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庫：慢板；德布西：夜曲；法朗克：交響曲
時間：2001年10月11日
地點：台北國家音樂廳
赫維格指揮香榭儷舍管弦樂團
無懈可擊的法國之聲 ── 陳奕廷
一個樂團的好壞完全取決於團員們對音樂的熱誠。
──香榭儷舍管弦樂團中提琴首席Jean Philippe
10月11日在國家音樂廳裡，現場不到兩成的稀疏聽眾正為了一場精采絕倫的音樂會向台上的樂團報以最熱烈的掌聲，指揮以掌撫胸頻頻頷首，無奈現場的氣氛總是顯得異常吊詭，團員們無視於觀眾的掌聲，在沒有演出安可曲的情況下黯然退場。留下當晚一個個深受感動的愛樂者，為了自己能躬逢其盛台灣音樂會史上的經典之夜而思潮翻湧。想必包括筆者在內，所有出現在音樂會的人都對這樣的結果寄予最深摯的抱憾之情，如果這代表了台灣對優秀樂團的待客之道，那麼還有多少像香榭儷舍這樣優秀的樂團將持續地在其他眾多名不符實的演出中被經紀公司的宣傳딊曳予痁諡飽H也許，如此壯盛卻淒涼的夜晚恰好帶給我們一些醒思的空間。
一如該團在前天的音樂會，今晚的演出較9號以古樂器詮釋的貝多芬五、七不僅不惶多讓，更凸顯了香榭儷舍令人驚艷的潛質。排出的曲目也是一般國內音樂會絕難見到的。也許早夭的比利時作曲家雷庫(Lekeu)的《慢板》令所有初次聽聞的人為它悽惻真純的主旋律銘感五內，但弦樂器高貴優雅的質感以及絲絲入扣的協奏並非香榭儷舍唯一叫人擊擳嘆賞的優點，當筆者的感官完全躺臥於該團精心編織透亮洗鍊的弦樂絨毯上，心中為初次收藏如此絕俗的美聲而悸動莫名，指揮赫維格已和樂團進一步將雷庫縝密精嚴的合聲層次帶入了更深細的境地。從中讓所有的聽眾숊ォ悝@品匠心獨具的四重奏架構，瞬間領略了樂團在小提琴、中提琴以及大提琴三部首席上令其他曾經造訪此地的樂團難以望其項背的崇高技藝。尤其是中提琴首席溫婉纏綿的琴音頓時將本曲的副標題－「蒼白如回憶的花朵」做了最貼切的詮釋，令人完全不意外他之前在巴黎歌劇院20年的中提琴資歷。
當然，指揮對於樂曲的拿捏也是恰到好處，在他對旋律線的流暢度和音樂層次一絲不苟的要求下，果真營造了如同室內樂一般細緻的氛圍，雖然沒有狂飆的管弦樂但是一流樂團的深度已然盡付於斯。
緊接著登場的曲目是德布西另一部印象主義的經典之作《夜曲》。這部受到Whistler畫作啟發而寫成的管弦樂作品包含了「雲」、「慶典」、「海妖」三個樂章各自表彰了德布西在他的音樂領域內無可比擬的音樂靈感。香榭儷舍和赫維格此時才真正讓我們見識管弦樂的深遂魔力。在英國管柔順悅耳的獨奏下，香榭儷舍管弦樂團開始毫無顧忌地向所有聽眾誇示他們在木管樂群無可匹敵的修為。單簧管和低音管緊接著讓那些對樂團實力尚有絲毫疑意的聽眾瞠目結舌，長笛的音色和流暢度也是筆者迄今在音樂廳所聽到的最高水準，赫維格在此著重於表現該樂章朦朧的ꤊ飲眳蘆G，已較慢的速度讓木管獨奏恣意地為飄忽不定的音響效果渲染些許空靈的色彩，這種有如室內樂般刻意壓低弦樂音量的做法，讓我們巨細靡遺地賞析了所有細部的音響效果，這點是一般聆聽CD絕難擁有的聽覺享受。延續這種偏向細部探索的處理手法，進入第二樂章後，管弦樂團的總動員開始釋放它全面的實力，銅管樂器不論是小號或法國號在歡樂喧騰的氣氛下展現了輝亮的音色和豐沛的音量，管樂及弦樂器的配合顯得默契十足，在中段發展部高潮，赫維格再次壓制了樂團的音量已取得較為典雅均衡的效果，筆者雖對這種較為古典的詮釋不甚適應，但也不
得不承認這樣的做法讓
所有在CD裡消聲匿跡的弦樂弱奏及木管、銅管樂器在次旋律的演出肌里明透清舞飛揚，意外地飽嚐了一場音色豐富層次井然的音響盛宴。第三樂章是許多法國音樂家公認的經典，因為德布西結合人聲和弦樂的創作讓這個樂章有如珠寶般煥發媚人的神采。至此，香榭儷舍的實力在女聲合唱的烘托下達到了另一個顛倒眾生的新高點，半透明的弦樂音幕和木管的悠揚交織出一片詩意的網，將所有的靈氣包裹在最纖敏的神話色彩中，豎琴的出場和法國號的獨奏重新提醒了所有聽眾對樂團的良好印象，然後，赫維格執此精妙的音樂魔法為他上半場的演出劃下了最雋永的句숊I。
