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proudprince (萬重山輕舟怎過) 看板: sCMS86-J3F
標題: 蛙骨戰記- 陽明醫學系勇者群狂鬥青蛙骨骼秘辛全錄
時間: Wed Jul 25 18:02:32 2001
蛙骨戰記 by 高貴優雅瘦王子正字衛PP
~醫學系勇者群狂鬥青蛙骨骼秘辛全錄
楔子:屍骨的發現
第一章: 初試啼聲的殺戮
第二章: 走出實驗室的冒險
第三章: 一樓廁所的青蛙聲
第四章: 蛙靈作祟
楔子:屍骨的發現
大一新鮮人的第一天。走進宿舍，脹著嘈雜的喧囂，走廊上堆著滿滿的垃、
書本、還有各式的紙箱，靜靜而囂張的讓出了一條彎曲綿延的小道。我踩在
隨時可能奔出一頭蟑螂的各式未知物品上，擠進了我未來的寢室，關上了門
，也把令人發瘋的聲音給關了上。我的眼睛掃射了一遍這一間向陽的房間，
有點小，我的第一個評語。
我的櫃子是銀色的，因為長年的風化，帶上了一層難看的灰白色綴著些許鐵鏽
。我嘗試著打開，半卡著的櫃門緩緩發出一陣陣刮心的叫聲，然後，映入眼中
，一句蛙的骨骸挺然站在我的面前。它的嘴巴隨著釋才開門的能量緩緩振動
，如似為抗議入侵者而張開。那是一具骨骼的標本，白而帶黃的骨色像極了
一口口發黃的臭牙齒。顯而易見的那隻青蛙的腳並不太穩固，接合處更像極
了一顆顆可怕的腫瘤，盪著盪著，總之，這隻青蛙是很動態的。我有點厭惡
地看了它，大概花了三十秒的時間判斷，就一把把它丟入了身旁的垃圾袋裡
。
第一章: 初試啼聲的殺戮
相信有念過醫學系或是醫學生化相關科系的人都會念念不忘那一段殺青蛙的
歲月，既好像是一種生物實驗者的驕傲，又是一種踏入新世界的証明。當然
，這樣的學習過程是血淋淋而刺激的，換個角度來說，大量而帶有衝擊性。
對於我所唸的醫學系來說，學校安排了總共六堂(一堂一個下午)的蛙體解剖
，分別是探討蛙的內藏、血管、骨骼、神經、腦、還有蛙的發生。對於醫學
系的同學而言其實解剖課是極為動感的，畢竟系裡的小大一們對於每天都在
植物辨識，或是做一些奇怪事情(雖然它們都是好實驗)的生物實驗課裡，多
少會有點想躺在手術檯上就那麼睡下去的意思。
解剖課的第一天，老師準備了一大袋青蛙，特別告誡我們拿到手上不能太high
。但是，人嘛，總是對「活的」、又「大的」、又可以「好好玩弄的」東西有
興趣，偌大的實驗室馬上是千蛙亂竄，超棒，喜歡混亂的一群投機份子如筆
者自是樂不可言。不過，隨著第一隻青蛙的捐軀，一股嚴肅的默契油然而生
，大家馬上安靜了下來。
解剖青蛙的過程多半可以使用兩種方式，一種是先用乙醚麻醉了之後再上下
其手，這是最輕鬆的。另一種則是用穿刺法，也就是左手抓穩青蛙，右手拿
一根解剖針，找到了蛙的枕骨大孔之後沿著脊椎刺入搗亂，再向前伸搗亂腦部
。這是一種將蛙變成「植物蛙」的方式，那就是青蛙不再會有感覺，身體各
器官卻依然正常活動(如心還在正常地跳動)。雖然這是一種比較好的解剖方式
，但是在過程中，青蛙的掙扎、失禁、恐懼是看在眼裡的，尤其是那種脊椎
搗入的感覺，好像教授拿了一個針，左手把你抓著也穿刺你的脊椎那種驚悚
。所以，如果可以，沒有人喜歡穿刺，但是由於非做不可，久了，就習慣了
。
(系上的教授們多半是女老師，既成熟而帶有一股科學家的氣質。更重要的，
她們在示範教學解剖時總是端作在手術檯前下半身不動如山，上半身卻靈活
無比，配上她們有點花白的髮色，沾滿鮮血的手術套，毫無表情卻又專注的
眼神，有點怪醫秦博士或是科學怪人的感覺，難怪上解剖課大家總是那麼聽
她們的話…)
