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來兩間上房。」蘭思與芝宇步入四合客棧,蘭思對掌櫃吩咐道。
在住宿簿上登記後,便被領往客棧上層,兩間雅緻的客房前。
「哇~!客棧耶!客棧耶!」打開房門,一進入房間,芝宇便興奮地在房間
裡跑來跑去,還爬到床榻上跳來跳去,滾來滾去,活像一隻玩瘋的小猴子。
蘭思尾隨著芝宇進入房間,默默地坐在桌邊,沉思著。「我覺得不太對……。」
他喃喃自語著。
「什麼不對啊?」芝宇一聽,馬上停下動作,一臉好奇地坐在蘭思身旁。
「妳覺得……什麼樣的原因會使得一個新嫁娘被退婚?」蘭思一手支著下
顎,另一手的食指尖則不斷地敲著茶几的桌面。
「啊,你是在想杜止憂的事吧?」芝宇一笑,說:「在這個討人厭的世界上,
退婚的原因可多得不得了呢。只要婆家看不順眼,就可以把媳婦休掉!老天,這
是什麼道理啊!就為了不能說話而……!!」芝宇越說越生氣,眼看就快要跳上
桌子大罵,蘭思趕緊制止她。
等到芝宇稍微冷靜下來之後,蘭思才又說:「我看不是。不能說話可能還不
算是太嚴重,真正事關重大的是……妳還記得那個姓柳的人吧?穿著淺色華服的
那個。」
「哼!我討厭那個不務正業的人!」芝宇聽到這人,又氣得直跳腳。
「呵呵,討不討厭他又是另一回事。」蘭思想著,或許是因為芝宇打不過他,
才討厭他的吧!真是孩子氣啊,他不禁笑著。然後,稍微整理了思緒後,才又正
經地說:「這個人恐怕比我們所看到的還要複雜。我記得他曾說『如果姑娘的祕
密洩露』,那很明顯地是威脅恫嚇,而且他所知道的祕密也應該是大家都不知道
的、事關重大的祕密。一旦霍家知道這祕密,是會棄止憂於不顧的。所以,我才
問妳有什麼原因會使婆家休妻。……或許,我們又將捲入一件不簡單的事件當中
了……。」
芝宇聽著蘭思的思考,似乎已經忘神了。她深深皺眉若有所思,室內一片靜
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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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一片混沌,分不清上下左右。她就在這個黑白混溶的空間中緩緩行進
著。在前方似乎有一點微弱的嗡嗡聲響,她不太能確定那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
音,於是她繼續向前走。模糊的悶響漸漸轉大,於是可以聽得出來,那不是黏糊
成一片的嗡嗡聲,而是以二個或三個音節混雜而成的一連串聲響,是有人在說話
嗎?她皺皺眉,想仔細聽清楚,但奈何還是太模糊了。她只好再向前走。不只是
聲音,再向前走,一抹淡淡的光影也逐漸透出,這裡到底是哪裡?黑暗中唯一的
聲響越發地清楚,是人聲沒錯,但內容仍是不可辨。她不禁有點惱怒了起來,她
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是的!她想!
突然,一切就像爆炸一樣,什麼都出來了。出來了,光、聲音、影像。
「救我,芝宇!救救我……!」長髮散亂披在面上、肩上,一女子被一群士
兵制服,伏跪在宮殿的地面上,向她面前的芝宇淒厲地哭喊著。
芝宇心口一緊。這……阿潮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出現呢?這
麼說來,她現在是……在夢裡?不過……就算是在夢中,只要能救阿潮,她
也……!
