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剛得知碩彥要住院,才在笑他禍害流千年的...
那日,因為家裡姨丈中耳炎開刀住院,所以奉命到台大醫院去探視
碰巧碩彥和林媽當天也因醫師建議,而到台大來住院治療,在一樓的服務台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瘦弱的身影,我試著喊聲:碩彥? 他回頭,驚喜的笑容
果然是他,和林媽媽正在辦住院手續,工作人員一邊在輸入資料,我們一邊
在寒暄著,,在八股的互相介紹之後,聊起碩彥的病情,他提起胸膛指給我看
說他最近都提不起氣來 而且肩胛骨附近的血管跳著跳個,他說就是有種送不
上去的感覺,在旁的林媽媽以憐惜的眼光看著碩彥對我說:這孩子,也不知
是不是因為太累了,最近一直喊胸口悶,醫生說叫我們趕快來住院治療...
說著說著,服務台的先生已經處理完了,說可以上七樓病房報到去。
見他母子倆一大堆行李,一個是病人,一個是女子,想當然爾的就自告奮勇將
大部份的行李一肩挑,三人有說有笑的搭上電梯,途中,還笑碩彥,這麼大了
還在看小兒科的醫生...。
行李整理完,就陪他做一些基本的檢驗,量血壓,抽血...etc
林媽媽昨是在護士逐條詢問下填寫碩彥的身家資料,執筆於此,心中一酸
在量血壓的時候,綁在手上血壓計的袋子一度因為碩彥的手太細黏不牢而脫落
量腳時,因為血壓計的的壓力對碩彥來說太強而直喊痛,護士說:你也太誇張了
那時,心中想著,對碩彥來說,對痛的負荷程度是不是大不如前了呢?
抽血時,右手因為血管太細抽不出血,換左手時和常人不同的是,碩彥的血液
只能一小滴,一小滴的慢慢流出來...
那日因為要趕回學校做實驗,所以不能全程陪碩彥,於是乎,向他及
林媽媽道別,一聲再見,卻是天人永隔。
第二日,在小窩和哲權聊到,提醒他說有空就過去看看碩彥,他應該是
極希望有人去探視的。至少,將心比心,我開刀住院的日子裡就是這麼想
哲權當晚就過去了,哥兒們倆聽林媽說還聊的挺開心的,誰知,短短不到幾個
小時,碩彥因為躺久了,想起身坐坐,林媽媽幫他轉床起坐時,碩彥忽然對林媽
說:媽!我的頭好痛!好痛!!
這是碩彥在世間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進行急救,又進入加護病房,草菇
和駿分別去探視的時候,醫生本來已經要宣佈死亡,但在家屬的要求下,以各種
方式進行急救。
見到草菇在小窩的留言是晚上近七時,而7:00-7:30是加護病房的探視時間
從宿舍飛也似的趕到台大醫院,在加護病房外繞了兩圈,不得其門而入,詢問一
位護士:請問,我要找一位加護病房的病人叫林碩彥...。我指著牆上的名牌,護
士小姐遲疑了一會兒,問我說:你是他哥哥嗎?我說:嗯!算是,我是他學長。
他臉色黯淡的對我說:他媽媽現在在裡面陪他,不過,他...已經走了
就如同連續劇的情節一樣,在我不知所措慌忙的用手掩飾我張大的嘴的那時
加護病房的自動鐵門打開了,步出來的是林媽媽,她見到了我,眼淚崩了出來
用抖動的聲音對我說:碩彥...走了...七點十分的時候走了。
我握住她的手想用我可能想的到的言詞來安慰他,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可是,卻不由自主的和林媽媽哭成一團,陪她走到大廳休息室,林伯伯正木然的
坐在椅子上,林媽媽幫我介紹,林伯伯鎮定的同我說明碩彥的死因,據判斷
可能是因抗凝血劑的作用下,血塊離開心臟,而碩彥頭痛的原因是血塊滯留在
腦部,破壞了大腦的機能,急救未果,醫師在家屬的哀求下,試以人工心臟治療
無奈,依然回天乏術。
當天晚上在醫院,護士在幫碩彥做縫合及其他的整理時,林媽在跟我談有關
於碩彥最近的狀況,包括他的好友鴻文、奕茹。還有學業上,她說:這孩子不但
大學很努力,以後還想讀研究所...。還有希望鴻文能幫忙處理碩彥在學校的一些
手續等等。對於碩彥,她直嘆與這孩子緣淺,說到蘭友會,想到迎新在蘇澳國小
說碩彥一定是知道今天是蘭友會在蘇澳迎新,才會想要今天就回去...。一串母親
的心語,聽了真是不忍,心中在想:蘭友會能為他做些什麼?蘭友會對他來說是
怎樣的一個所在?如此讓人著迷?與其說是蘭友會本身,不如說是因蘭友會而聯繫
起來深厚友誼的羈絆吧。
當時,做了個決定,本來是不打算回去參加迎新的,不過心中的痛楚,回到
孤單的寢室又無人可訴,不如陪碩彥回家,順便通知在蘇澳國小的大家。於是
和碩彥的家人,將碩彥接回了宜蘭。
十一點多到達蘇澳國小,同大家一齊到碩彥家中準備為他上香,助唸。救護車
到達時,我和雅蘭說了一些關於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我說:碩彥走了。她一臉
狐疑的問:那...在車上的是? 屍體...我說。
依照禮俗由碩彥的兄弟輩的扶他回家,碩彥的弟弟捧了杯水,是讓碩彥喝的
,沾了一口,然後將連杯帶水,砸掉。在展開屍布的那時,碩彥是由哲權、
凱傑、我還有碩彥的兄弟們扶著,第一次扶屍體,感覺到肌肉是軟的,但
全身是僵硬的,我扶在碩彥頭部的位置,在展開的前一刻,老實說,有一種恐
懼感浮上心頭,深怕所見到的碩彥,已不是從前的他,但,呈現在我面前的
是蒼白的一張臉龐,嘴唇的傷已縫合,不過臉色是一種有尊嚴而安詳的,20多人
從蘇澳國小來接他,也算是很有面子了吧。
大家在碩彥家助唸阿彌陀佛了近一小時,然後回蘇澳國小繼續辦活動。
今晨,坐自強號回台北...雖徹夜未眠,在車上依然無法小歇,在路上
心中不斷想著碩彥生前的一舉一動,回想著相片中開心的他;在人文營裡
捲曲的倒在地上睡只蓋著一條毛巾;在醫院見到的他;直到那最後的一面
不禁感嘆生命的脆弱,短短不到三天的日子,他離開了人間,腦中又迴響著
林媽媽的話:碩彥是想要來台北把病治好的,他還帶了好多書,還有照片
他真的是死的太突然,太不明不白的...。
回到台北在台大醫院前正牽著我的摩托車要回寢室休息時,又望了望四樓的窗口
嗯...我以為我的淚水在昨天已經哭乾了的..但...。
永懷碩彥
汀淏於1998.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