離越近則越難發揮效力。
所以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向後逃反而是讓敵人更加簡單的來屠殺自己。唯有以最快
的速度衝到敵人的身邊，這樣反而最安全。
當樸實敦厚，性情和平溫馴的羅馬人學到高盧人的戰鬥性格後，反而變成高盧
人不斷的戰敗了。盡管在臨機應變的反應速度上，羅馬人不如高盧人；在肢體的靈
敏度上，羅馬人不如高盧人；在肉搏戰技上，羅馬人不如高盧人；在武器技術上，
高盧人固然遠遠不如羅馬人，但是幾乎全部使用馬匹與戰車的高盧人在野戰中是不
可能還會輸給羅馬人的。可是，幾百年來，高盧無論在什麼樣子的戰場上，都是羅
馬的輸家，唯一的例外大概是迦太基與羅馬帝國交戰的時代，在迦太基名將漢尼拔
的指揮下，高盧馬蹄踏遍整個意大利半島。可是，若是由高盧人帶領高盧兵的話，
則無戰不敗。渥欽托瑞克斯認為這個問題就是出在高盧人自己，而原因很明顯的就
是羅馬人在戰場求生法則上面加了一條﹕「當你發現敵人比你強大的時候，你應該
要和你身邊的戰友團結在一起。」
一對一單挑，全羅馬最強壯的男人大概連全高盧最瘦弱的女人都只能打平手。
但是無論高盧人在如何厲害，他也無法打的過十個羅馬人。由於高盧人在戰場上往
往都是單打獨鬥的，所以往往變成一個人對一個羅馬軍團的戰役。所以，渥欽托瑞
克斯認為如果要擊敗羅馬共和國，就必須反過來學習羅馬人的長處。
這對高傲的高盧人來說，渥欽托瑞克斯的想法實在是一件很難加以接受的事情
。不過在凱撒遠征高盧時，高盧各部落酋長才開始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而也不得
不推舉對羅馬最為了解的渥欽托瑞克斯為盟主。但是，渥欽托瑞克斯才一開始實驗
這個革命性的軍事改革時，除了馬上面對凱撒這個強敵之外還面臨了技術上的困難
。----沒有一支彼此語言不通的軍隊，可以在作戰時維持隊形與紀律的。如果要做
到羅馬軍團的同樣程度，那是辦不到的。
所幸的是，這個問題發現的很早，所以他現在有時間來考慮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語言問題在高盧是一個大問題，因為高盧人的每個部落都有一個神聖而且光榮的
傳統，誰都不會肯平白無故的放棄自己的母語的，如果要選擇某一個方言來做共同
語言的話，那麼恐怕在羅馬軍尚未到達之前，高盧各部落就已經為了這個問題而把
自己人給殺了個差不多了。況且，羅馬軍就在數百公里之外，幾天之內就會到達，
現在根本沒有時間來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要是他能夠有幾年的時間來做準備就好了，但是渥欽托瑞克斯的手上只有幾天
不到的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突然，正在為此感到傷腦筋的渥欽托瑞克斯想到了一件事﹕「不只是高盧人與
高盧人之間，整個意大利半島上也是一個城市一個方言啊！那麼羅馬軍又是如何做
到的？」於是他馬上感到精神一怔，再度細心研究羅馬戰術。
「首先，羅馬戰術就是重甲步兵在「方陣」戰術上的演化，然後配合分置在兩
翼的騎兵來進行戰鬥。……」俘虜來的羅馬軍教戰手冊上面開章明意的如是說。羅
馬人從希臘人那裡學來的壞習慣之一就是喜歡用長篇巨幅的方式，反覆的來使用同
義詞來說一句廢話，所以渥欽托瑞克斯往往是跳過不看的，但是他現在為了解決問
題，所以他必須細心的看著那些文法語句十分詭異的拉丁文與希臘文。
全世界大概只有羅馬人最喜歡掉書袋了，所以羅馬人在寫書時，往往引經據典
，從宙斯出生到現代，凡是所有能夠扯到的歷史事件，都會放進書中，而且越是沒
有自己的見解，則越是知名的作品。渥欽托瑞克斯看了幾頁後，就已經開始不耐煩