「潮……!」她狂奔出去。
側邊走出了一個人,擋住她的去路。她抬頭一看,是一張冷漠的臉。她的堂
兄,顥顗。曾經和她一起長大、一起玩耍的堂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漠、陌生
呢?記得從前顥顗還沒被封為繼位者時,是那麼地……!芝宇忽然打了個冷顫,
難道,這一切……全是權位的影響?她想從顥顗身旁溜開,奈何顥顗移動的速度
比她快太多了,她根本找不到半點間隙。忍無可忍之下,她只好絕望、憤怒地號
叫:「王八蛋!狗娘養的!你想幹什麼?!」
「哼。」他自鼻中呼出一聲輕蔑。「連個間諜都看不出來!妳要是敢妨礙的
話,就連妳一起論罪!」
「是啊。她是間諜呢。」自芝宇後方的黑暗中又走出了一個人,雙手按在芝
宇肩上,輕聲對芝宇說道。芝宇回頭一看,是蘭思!嘴邊掛著邪笑的蘭思。
一旁的宮女端上一杯毒酒給潮。潮掙扎著碰翻了毒酒,只是不停地哭叫,喊
著芝宇的名字。芝宇想再度上前,但被四周的侍衛給牢牢架住了。「顥顗王八蛋!
蘭思賤雜種!你們兩個快放開我,要不然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們兩個混
球……!」
蘭思回給她一個冷酷的笑容,而顥顗卻充耳不聞。他凝視著地上潑濺開來的
酒漬,微微地發了怒:「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給我殺了她!」
一陣鐵器聲,四名士兵拔出劍來,奮力刺去。一時之間,所有的吵嚷全部嘎
然而止。芝宇只覺得胸口刺痛難當,劍,到底是刺入潮的胸口還是她的呢?潮瞪
大的眼瞳中充滿了絕望、痛苦、憤恨、哀怨,卻又空洞洞地流不出眼淚。既而眼
神轉為混濁迷離,潮全身癱軟地倒下了,血自刀口噴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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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芝宇清醒了過來,的確是夢。是啊……潮都死了這麼久了……。她不
禁苦笑,坐起身來,在黑暗中摸索著茶杯。現在是幾更天了?似乎離天明還久得
很。
怎麼在這時又作了這樣的夢?她還以為她已經適應了這個事實。雖然,她到
現在仍沒有忘記潮。
眉潮,呵,眉潮,那個自從她離開家鄉,就負起帶給她幸福的責任的女孩子。
芝宇並不是原本便住在京城的,而是在顥顗被封為繼位者之後,才隨著顥顗搬到
京城的。老實說,她並不喜歡京城與宮殿;一大堆繁文褥節,綁手綁腳令她厭煩
至極。但是眉潮不同,她喜歡眉潮。眉潮是她的貼身女侍,同樣於芝宇純真的個
性,眉潮很快便成為芝宇在京城中唯一談得來的朋友。
是朋友還是情人呢?雖然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曾令她心煩不已,沒有人會認
同這樣的關係的。總有一天,她會被逼著嫁出去……。
本來是打算和眉潮兩人偷偷遠走高飛到一個沒有其他人的仙境,但……就連
逃走都是一件難事啊!更何況,還要到天涯海角尋那仙境呢!
「真的……有那麼一個地方嗎?」芝宇哽咽地苦笑著,又倒了一杯茶,像飲
酒一般豪爽地將茶一口吞下。嘴中微微漾開隔夜茶的苦澀,她再度陷入回憶中。
那是初秋的近午時分,她剛自郊獵活動中歸來。皇室中唯一會舞刀弄劍的女
性,大概自古至今也只有她一人吧!她活捉了一隻雪白的野兔,「潮抱著這隻小
兔子的樣子一定是很可愛的!」她是如此地想著。正當她步回宮中時,大老遠的
便聽到一陣騷動聲。不知為何,她突然有不安的預感,於是拎著野兔狂奔回自己
的殿中。
「公主,不好了呀!皇上與大批兵馬都來了!是來捉眉潮姑娘的,現在正在
裡面翻天覆地吶!嗚嗚嗚……。」在宮殿的門前,一個平日服侍她的老嬤嬤一見
到急奔而來的芝宇,忙上前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苦,說完又哭了起來。
「什麼……!!」芝宇聽完怒不可遏,也顧不得野兔了,只隨手將牠一拋,
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
然後,接下來的場景,便與多年來糾纏她不放的夢魘如出一轍。
芝宇再度從沉思中醒來。然後,她痛苦地將臉埋入兩隻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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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 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 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 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 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 聊寫衷腸 願言配德兮 攜手相將
何時見許兮 慰我徬徨 不得于飛兮 使我淪亡
使我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