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國的眼淚
文／紀慧玲／
吳興國上周於《李爾王》演出說明記者會上落淚。距去年底宣布當代傳奇劇場
復出激動落淚未久，吳興國這番淚再度落下，令當時在場氣氛有點尷尬──套
句浮濫的政治笑話，「有這麼嚴重嗎？」吳興國是在說起《李爾王》劇中悲慘
的下場時開始哽咽，他說，李爾王一家死了、家臣一家也死了，然後──突然
，他說，「我的老師也死了。」淚水就在這時無法抑遏地決堤，吳興國抽搐、
痛苦的表情，久久不能平復，在場沒有長輩安撫，記者會現場空氣僵冷，沒有
人知道如何接場。
老師死了……，是的，吳興國的老師、國內相當知名受敬重的京劇老生周正榮
，去年走了。就在兩星期前，另一位首席老生胡少安也突然病逝。激動過後的
吳興國斷斷續續說著他如何決定停掉當代，又如何在不被看好之下重新宣布復
出，破碎的話語雜著淚光，有一句話突然很鮮明，他說，他早就想演獨腳戲，
但當年申請被打掉，「我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做才對，我以為我過去做的有一點
被肯定……。」
一席話勾起前塵往事，當代傳奇的暫停與復出有內外部環境極為複雜因素，吳
興國落淚，一部分為自己委屈，一部分也觸及了現實環境的怨懟。環境怎麼了
？是啊──老人凋零、公家劇團作品不堪卒睹、人才青黃不接、政府無心經營
整頓、京劇人勇於內鬥吝於獻身……這樣的大環境，能不讓人扼腕嗎？這樣的
環境，能讓多少像吳興國一樣有志的京劇人才發揮長才？吳興國的淚，淹不到
政府官員、公家主管的腳後跟，但是，冷冷的春天，萬物待發，吳興國的眼淚
漫漶得愈來愈清晰，像一股猛烈的急流一樣，讓人渾身發寒。
【2001/05/03 民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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