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挺鋒
還有什麼事情比當下發生的法國總統選舉新聞更讓紀登斯難堪的呢？挾著超越左與右
的﹁第三條路﹂理論行銷有成，並在九七年間接分潤了布萊爾新工黨執政的戰功，紀登斯
的﹁第三條路﹂確曾廣被青睞。例如，布萊爾、柯林頓以及歐聯的﹁新左翼﹂領袖便曾於
一九九九年齊聚佛羅倫斯召開﹁第三條路﹂峰會，試圖為二十一世紀的全球化主流政治定
調。誰知，當時峰會領袖之一--現任法國總理約斯平卻在日前的總統大選第一回合失蹄，
其狼狽自不待言。
絆倒約斯平的程咬金正是極右派的民族陣線候選人勒班(Le Pen)。由於得票率超過
約斯平，故勒班與席哈克一起拿到了複賽入場券，此舉將改寫法國第二輪選舉裡的泛左翼
與泛右翼的對決態勢，極右與右翼的對決將蔚為此次法國政治奇觀，而﹁第三條路﹂的左
翼則戲劇性地被迫缺席。值得一問的是，何以在一個具有深邃民主革命傳統的國度裡，反
移民的排外訴求竟會讓選民產生共鳴？
脈絡地看，從九○年代初，為歐聯進行貨幣整合的馬斯垂克條約便已提供了餵養極右
派的沃土。鑑於嗣後上路的歐元必須塑造強勢信用，馬斯垂克條約要求各會員國恪守財政
、利率等緊縮性的趨合標準，而如此規定則造成了具有社會安全傳統的歐洲國家被迫大幅
刪減福利支出，並讓一般民眾陷入高度的物質資頓與就業不安全感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下
，唯一願為受害者﹁伸張正義﹂的便僅剩極右派，也唯有極右派掌握了﹁與民同憂﹂的政
治草根性格。
在九七年的法國國會大選裡，雖然約斯平取代了席哈克的愛將居沛，再度開啟了﹁左
右共治﹂局面，但若觀其門道，勒班還是這場大選的風雲人物，因為那時歐元的試行面世
在即，民族陣線則左右開弓，或是批評全球化的罪惡、或是抨擊歐聯執委會這個巨靈的不
民主與顢頇浪費，招招都是對立於主流左、右兩翼的新共識。
到了九八年，整個歐聯大致上雖然已是泛﹁第三條路﹂的左翼從新自由主義右翼手上取回
主導權，但結果卻還是與先前新自由主義右翼的經濟掛帥綱領相差無幾，攸關階級的物資
再分配議題再度被輕輕放下，致使﹁第三條路﹂發源地的英國竟在新工黨的執政下改寫了
戰後有史以來的最大貧富差距。至於德國的狀況亦是雷同，忠實於社會民主理念的拉芳田
(Lafontain，Oskar)也是與立志求﹁新﹂、求﹁超越﹂的施諾德總理草草結束了勝選蜜
月，成了短命閣員。二○○○年初，當奧地利的新納粹政黨循選舉程序取得入閣權時，其
實便預告了法國民族陣線的來日收成可期，故真正超越左與右的不是紀登斯版的﹁第三條
路﹂，而是以認同政治來﹁替天行道﹂的極右派，他們才是當代﹁第三條路﹂的真命天子
。
如果阿扁總統真把紀登斯奉為經師，那麼我們真該細審台式﹁新中間路線﹂的衍生後果。
雖然﹁新中間路線﹂矢志超越族群認同政治的藩籬，在實際上卻是以﹁拚經濟﹂為唯一綱
目，民眾的困頓非但未有紓解，反倒是企業屢番獲得租稅大赦，社會不公平只見益趨嚴重
，未有和緩。從這個角度來看，台聯的爆發力不可小覷，台生條款、反對八吋晶圓廠西進
等動作，皆是強有力地在﹁新中間路線﹂的缺口裡召喚了那些被邊緣化的社會棄民，吸納
了他們的怨懟情緒，而為﹁台灣意識﹂所用。因此，國人與其不著要害地揣測李扁關係的
分合，倒不如藉法國現象來嚴肅地理解﹁新中間路線﹂與﹁台灣意識﹂所依存的必然共生
關係。
(作者為東海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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