起來了，因為明明一個字可以形容的事情，愚蠢的羅馬人好像非要用一千字來形容
才覺得高興似的。要不是他急著找到方法，否則他也不會重新翻開這些看了除了讓
人變蠢之外，毫無意義可言的書籍。----實際上也只有蠢人才會喜歡那種什麼都講
的很清楚，根本不需要舉一反三的書。希臘人的書就是什麼都講的太清楚了，所以
渥欽托瑞克斯覺得喜歡看希臘哲學書的簡直就是變態，而他直到現在也不得不感到
疑惑的是﹕為什麼整個羅馬共和國的人都是變態？
好不容易，他終於看到了關於方陣戰術的討論部份，然後才恍然大悟。
首先，這得先要從方陣戰術的發展開始解釋。在一開始，方陣戰術從「荷馬（
Homer_）時代（公元前七世紀左右）」就已經出現，而後經過無數演變，發展成現
今的羅馬戰術。
其中有數個關鍵性時期的發展，過程如下﹕
A．荷馬時代
在荷馬史詩「伊里亞德（Illiad）」中，希臘傭兵所組成的方陣戰術是一個長
寬都是八個人的隊形。每個士兵都是身穿銅片做成的鱗片甲，小腿戴上銅片打造的
護膝，右手拿著兩公尺到三公尺長的長矛，左手拿著圓形的木製盾牌，頭上戴著銅
片打造的頭盔（也有比較窮的傭兵只有戴著頭巾的），而腰上則配有長達60公分的
青銅劍，這是他們的近戰武器。排隊時，每個人彼此相距一公尺，避免作戰時揮劍
砍到自己人。當時每個方陣都是自由作戰，所以每個方陣只有六十四人，或者視情
況來加以增減。
隊形如下圖所示﹕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_↑ ↑ ↑ ↑ ↑ ↑ ↑ ↑
_3m 3m 3m 3m 3m 3m 3m 3m
_↓ ↓ ↓ ↓ ↓ ↓ ↓ ↓
_◇←3m→◇←3m→◇←3m→◇←3m→◇←3m→◇←3m→◇←3m→◇
而方陣的設置，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應付敵軍的騎兵甚至戰車的攻勢，因此在
遇到敵軍騎兵時，後四排步兵（圖中「◆」符號者）便上前來和前四排步兵緊緊的
並排在一起，因此陣勢也就轉變成這個樣子﹕
◇◆◇◆◇◆◇◆◇◆◇◆◇◆◇◆
◇◆◇◆◇◆◇◆◇◆◇◆◇◆◇◆
◇◆◇◆◇◆◇◆◇◆◇◆◇◆◇◆
◇◆◇◆◇◆◇◆◇◆◇◆◇◆◇◆
這種陣式有個明顯的缺點就是如果過早或是過晚集中，都很容易被敵軍迂回到
他們的側後，然後他們也就因為排列的過於緊密而難以轉身。
B．斯巴達人的改革
在這種明顯的問題之下，一個方陣是無法取得優勢的，因此當這個戰術流傳到
斯巴達人手上時，就出現了革命性的轉變。
首先，既然「一個」方陣是如此容易的被迂回，那麼就乾脆擺下「一排」方陣
不就得了？並且由於希臘的地形多山而道路狹窄，於是每個斯巴達方陣的排列方式
也就與眾不同。別的城邦都是縱直列皆為八人，而斯巴達則是縱四直八，這樣做是
為了方便行軍。在到達戰場後，每個方陣並列在一起，連串一個橫貫整片戰場的隊
伍。同時斯巴達的頭盔上面的羽毛裝飾也和一般希臘頭盔不同，別的城邦都是直向
裝飾的，也就是前端對準鼻子，後端對準脊背的樣子。斯巴達頭盔上面的羽毛是「
橫向」的，左右兩端分別對準耳朵。其目的是為了讓敵軍看不見斯巴達軍的後方，
無法一下子判斷出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斯巴達人在交戰時，都是把每個隊伍中個子
最高的人編排在前面，這更加難以顯示他們的虛實。為了更進一步的達成這個效果
，斯巴達軍後來還特地的穿上紅色的被風。
此外，斯巴達軍以一個方陣為一個「排」，四個排為一個「連」，四個連為一
個「營」，而四個營則為一個「旅團」。其列陣方式如下﹕
◆◆◆◆
◆◆◆◆
◆◆◆◆
◆◆◆◆ 一個方陣（排，32人）
◆◆◆◆
◆◆◆◆
◆◆◆◆
◆◆◆◆
_↓
▍▍▍▍四個排（連，128人）
↓
▌▌▌▌四個連（營，512人）
↓
