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與挑戰
愛情在他方
沈惠如
「生活在他方」是法國象徵主義詩人韓波的一句名言，一切的理想與憧憬不在生
活的周遭，對充滿熱情的年輕人來說，夢想注定要在遙遠的地方才得以實現完成
。
那是一個異度空間，一個與現存社會體制不相容的宇宙角落，一個色彩繽紛、洋
溢著青春、夢想、愛情、榮譽的未知世界。
因此，要逃。
逃脫枯燥乏味。逃脫平庸單調。逃脫困頓狹隘。逃脫無窮無盡的成文與不成文的
繁文縟節。
就像米蘭‧昆德拉在《生活在他方》一書中敘述的，韓波逃離了家庭，萊蒙托夫
逃到高加索，雪萊為自由逃往愛爾蘭。
詩歌與愛情，榮譽與渴望，一切的崇高與豪情，只有在超越自身的生命狀態下，
才會擦撞出燦爛的火花。
在曾永義先生新編的《牛郎織女天狼星》一劇中，從天上、人間到桃花源，實際
上正是一段逃亡的歷程。逃亡不是消極的逃避，相反的，是積極的追尋，追尋一
段真誠永恆的愛情。
於是，代表愛情的蟠桃和碩桃、桃花源自古以來概括的豐富意涵以及整個逃亡的
歷程，串聯成一組環環相扣、緊密糾纏的意象群，簡單的幾個符碼，卻深刻地表
現出令人驚喜的象徵趣味。
仙界的逍遙自適實際上是建立在極端理性的基礎上，沒有情感的羈絆，才不會有
枝枝節節的牽掛，仙界的法統才可長可久。
但洋溢著澎湃激情與冒險精神的青年男女怎堪仙界框架的壓抑，要呼吸自由自在
的氣息，觸犯天條亦在所不惜，愛情與生活都在遠方，奔向人間正是通向自由的
出口。
浮華人世是可情可欲的世界，純情的牛郎織女天真的以為在這裡可以安身立命、
綠樹成蔭。殊不知愛情的國度裡存有太多太多的雜質與噪音，有嫉妒，有誤會，
有覬覦，有介入者，有破壞者……
天上人間兩茫茫，何去何從呢？
愛情還在遠方，一個未知的異度空間，在哪裡呢？
啊！桃花源，一個浮動的符碼，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神祕境地，一個跳躍在遐想
與現實罅隙中的無何之鄉。
桃花源從來不是故事的結局與敘述的終點；相反的，桃花源早已孕育了自己的生
命，成為歷代作者情志的延伸，以及言有盡意無窮的理想化身。
猶如桃花源不僅僅是小龍女與楊過的古墓、張翠山與殷素素的冰火島，那更是金
庸內在期盼的樂土；猶如〈醉鄉記〉中的華胥國，那是唐朝王績逃遁世俗的出口
；猶如梭羅的華爾騰湖……
桃花源從沒消失，一直存在著。
牛郎織女走進了桃花源，曲終人散，布幕緩緩落下。但，某種東西仍在蔓延燃燒
，那是一種洞燭機先、超越世俗價值觀的理念，那是永不散場的堅持。■
【2001-04-15/聯合報/37版/聯合副刊】
--
※ 發信站: 新批踢踢(ptt2.twbbs.org.tw)
◆ From: pc7-64.cc.ntu.edu.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b31.mba.ntu.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