在上半場的節目中，筆者發現香榭儷舍管弦樂團不僅保持了法國團在音色上的優勢，更增添了個部獨奏在技巧上的出色，幾乎每個首席都能讓自己的獨奏完整的在齊奏中脫穎而出，這點尤其以英國管、雙簧管、小號、單簧管的表現最為出色，弦樂部的表現則明顯有首席和其他個部成員水平差異頗大的遺憾，但雖然如此，整體的表現已讓人折服，相信要再有如此精闢的德布西名演怕是遙遙無期了。赫維格已法國曲目確立了它的實力，不過，筆者還是以為他對詮釋古典和浪漫派的曲目見長，對於德布西的演繹稍有揮灑不開的缺憾。或許，這些缺點終歸是瑕不掩瑜，ꐊW半場的演出已經是筆者歷來在國家音樂廳最大的震撼，縱有批評，也是心中理想主義作祟下的苛刻，和他們帶來的滿足不可以道里計。
因為筆者有機會陪該團的團員在音樂會前去故宮尋幽訪勝，不僅和中提琴首席相談甚歡，更從其他前一天陪同樂團排練的朋友口中得知下半場曲目的精采可期。因為這首法朗克交響曲不僅是他們今年度巡迴的重點曲目，更是排演時耗費五個半小時心血焠鍊的成果，因此在連續見識他們的超絕實力後，筆者對這首法國交響曲目中的典範更是望穿秋水。果不其然，第一樂章一開始我們就親炙了真正渾厚密實的弦樂齊奏，然後略帶哀愁的旋律逐步將我們領進法朗克流名青史的管弦樂語法中，那些在上半場還顯得沉潛的獨奏樂器開始一股腦的向聽眾示現他們嚇死人不償ꤊR的傲人實力，第二樂章的撥奏毫不掩飾地替弦樂部的水準背書，也讓筆者終於了遂在音樂聽聽見「撥奏」的奢求，木管樂器，尤其是雙簧管的獨奏讓人不禁懷疑該首席深藏不露的演出背景。如果那些在上半場對銅管樂器的靜默有些不滿的聽眾，下半場的第三樂章一定可以讓所有挑剔的耳朵心悅誠服，因為之前躲在角落的長號，如今和法國號、小號上下一心共同為我們帶來該晚最美崙美奐的超技表演。弦樂的賣力助陣和指揮對古典精神的透闢見解，木管樂器始終如一的高超表現，為當晚在國家音樂廳的樂迷示範了絕無僅有的法朗克交響曲。這場令筆者和所有在場
觀眾不僅是當下回味無
窮，尚且餘音繞樑的傾力演出為香榭儷舍管弦樂團兩場的台灣音樂會留下了永恆的印記。也許當所有聽眾知道主辦單位新象要樂團為他們的悽慘票房墊補差額和旅館費用，並且在非演出期間忘卻盡地主之誼妥為招待的醜聞後，應該會完全理解該團沒有安可曲的謝幕，並為他們如此高水準的表演至上更崇高的敬意。
也許，法國團終究難以擺脫演出水準參差不齊的譏評，但是接著前年法國廣播愛樂和香榭儷舍精采分成的音樂會後，相信所有曾經親身經歷的聽眾當對法國樂團低人一等的迷思有所覺醒，正如筆者在開頭引述香榭儷舍管弦樂團中提琴首席對管弦樂團的評論，我們身為單純的音樂欣賞者，所能作的無非就是給自己更多的機會去嘗試，去突破虛名的束縛，唯有如此，今後我們才能免於在一場錯過一次終生遺憾的音樂會中缺席，畢竟樂團團員對音樂的熱情絕非經濟公司的廣告可以廣為著書立傳的，除非親臨，否則徒呼負負或抱憾糟蹋銀子的情勢將始終在台灣的音樂圈됊`環不息。讓我們一起為真正的好演奏、真正免於被經紀公司高票價擺佈的音樂會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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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k hard,
be yourself,
and have 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