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胡撇仔綜藝大誓師
──評明華園歌劇團《乘願再來》
林鶴宜
演員以他們認為最好的方式賣力表現，營造「同樂晚會」的熱場。不按牌理
出牌的敘事方式，予人想像力飛躍的快感。活潑的思想，挑戰保守、違反人
性的道德觀。當然，還有：小生「煙投」，小旦「水」，小丑會逗，唱得好
，說得好，故事有趣，劇情緊湊……所有令人驚異的這一切，共同建構了不
同於藝文思維的美學。這些，就是外台「胡撇仔」戲為什麼吸引人的理由。
明華園是台灣外台歌子戲的明星，她的大型戶外演出，不只是舞台尺寸大，
場面精緻豪華而已，台下的觀眾常常「不可計數」。長久以來面對廣大群眾
，她早就摸熟了觀眾的口味。此番展開「內台」巡迴，在社教館演出《乘願
再來》，採用的是明確的「通俗」演出策略。所有我們在外台「胡撇仔」戲
中所能看到的元素，幾乎沒有一件被放過。
奔放的說故事風格
「乘願再來」原是佛家「以願力度眾生」的意思，戲劇的原始靈感據說來自
莎翁悲劇《哈姆雷特》。劇情描述端木助將軍（孫翠鳳飾）奉旨行兇，斬妙
華國一０四一個人頭，最後遭到埋伏，死於非命；妙華王子梵洛佳（亦孫翠
鳳飾）自小父母去向不明，受國王收養，不幸被端木亡國滅族。因為容貌和
端木酷似，得以假冒仇人，伺機報復，卻不忍心對仇家幼子（陳昭薇飾）下
手。
全劇採用極為無厘頭的嬉鬧情調，進展「悲劇」情節。端木這方有個中原皇
帝孫九空（陳勝在飾）；洛佳那邊有個大臣唐香（張秋蘭飾），兩個人永遠
在「一片悲慘」的「狀況外」。有趣的是，這樣的演出策略竟然能夠產生「
平衡」血腥殺戮的效果，並不令人覺得突兀。
音樂方面，除了起首和收束的〈小姑娘進城〉，新編的〈寒鴉晨啼〉、〈雨
中催馬〉和〈不歸路〉之外，還安插了一支「變化燈光」的流行歌曲〈你儂
我儂〉。劇末，更奏起日本兒歌〈桃太郎〉，男女各半的八個演員身著「和
服」，出現在取經的路上。無論表演、音樂、服裝，都有意識地向「胡撇仔
特徵」招手。
大量採用現代語彙，逮到機會就諷刺一下現實，發發牢騷，也是「胡撇仔」
中所常見。妙華國是一個「地不過千里，城不過十座」的小國，一直受到「
中原大國」併吞的威脅。戲一開始，狀元唐香就提出「敦睦要，防更要」的
《敦睦論》。中原皇帝以武力犯取妙華國之後，還受到老皇帝（陳煌泰飾）
「你可以去統別人的一，怎麼可以統妙華國的一？」的質問。最後，妙華復
國，和中原新皇帝「平起平坐」。弦外之音，呼之欲出。
魔幻寫實？綜藝鬧場？
為了讓想像力能夠像「天馬行空」般暢行無阻，時空錯亂在所難免。第五幕
老皇帝孫八達率眾前往西天取經，眾人因為擔心新皇帝洛佳不能治國，在山
頭「用心看」中原的情形。舞台上宮廷與山野景片並置，人馬一前一後，呈
現了兩個時空的交疊，可以說是運用得很好的例子。
不可理解的是，第四幕「大相國寺」，端木春豐（陳勝發飾）哀悼兒子慘死
之時，梵洛佳一行三人，如何突然走進「青陽王府」內端木助「專用的書房
」？一會兒，皇帝孫九空、閩國公主和閩王也都闖了進來，一群人說著吵著
，突然又都置身「大相國寺」。時空的移轉，似乎只剩下舞台景片的一起一
落，完全不需要理由。固然，由意識主導、任「意」穿梭的魔幻時空，有時
比真實人生更能寫真人們的心靈。可惜，我們並沒有看到《乘願再來》建立
起一個合理的敘事邏輯。
此外，綜藝的發生與表演環境實有著密切的關聯。民間戶外劇場，由於觀眾
很放鬆，舞台上嚴肅不起來。無論是賺人熱淚或引人發笑，都可以盡情揮灑
；搬進不能吃烤玉米、烤香腸的室內劇場，卻過了頭就走味！受到電視的影
響，「綜藝搞笑」被吸收到丑角的表演裡頭，是很自然的。但傳統「三花」
妙語如珠、一身本事如果被放棄，恐怕要遜色不少。
喜見明華園擺脫「文學劇本」迷思，全力朝「通俗好看」衝刺，成績傲人。
對於以上種種，仍忍不住要再三提醒一番。
【2001/04/12 聯合電子報～外劇場報 第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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