_████_████_████_████_████_████_████_████
八個團（旅團，4096人）
當這個編制第一次投入戰場時，是在波斯—希臘戰爭時，由於這種戰術能以最
少的人數來面對制衡整個戰場，所以斯巴達軍往往能夠以寡擊眾的秘訣之一在此。
但是，這個方式有個極大的缺點，那就是前已言之，每個方陣兵都是彼此相隔
三公尺左右的，所以依照斯巴達戰術的話，一個旅團排列開來，從左至右就有相距
1.6到2公里之遙。這在指揮傳令來來說，會有很大的問題，因為一個人的嗓門在大
，就算他站在陣形的中間，也很難對左右八百多公尺的人群傳達清晰的命令。在這
種情況下，斯巴達軍的指揮官往往是騎馬的原因在此，因為他要在陣勢的兩端來回
不停的奔跑。但這樣做仍舊無法彌補這個陣式的先天性缺點，結果在伯洛奔尼撒戰
爭（BC431—BC404）初期，斯巴達軍在陸戰上並不能取得優勢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
這種戰術嚴重限制了步兵的機動力。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斯巴達人只好把一個旅團所涵蓋的面給裁短，改成一個「
團」，每個師之下有六個營，每個營之下有兩個連，每個連有兩個排，而每個排（
一個方陣）則為36人（縱三直十二）。而方陣之所以加的如此長的原因則是因為為
了預防老是喜歡突然在他們的側翼出現的雅典軍隊。
其列陣方式如下圖所示﹕
◆◆◆
◆◆◆
◆◆◆
◆◆◆
◆◆◆
◆◆◆排（方陣），36人
◆◆◆
◆◆◆
◆◆◆
◆◆◆
◆◆◆
◆◆◆
↓
_▎▎2排=1連=72人
_↓
_▌▌2連=1營=144人
_↓
_■■■■4營=1團=576人
↓
_████_████_████_████_████_████
_4團=1旅團=2304人
C．亞歷山大大帝的陣形
雖然這樣做使得斯巴達人在作戰指揮時能夠發揮更大的戰術運用空間，但是一
個老問題又重新而來了，那就是方陣在反應速度上的問題，無論過早或是過晚集中
隊形都不好，而且部隊需要十分長時間的訓練與高度的默契。同時隨著戰爭規模的
擴大，到了亞歷山大大帝的時代，馬其頓方陣早就擴展成「縱橫十六人」的程度。
並且步兵的戰場再也不是狹窄的希臘山谷，而是開闊的平原，或是崎嶇的丘陵。在
這種情況下，無論斯巴達還是希臘的編制，都已經陷入完全的無用武之地。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亞歷山大大帝便開始進行一連串的改革。首先，方陣排列
不再是以一直線為排列，有所謂的「斜行序列」，有所謂的「營方陣」，有所謂的
「新月陣」，有所謂的「雁行陣」（排列方式見下圖）。但是無論那種方式，如果
要將它們給確實的運用得當的話，除了需要一支受過嚴格訓練，同心同德的軍隊之
外，還必須要有一個和亞歷山大大帝一樣程度的軍事天才才行，因為它們都太過於
「複雜」，而「複雜」永遠是兵家大忌。
A．一字橫排陣 _□□□□□□□□□□□□
B．斜行序列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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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C．營方陣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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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D．新月陣 □□□□