醫學系的青蛙解剖是相當精采的，比起高中時代那種一打開蛙的皮膚，「哇！
青蛙有心臟耶…」果然是成熟多了。經過訓練，到了最後我們甚至可以開一
隻蛙幾乎不見血，再把硝酸鉛打到動脈裡，讓全身的動脈是黃色，而靜脈卻
是紅色的那樣分明。開腦的時候，教授更要一隻隻檢查，如果腦不幸被攪成
豆腐那就慘囉…不過，這些充實的學習多半是在實驗室裡完成的，只是，蛙
體解剖唯一一項作業，「蛙骨標本製作」卻是在實驗室之外近行的，也就是，
正題要開始了。
第二章: 走出實驗室的冒險
正式的蛙骨標本製作過程如下，首先你必須先生出一隻青蛙，可以先去掉一
部份的肉將它煮熟，把肉充份剝乾淨了之後，就要開始用肥皂水泡骨頭把骨
內的脂肪給去除乾淨，最後用雙氧水漂白，再按照圖鑑把骨頭逐次編號，拼起
，就完成了。
乍看之下非常簡單的標本製作過程呢，其實最難的地方就是剝肉的這一部份
，尤其是一片叫做舌軟骨的骨頭，因為它是評分的重點並且它非常非常容易
斷掉或是失蹤。有參與過剝肉的同學們都知道，在沒有碰到「頭部」之前，
那種剝肉是極不文明的亂撕亂掰，但是，一旦有同學開始剝頭了，大概一串
人就圍過去看，冷眼看這位同學會不會失敗。對筆者而言我就從來不明白為
什麼舌軟骨可以被那麼完整的被取下來(我及我的組員實在失敗了有夠多…)。
但是，過了一會大家馬上就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那就是: 一隻青蛙只有
一個舌軟骨。咦？…這不是廢話嗎? 喔不，那就代表，如果取壞了，就只好
再殺一隻了…因此，為了舌軟骨，市場裡賣青蛙的老闆每當一看到一群狐群
狗黨的年輕人鬼鬼祟祟的走過去，就知道，「啊，來買青蛙的啊」。他那知道
，只是來買舌軟骨的。
當時系上還流傳著一個笑話。小明的弟弟對小明說，「哥哥，你買蝌蚪給我玩
好不好?」小明說「好啊，不過你蝌蚪一定要好好照顧喔，等到它變成青蛙了
舌軟骨要給哥哥喔。」…
俗話說的好，路是人走出來的，上有政策而下有對策。說時遲那時快，在大
家忙著取舌軟骨的時候，宿舍裡也同時生出了一群「台大蛙」與一群「學長蛙」
。所謂台大蛙就是台大醫學系同學(他們也有相同的作業)做好的蛙骨，因為
大家感情好嘛，所以就拿來大家互相罩一下。保守一點的同學會生出一些「
台大腿」或是「台大手」，就是他們萬一腿或手拼失敗或不想拼了(後者是居
多的)，就從台大蛙給它拆個一隻腿下來補上去。生猛一點的同學呢，就整隻
給它交出去啊，真是…真是好方法啊(連動手都不用動手…)。至於「學長蛙
」就比較少一點啦，就是古早學長留傳下來的古董蛙，不過年紀大了(指青蛙
不是學長)骨質多少有點舒鬆，也容易被教授視破(教授們都很厲害，看一眼
就知道新不新鮮)，相形之下「學長蛙」就比「台大蛙」少了很多。
總之，大家能拖就拖，終於到了交貨的前一兩個禮拜，所有戲碼就通通上演了
。
第三章: 一樓廁所的青蛙聲
男生廁所是製作蛙骨的重要場所，因為男生不能去女生廁所，但是女生卻可
以來男生廁所和她的男組員一起剝青蛙(好奇怪的邏輯)。扣掉藉機「自強」
的情侶黨之外，事實上女生們並不藉意把男生廁所弄髒，男生們更不藉意女
生把他們廁所弄髒，結論，一樓的男生廁所就傳來了陣陣的青蛙聲了。(唉，
可憐了掃廁所的老伯！)
交貨的前一兩個禮拜，甜美而溫馨的男生廁所中(?)，洗手檯上忽然排滿了一
排青蛙。肥肥的牛蛙靜靜地一隻隻的站在那裡，在它們身邊還堆滿了不知道
是什麼的各式化學藥瓶、抓青蛙的網子、解剖盒、和剛剝好的骨頭…事實上
，到了晚上，不知情的人要是經過肯定認為住在這棟宿舍的人都是變態。
