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動中的城市與崑劇之一：崑劇在上海 雲深不知處？
記者紀慧玲／報導
白玉蘭劇院知道嗎？」一群從台灣趕到上海觀賞上海崑劇團赴台行前公演的戲迷
，問那位看起來不過二、三十歲模樣的年輕司機。
司機的表情很惶然，看起來是不知道的。台灣朋友嘀嘀咕咕繼續補充，「上海崑
劇團在哪裡演出啊！你沒聽過崑劇嗎？」司機這下子笑了，帶著微微歉意，搖搖
頭。「那你知道逸夫舞台、蘭心劇院嗎？」──這都是常演傳統戲曲的劇場──
司機還是笑，還是搖頭。「上海大劇院總知道吧？」，有人突然蹦出一句新考題
，司機這次有了不同的表情，「這肯定是知道的」。全車的人笑得開心，白玉蘭
劇院招牌突然亮在眼前，車裡的人趕緊催促司機停車，這才注意到，附近人車清
冷，果然是一處不熱鬧的所在。
崑劇在台灣，從一九九二年新象藝術公司開始引進大陸崑劇團赴台表演起，連續
多年經營，在台灣掀起一股崑劇新興熱潮，年輕觀眾、知識階層、文藝愛好人士
對崑劇雅緻之美極為推崇，其中又以上海崑劇團、浙江崑劇院、南京崑劇院、蘇
州崑劇團等為代表。在台灣觀眾心目中，上海蔡正仁、計鎮華、南京張繼青、浙
江王奉梅、汪世瑜等等一批名伶，是名副其實「國家一級演員」，個人技藝不得
了，崑劇整體藝術美更沒話說。因此，每次看到上海、杭州、南京崑劇表演現場
觀眾冷清，總是一陣喟然。一位上海觀眾說，她聽過蔡正仁大名，沒看過戲，這
次第一次看崑劇，倒驚訝「人怎麼這麼少？」她說，可能是宣傳不夠，「如果併
入上海國際藝術節就好了。」
十一月一日至十二月一日，長達卅一天的上海國際藝術節（Shanghai
International Art Festival China），的確才是上海這顆東方明珠此刻展現的
犀利光芒。五十四台節目，三分之二國外、三分之一國內節目，一九八七年就開
始籌辦的上海國際藝術節，從直轄市政府自籌主辦，經八八年、九0年、九二、九
四年、九六年每兩年一次的規律策畫，到去年正式由「文化部」接手主辦，更名
為「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配合著上海大劇院、可容八萬人的上海體育館陸續
完工啟用，去年首屆現身，果然以傲視全中國之姿獨占鰲頭，享盡注目的榮耀。
負責引進最多外國節目的上海文化廣播電視部下屬「上海市演出公司」總經理吳
同武頗自信地說，估計今年整個藝術節票房可達八成，不僅不會賠本，還「一定
賺錢」。
吳同武的說法是，上海國際藝術節的作法與國外藝術節極為不同，「政府不掏一
分錢，中央不給、地方也不拿」，所有籌辦經費完全由經紀公司、劇場、贊助商
、票房收入統籌支付。由於百分百的自負盈虧，「演出公司要養活自己」，所以
「賠錢的節目不會做」，必須有盈餘，才能生存。
於是，今年揭幕大製作，被稱作「景觀歌劇」的中美合製歌劇《阿伊達》，在上
海體育館吸引了六萬名滿座觀眾，最高票價一千五百元人民幣，次低一千元；英
國國家廣播樂團（BBC）最高票價六百元；連同樣是戲曲，最近以一齣《徽州女人
》藝驚劇壇、由韓再芬領銜的安徽黃梅劇團推出的《女駙馬》，都有二百元最高
票行情；而上海崑劇團於白玉蘭劇院的赴台行前公演，最高票僅五十元人民幣，
團長蔡正仁更坦言，「多數是送的」，票房實在不理想。
是時不我予，還是未被納入國際藝術節的客觀因素？是崑劇不具市場魅力，賺不
了錢，還是上海這座拚命向國際化躋身的大城遺忘了另一顆古老明珠？不遠處，
城中心華亭菜市場菜販一袋十根裝紅甜蘿蔔只要七毛，比起來，五十元卻也不少
。這道題到底怎麼解？上海天空落了雨，北方冷氣團南下，十一月底的上海陷入
一片陰翳，城市風貌愈發迷離。
【2000/11/29 民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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