□□ □□
□□ □□
_E．雁行陣 □ □
□ □
□ □
□ □
□ □
□□
當羅馬共和國在建立了以後，為了生存，不斷的向外學習，其中更是全盤「希
化」，小孩子從六歲開始就學習希臘文，惟恐他們無法看得懂當時最為先進的科技
叢書。而在軍事制度上，更是「希化」的徹底，但是也由於如此，由於羅馬人所接
觸的自然環境與希臘不同，因此一開始羅馬軍隊為了維持隊形而維持隊形，絲毫不
知道什麼叫做變通，結果往往必須取得極為嚴重的傷亡才能獲得勝利。不過在國力
雄厚的羅馬是經得起以血的代價而得來的教訓的，所以經過幾十次慘敗之後，羅馬
人終於自行摸索出一套如何使用方陣才最為得宜的戰術，並且就算指揮官也不是什
麼天才，只要他受過嚴格的軍官養成訓練，按照程序來指揮作戰即可，既使不能取
勝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遇到漢尼拔的時候，不過亞歷山大大帝
這種等級的軍事天才，一千年之內大概也只有一個而已。）
只要立於不敗之地，羅馬共和國可以專門靠著彼此的人口損耗率來拖垮對手。
反正羅馬共和國所面臨的最大內政問題就是人口太多而奴隸不夠分配，不斷的戰爭
才能維持社會人口結構的平衡。
----看到這裏時，渥欽托瑞克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難道奴隸制度是維繫羅馬
或是更久以前的希臘的唯一方式嗎？高盧人的社會只有兩個階級﹕巫師與戰士，人
人平等，過著自給自足的農牧生活，只不過有時候為了生活，所以才去打仗搶東西
而已。不過只要對方願意付一筆足夠讓人滿意的贖金，那麼高盧人也就井水不犯河
水。可是沒想到羅馬人的心眼就是那麼的小，幾百年前的舊帳就是要翻回來算，真
是太過於死板了，就算報仇又能怎麼樣呢？那都是他們的爺爺的爺爺的事情了，人
都死了也就沒有必要再算帳了，所以渥欽托瑞克斯實在想不通為什麼羅馬人老是想
不通這一點。
他沒有再想下去，而是繼續尋找他在以前研究羅馬戰術時所遺漏的重點。
E．羅馬時代
羅馬在「推古改制」的時候，發展出獨特的「車輪戰術」。但在了解這個戰術
之前，必須先了解羅馬共和國的軍隊編制，因為戰略考量與戰術執行能力息息相關
，而戰術執行能力則與軍隊動員方式與組織結構有絕對的必然相關性。
首先，和當時已知的所有古文明不一樣的是，羅馬共和國的軍隊既不是像埃及
一樣的貴族徵兵制，或是希臘的雇傭兵制，而是標準的義務民兵制。凡是羅馬共和
國的公民，只要他是男的，年齡超過二十歲，就必須定期向軍營報到，接受軍事訓
練。由於這是公民義務，所以服役期間並沒有任何薪餉，而且所有的戰利品都必須
繳納給國家。後來因為對外戰爭的不斷延長，羅馬共和國便開始付給這些民兵象徵
性的薪餉，並且允許他們將戰利品帶回家，不必繳納給政府。結果這使得羅馬從完
全的義務民兵制，變成徵募並行制。到了渥欽托瑞克斯的時候，羅馬共和國已經是
完全的傭兵制了。但是羅馬軍的選核標準仍舊十分嚴格的限定「重甲步兵」必須是
羅馬公民，而其他兵種如騎兵、輕裝步兵則大多以羅馬的附庸國人民為主。比如說
，羅馬軍隊的騎兵不是來自日耳曼就是來自伊比利半島，甚至還有不少高盧人。投
石手大多來自黑海一帶，而弓箭手則來自克里特島（_Crete）或是努米底亞（Num-
idia，今埃及與蘇丹之間一帶，為黑人居住地）。這些人只要服役期滿，就可以成
為羅馬公民。由於成為羅馬公民之後可以享受到許多羅馬共和國所制定的福利，因
此許多和羅馬作對的蠻族之中，常常有許多人藉著這個途徑來移民羅馬帝國，其中
自然包括不少被渥欽托瑞克斯認為實在是沒有什麼骨氣的高盧人。
由於羅馬軍成了一支專業化的傭兵部隊，所以戰術取向不再以純粹的數量壓力
來獲得勝利的唯一方式，而是改成「重點突破」，也就是在作戰時以重甲步兵為正