在宿舍裡，殺青蛙的方法可就多了。大家無形中好像都不喜歡使用穿刺法，
又不能用刀切死青蛙(怕會傷到骨頭)，由於只需要骨頭，仁慈的同學們就會
早兩三個禮拜就買好青蛙，放在冰凍庫裡凍死。不過冰凍耗時甚長，所以來
不及早早準備的同學就只好採用火攻了。火攻有很多種，有像下餃子一樣等
水滾了再放下去讓青蛙痛苦比較短，可是掙扎卻會很強烈。另一種則是從室
溫開始煮水，等到青蛙發現情況不對想要反抗了，牠的肉多半已半熟了，掙
扎也會少一點。
在宿舍裡由於器具短少簡陋，用來殺青蛙的器具是創意無窮。有的組員甚至
拿湯碗就這樣放在電磁爐上頭煮，因為青蛙比湯碗還大一點(青蛙是被硬塞進
去的)，所以那種掙扎是天昏地暗的，就看他們拿個碗蓋死命按著青蛙，咚咚
咚好一會才沒有聲息，實在是不忍心啊！
還好，再來的工作就不再那麼殘酷了。剝肉、整理、泡肥皂，都是精細活兒
，不過卻是味覺上的煉獄- 臭。還不只是普通臭，腥味帶一堆不知道什麼的
味道，要是剛好廁所裡有個好幾隻青蛙正在處理，那簡直是不能呼吸的地方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盡力保持廁所的乾淨，也都會盡力收拾，不過在剝骨的
過程時而可見的碎肉末和殘屍斷骨實在讓人不想多看，剝完之後手和身上的
味道更是一天不散。不過還好，蛙骨一但開始泡肥皂就不再那麼臭了。
泡蛙骨是一門大學問，泡在肥皂水裡目的是要把蛙骨內的脂肪給溶解出來。
一開始有同學使用一匙靈想說可能效果不錯，果然一匙就靈，不但脂肪溶的
乾乾淨淨，連骨頭都溶了…(只好傷心的重做)後來發現，用效力次之的洗碗
精效果也略嫌過強，肥皂又效力不夠，於是就看許多同學在洗手檯前用力的
搓肥皂，一心想把濃度調高，總之，大伙是很拼命的。
換肥皂水的工作也是要天天做的，也因為如此，大家都嫌煩。於是就看到，
同組的組員彼此用換水這個苦差事來彼此制裁。有的同學也帥氣，壓根兒泡
了就不管了，等到一打開臭到整層樓都起來罵人，骨頭也亂七八糟一團，總
之在那一段時間的一樓宿舍隨時都可能突然爆發一堆罵人聲，隨後就是一陣
濃濃的臭味傳來。我就看過甚至同學臭到從廁所衝出來的那種激動！
泡到一定的天數，蛙骨就可以下到雙氧水裡漂白了，有的同學會在漂白前後
用針把骨髓抽乾靜，一根根蛙骨就由難看的黃黑色變成了仍然難看不過稍微
好看一點的骨白色。當然，如果漂白時雙氧水純度太高，出來就變成一根根
的石灰，隨便一捏就碎掉了，尤其是腳趾啦手指啦都變成粉末狀，只好向台
大蛙來借手指了。
終於萬事完成，乾燥的骨頭就一堆堆的放在眼前了，這一根根的骨頭只須要
認出來，背起來(英文)，編號，再拼成完整的標本就行了。而通常，在做這
一件事情時也是交貨的前一天，大家拼的天昏地暗，又因為骨髓的臭味是淡
淡卻奇臭無比(與之前的腥味是不同的)，自然一邊拼就一邊怨聲載道起來了
。光認出來是那一塊骨頭就是一件困難的事了，因為有些實在太像了，又有
些根本是不是本來完整的骨頭都不知道，更有些奇怪的碎片會跑出來，例如
，「啊，怎麼多了一根腳趾」「你的大腿借我看」這一類爆笑的對話。不過，
折騰了半天(通常現在已是半夜兩點以後了)總算骨頭都認完了，接著就只等
著拼起來了。
黏著劑的選擇是很有趣的話題，有些同學是玩模型的高手，自然是得心應手
的拼了起來，舉凡瞬間膠、強力膠、快乾膠、白膠、膠水、熱溶膠全用上，
不過如果有同學敢用白膠或是膠水，那是需要一點念力的。為了忍麻煩，熱
溶膠挺受歡迎的，可是呢，它會牽絲，剪不斷又不敢理，因為理了- 會燙。
那一個夏天的晚上，我走過了一樓的一間間寢室，每一個人都熱的不像話了(
