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成效都沒有
學年終了時,學生請我做一次演講,談談我在巴西的教學經驗。他們說,聽眾不只
是學生,很多教授、政府官員都會跑來聽講,於是我先要求他們答應我暢所欲言。他們
說:「沒問題,這是個自由國家。」
到了那天,我帶著大學一年級用的物理教科書走上講台。他們都認為這本書十分之
好,因為書裏用了各種不同字體──重要的東西都用粗黑的字,這些是要牢牢記住的﹔
較為不重要的用淺一點、細一點的字等等。
立刻就有人說:「你不是要批評這本書吧?寫這本書的人也在場呢,而且每個人都
覺得這是本很好的教科書。」
「你們答應過我想講什麼,就講什麼!」
演講廳裏全坐滿了。首先我把科學定義為「對大自然現象的理解」,然後我問:「
教學生科學有什麼好處呢?當然,如果不注重科學,這個國家就還不夠文明……。」他
們全坐在那裏點頭贊同,我很清楚這正是他們的想法。
然後我話鋒一轉:「當然,這是十分荒謬的,因為,我們為什麼一定非要追上另一
個國家不可?我們應該是為了一個好理由、充分的理由才教授科學﹔而不是只因為其他
國家也研究科學。」我談到科學的應用、科學對於改進人類生活的貢獻──我著實挖苦
了他們一頓。
然後我說:「我這次演講的主題,是要向各位證明,巴西根本沒有在教科學!」
他們明顯的激動起來了,全都在想:「什麼?沒有在教科學?這話太瘋狂了!我們
開了一大堆科學課呢!」
我告訴他們,剛到巴西時,令我最震驚的是,看到小學生在書店購買物理書。這麼
多巴西小孩在學物理,全都比美國小孩更早起步,結果整個巴西卻沒有幾個物理學家,
這真是令人驚訝極了──為什麼會這樣?這麼多小孩那樣的用功,結果卻一點成效也沒
有!
我舉例說,這好比一個深愛希臘文的希臘學者,他知道在他自己的國家裏,小孩都
不愛念希臘文。但當他跑到別的國家,卻發現那裏的人都在研究希臘文,甚至小學生也
在讀,他高興極了。但在一個主修希臘文學生的學位考試上,他問學生:「蘇格拉底談
到真理和美之間的關係時,提出過什麼主張?」──學生答不出來。然後學者又問:「
蘇格拉底在第三次對話錄中跟柏拉圖說過些什麼?」學生立刻眉飛色舞,以極優美的希
臘文,一字不漏的把蘇格拉底說過的話背出來。
可是,蘇格拉底在第三次對話錄裏所說的,正是真理和美之間的關係呢!
這位希臘學者發現的是,那個國家的學生學習希臘文的方式,是首先學會字母的發
音,然後是字的讀法,再來是一句及一段的學下去。他們可以把蘇格拉底說過的話倒背
如流,卻完全不知道那些希臘字是有其意義的。對學生來說,一切都只不過是些很人工
化的聲音罷了。從來沒有人把這些聲音翻譯成學生看得懂的東西。
我說:「當我看到你們教小孩『科學』的方式時,我的感覺就跟那希臘學者一模一
樣。」(很夠震憾力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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