面，盡可能的拖住敵軍的攻勢，暗中以騎兵迂回敵軍的側翼，但是不求全殲敵軍，
只求把他們逐步逼入一個死角內，然後以武力逼降。而這個常用戰術的前提就是如
何確保羅馬軍的戰鬥力能夠始終的保持原有的打擊力量，所以羅馬軍也就發明了「
車輪戰術」，而過程則如下圖所示﹕
1．第一階段，由輕裝師團向步步進逼的敵軍投擲標槍或是射箭。
_☆ ☆ ☆ ☆ ☆ ☆ ☆ ☆ ☆ ☆
_★ ★ ★ ★ ★ ★ ★ ★ ★ ★後備師團
_○ ○ ○ ○ ○ ○ ○ ○ ○ ○
_● ● ● ● ● ● ● ● ● ●新兵旅團
_□ □ □ □ □ □ □ □ □ □
_■ ■ ■ ■ ■ ■ ■ ■ ■ ■前鋒旅團
_※※※※※※※※※※※※※※※※※※※※輕裝旅團
_↓ _
_════════════════════火線
_↑↑↑↑↑↑↑↑↑↑↑↑↑↑↑↑↑↑↑↑
敵軍
2．第二階段，敵軍接近，輕裝旅團撤退，前鋒旅團接戰。
_※※※※※※※※※※※※※※※※※※※※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_════════════════════
3．第三階段，前鋒旅團覺得疲倦，撤退，換新兵；旅團上來增加經驗值。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_═══════════════════
4．第四階段，新兵旅團無法再戰，換服役多年的後備旅團上陣。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 ■ ■ ■ ■ ■ ■ ■ ■
_※※※※※※※※※※※※※※※※※※※※
_★☆★☆★☆★☆★☆★☆★☆★☆★☆★
_═══════════════════
還有第五階段，那就是敵人的體力太強，或是對方也用同樣的戰術，結果己方
的戰鬥力消耗速率無法和對方作戰，那麼就只有撤退。要不然就是等到後備旅團打
累了，而前鋒旅團已經休息完畢，自然他們再度重新上場。換句話說，無論羅馬軍
在前進還是後退，除非全軍士氣崩潰或是死到最後一人，否則作戰時間在理論上來
說是無限長的，而羅馬的將軍當然不會等到那麼長的時間，安排在兩翼的騎兵早就
完成迂回作戰了。要是迂回作戰沒有成功，那麼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打下去了。
在早期的戰爭中，羅馬人也從長期的經驗中取得如何組建一支各級單位分層負
責，體制上能夠完全靈活運用的戰場組織制度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比如說，其
他文明所建立起來的軍隊，往往考慮到如何如何將軍隊給分成一個又一個的層級，
但是卻沒有考慮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每個層級都得有一個明確的指揮人員
，並且當他失去指揮能力時（比如說陣亡或是重傷時），又如何替代他指揮權的問
題？羅馬人一開始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他們後來乾脆立法規定該如何處理應
變。比如說，羅馬軍團編制在凱撒時期，分別是每個軍團之下有十個「旅團」，每
個旅團之下有六個「營」，每個營之下有兩個「連」。每個連的最高指揮官稱為「
百夫長」，一個百夫長手下大約有八十人（前鋒旅團）或是六十人（新兵以及後備
旅團），這些人裏面分別以十人為一個班，每班之中就有一個班長。並且每個連的
最後一個班就是「憲兵班」，手上拿著一端是圓球形的警棍，一旦看到前面有人在
作戰時打混，就上去用警棍去警告他。----嚴格而且確實的執行法律，是羅馬軍團
維持紀律的唯一手段，而一支擁有絕對紀律的軍隊，才能應付任何狀況，也才能使