宿舍沒冷氣)卻又依然手來腳去的在拼著蛙骨，爭吵著這一根骨頭是什麼，那
一根手指接反了…自己霎時好像成了局外人，看著這一批的年輕人在如此勤
奮地學習著，有一天或許會用到這些個知識，就算用不到，也是經歷一切了。「
過來幫忙啦！」我的組員對著我大叫…突然，我又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造型」是最後的重點了，為了避免單調同學們都費盡心思給他們的青蛙一
些美美的姿勢或是動作。舉凡像鐵達尼的招牌動作、吹笛、彈琴、跑步、打拳
、一直到十字架青蛙、釋迦牟尼蛙、高空彈跳蛙、賣身葬父蛙、還有的同學
懶得把頭黏起來就把頭隨便丟一邊弄了個「撞車掉頭蛙」還順道做個安全帽
的公益廣告。有同學更猛，一次做兩隻，拼在一起交配，標題還來個「純屬
自然」，旁邊貼了個保險套。
我們這組的青蛙，「踩著滑板車而沉思的 溫克魯，華西，肯巴阿爾特上校」
也終於順利面世，不但以滑板車與氣質美型蛙取勝，旁邊還貼了幾具詩句…
先總統蔣公曾說
「青蛙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青蛙」
42.8度C的太陽光
連北極熊都翩翩起舞的好天氣
溫克魯，華西，肯巴阿爾特上校
踩上了滑板車
抽了口煙
逆著風，望著遠方…
風啊！大地啊！生命啊！
不覺脫口而出，
「To frog, or not to frog.」
總而言之，都走到這裡，夜也淺了(因為快要天亮了)，路燈，也一個一個暗了(
因為天- 真的亮了)。就等著交出去我們的蛙骨了…看著我們的青蛙骨靜靜美
美地放在桌上，心上不禁感慨啊！
第四章: 蛙靈作祟
交貨的日子到了，六月的太陽依然毒辣。才在昨天晚上奮鬥完的蛙骨，終於
要交出去了。實驗課是下午，早上繁忙的課程咻一聲就過去了。
不料，驀地晴天霹靂(這是出自筆者杜撰)，國立陽明大學就刮起了從沒見過
的大風，從宿舍到實驗室的這一段小路幾乎是要按著帽子才能行走(雖然現場
沒有人帶戴著帽子)。我們即將交到實驗室的蛙骨成品完全不敢拿出室外，因
為風實在太大一拿出去就會被吹壞，最後不得以大家就紛紛找了盒子裝起自
己的標本，原來- 是蛙靈作祟啊！全部的同學都驚奇於這一陣巨風，彷彿就
是為了我們所準備的，不禁面面相覷。
最後終於逆著大風進入了實驗室，教授們吩咐我們把彼此的蛙骨排成一長排
，我們彼此參觀彼此的心血，並不時驚嘆於一個個會心一笑的創意。雖然，
教授只是草草打了分數最初讓我相當生氣，但後來想想，若是認真打分數，
那也真為難他們了，因為，每一組都曾經如此用心…
走出實驗室，大風不再了，天依舊帶點暗。雖然緊接而來是累死嚇死人的期
末考，雖然這一具我手中的蛙骨標本可能也會像一屆屆的標本一般最後進了
垃圾桶或是在不知名的所在風化。只是，在這背後的所有學習與曾流下的汗水
，蛙的掙扎，血味，腥味，是如此如此的真實，就像依然在我眼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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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r nose 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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