得指揮官得以在最無法控制戰況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控制他的從屬。
羅馬法十分的繁複而且刑法嚴酷，一名士兵若是要被處死，他就要被同班中其
他九人給活活打死。如果知道某個單位中的士兵犯法，但是不知道名字是誰，那麼
該單位就必須馬上交出一人頂替，要不然全體一起受罰。很多時候士兵既使不是犯
死罪，最多時候是鞭打背部的刑罰，但是執行刑罰時則是由全班甚至全軍團一人各
打幾鞭。比如說官兵偷東西要打十鞭，那就是他被全班的人各打十鞭（等於就是九
十鞭）。打的如果不夠用力的人，一旦被憲兵檢舉，他也要一起受到一樣的刑罰，
而且往往還要加倍。所以往往一個小罪就能致人於死。軍官犯法的話，則是被他所
直接指揮的單位來加以處罰，只有軍團長則是由元老院開會審理處置，往往只是罰
錢了事。----不過軍團長的處置方式在凱撒部隊中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不盡責的軍
團長就是被凱撒直接下令處死或是交由他的軍團來執行刑罰。雖然這是越權管轄，
但是天高元老院遠，將在外執政長之命有所不受，所以凱撒軍的戰鬥力始終最高的
原因在此，因為維繫法治的唯一原則就是執法者必須也受到法律所節制。就算法律
已經不合乎現實狀況，也要為了維護法律而犧牲到底。除非能夠當選成為元老院議
員，有權制定或是修改法令，否則一般人在法律沒有修改之前，沒有抗議的權利。
在這種情形之下，一旦法律開始執行，沒有人可以例外。
----「呆子，真是呆子！」渥欽托瑞克斯看到這裏時，再度嘆氣，心想﹕「那
麼假如元老院的人規定每個士兵為了國家財政需要而全體自殺以節省軍費開支，難
道你們也要守法執行？」當然，他知道如果去問羅馬人這個問題，那簡直是白問，
因為要是真的有這條法律，恐怕每個人也毫不猶豫執行到底，來一個集體自殺。當
然，誰都知道羅馬城內的元老院裏面塞滿了政治垃圾與人類渣滓，但是守法的羅馬
人仍舊頑固的守法到底。這是羅馬之所以強大的本錢，那就是它擁有一群腦筋死板
的白痴平民。渥欽托瑞克斯一直十分羨慕羅馬人擁有這麼溫馴而且愚昧的人民，而
這是高盧人所永遠無法做到的，因為任何一個高盧酋長都知道，一旦他們生活腐敗
而且政策決定錯誤，他的部屬馬上拋棄他如同丟垃圾一樣。高盧部落的效忠不是對
著高盧人自己的，而是對單一領導人而言。一旦單一領導人陣亡或是無法繼續指揮
作戰，部屬們也就一哄而散。
在羅馬體制下，這種事情基本上是不會發生的，至少不會出現在凱撒的軍隊中
。比如說，軍團長陣亡，由第一旅團的旅團長來頂替，之後是第二、第三到最後一
個旅團長；旅團長陣亡，還有營長（也是第一到最後）；營長陣亡則是百夫長；百
夫長陣亡則是班長，班長陣亡則是行伍兵按照編號傳序下去。當然，軍團長旅團長
之類的高級指揮官通常是不會親自下場作戰的，他們都是站在遠處的高地上觀看戰
局，然後做出指揮命令。通常他們都會離開戰局有兩公里以上的距離……
----等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怎麼會有可能馬上能夠傳遞指揮訊息呢？
渥欽托瑞克斯馬上翻回前幾頁，看看他有漏掉了什麼？果然，他馬上在編制中找到
了答案。
以下是羅馬軍團的編制示意圖﹕
_┌───────────────┐
□□□□□□□□□■┐ _│ _┌□□□□□□□□□■ _│
○○○○○○○○○●│ _│ _│○○○○○○○○○● _│
○○○○○○○○○●│_┌───┴┐ _│○○○○○○○○○● _│
○○○○○○○○○●│_▅ ▅ ▅ _│○○○○○○○○○● _│
○○○○○○○○○●│ _▅ ▅ ▅ _│○○○○○○○○○● _│
○○○○○○○○○●│ │○○○○○○○○○● _│
○○○○○○○○○●│ ▅ ▅ ▅ │ _│
○○○○○○○○○●│ ▅ ▅ ▅←┤ 掌旗官◎⊕軍號手 _│
│ └────┴┐│ _│
◎⊕ ├→█ █ █ ││□□□□□□□□□■ _│
│ █ █ █││○○○○○○○○○● _│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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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新兵以及後備部隊 _│
○○○○○○○○○●│ │ │ 連級編制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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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鋒旅團連級編制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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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輕騎兵▽_▼_■_■_■_■_▼_▽輕騎兵
_重騎兵_步兵軍團 重騎兵
無論陣列變化有多大，每個連隊之中一定有兩個從來沒有武裝，但是絕對要保
護到底的人。這兩個人分別是拿著儀杖的掌旗官，以及拿著圓圈形羅馬號角的軍號
手。全部連隊都是看他們的指示而行動的，任何命令都化成幾個簡單的號角聲或是
使用儀杖所做出來的動作來指揮全軍進退！無論陣形在左右兩端有延展的多麼長，
號角聲可以馬上依序傳遞下去，讓指揮官得以用最快的方式發布命令給各級軍事單
位。儀杖是全軍士氣之所繫，只要儀杖始終豎立，就表示該單位尚未瓦解，戰友仍
然生存著，於是也就讓人能夠繼續保持鬥志。
「他媽的混帳羅馬人，早點寫明白不就得了？」渥欽托瑞克斯不由得抱怨了一
句，然後開始籌劃該如何將羅馬人這個……嗯，依照高盧人的個性，很難承認羅馬
人也有聰明的時候的，所以……算了，反正不得不承認這個幹法實在是即簡單又聰
明，而且也很「羅馬」的作風。
羅馬儀杖的分類十分複雜，幾乎各級軍事單位就有一個，其中以「羅馬鷹之杖
」為最高級。老鷹是羅馬人眼中的聖獸之一，同時也是高盧的聖獸，所以這個是不
能借用的，以防混淆己方。在這種情形下，渥欽托瑞克斯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高
盧的另外一個聖獸﹕「野豬」，來做為儀杖上面的圖騰。
「凡是野豬豬頭所指著的方向，」渥欽托瑞克斯隨即下令全軍﹕「你們就往那
個地方給我衝！」
很快的，「野豬之杖」就成了高盧軍的標誌，與指揮官發布命令的傳訊工具。
而數量龐大的高盧軍也就在下一場戰役中，第一次表現出他們也能向羅馬人一樣作
戰的能力，而方言的隔閡不再成為嚴重的指揮問題。
----只不過，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高盧能嗎？對渥欽托瑞克斯而言，凡是不
試試看又如何知道？況且光靠游擊戰是不能滿足其他酋長的願望的，必須要在一場
正規作戰中，讓他們了解到軍事改革所帶來的即時利益，然後他們才會願意做進一
步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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