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雞和炸雞的背後
殺雞工人付出了慘重代價
Barbara Goldoftas著 劉格正譯
一九八三年，多娜‧巴吉摩兒(Donna Bazemore)選了在北卡羅萊州東北部她能找到的最高待遇的職業 － 為普渡農場 (Perdue Farms)殺雞。起初，她專作把雞身切開，然後她上夜班專作「細部切割手」。被她用大剪刀切開的雞肉，會被一個聯邦食品檢查員檢查，指出不合格、有腫瘤、瘀傷、或其它肢體缺陷的雞肉。
殺雞的薪水是比她在其它地方只付最低工資的工作高，可是殺雞的工作環境是令人筋疲力竭的。在高達32度的室溫下，她每分鐘必須處理72到80隻雞。非常嚴格的工作規則限制了能上廁所的休息時間。工人中女性和黑人佔大多數，經常面對男性白人管理員的性騷擾和族種歧視，而且女性員工遭受一大堆健康上的問題，從皮膚發疹到割傷、腫大以及手和手臂的劇痛。
手臂麻木劇痛 － 手腕腔併發症
多娜成為細部切割手幾個月後，她注意到她幾個指尖已經無感覺了。然後麻木轉變疼痛且上升到手臂 － 手腕腔併發症(carpal tunnel syndrome)的徵候，一個由過度的重覆動作引起的可能導至殘廢或失調的職業病。
「甚至在手術後，麻煩繼續存在。」多娜說：「我的手一點力氣也沒有，我連最輕微的家事也無法做，像打掃地板，或者攪拌久一點，寫六個到七個字，手就要休息。」
多娜是幾千個在「家禽處理工廠」，一個對屠宰場的尊稱，工作受傷的工人之一。「在家禽處理工廠做事充滿了無法想像的恐怖」，阿娣密司說，她曾於許多家禽處理工廠的阿肯色(Arkansas)州的東北部做過兩個不同工廠。她說：「廠內要求高、壓力大、噪音、骯髒。你整天都被黏糊糊的死雞包圍著，而且非常危險。」
根據家禽處理工業本身的商業期刊，烤肉工業，(Broiler Industry)的利潤驚人。幾十年來，對家禽的需要一直穩定的增加，美國人現在消費比牛、羊肉更多的雞和火雞。十年中產量增加了67% ，從1977年的一百二十億磅，到1987年則將近二百億磅。
根據勞工局的統計，家禽處理業工人的生病和受傷率是一般私人企業的兩倍，可見這行業的成長和暴利有一大部份是從犧牲工人而來的。隨著這行業的成長，生病和受傷率更加提高。許多工廠改變為大規模的生產線作業，導致加速和非技術性的工作。這種極端危險的生產線速度和重覆動作的結果，使工人的手和手臂負荷過重，最後導致殘廢。
犧牲工人得來的暴利：家禽業發展史
五十年前的家禽業，和現由ConAgra、泰森食品(Tyson Foods)及普渡為主的現代家禽處理業，大為不同。五十年前小農飼養大部份的雞和火雞，然後送到地方上的私有屠宰場，當時的家禽體形比現代的小，而且貴。一般人較少吃家禽且通常買整隻回家處理。
在1940年代，家禽專家發展了一批品種不但能長得快而且在擁擠的環境也能成長。這種改變使大規模作業成為可能及很有效率。 1940和50年代一些已經擁有屠宰場、飼料場和孵化場等巨大「一貫作業」公司也紛紛買走小型家禽農場。
自從1960年代，類似的轉變過程繼續進行。局部的機械化使那些公司能增加工廠的容量和擴大工廠，家禽業並且更加合併。在 1977年，前四名的工廠殺了20%在美國屠宰的雞，到1987年比率增加將近一倍，到達38%。同時家禽業公司以「名牌家禽」廣告花招而佔有更大的零售市場。他們直銷到速食業和零售商，而且導入了新的、更貴的、需要更進一步處理的產品。
現在一個典型的家禽處理工廠每天要處理好幾萬隻雞。一隻接一隻，活雞被倒吊在Ｕ型勾，然後被擊暈、斬頭、熱燙除毛。很快的被取出內臟、切塊、包裝，或者快速的通過去骨生產線。
整個工廠內，工人從事簡單，不斷重覆的工作。他們取出胃、拉出肝、切掉、翅膀和砂囊，劈開大腿骨。大部份的工人都做一個簡單限定的工作：切斷、割成薄片、把雞掛在勾上，或用手指把胸肉從胸骨拉出。他們可能重覆一個動作每分鐘25、40、90次、一小時又接一小時。
嚴酷的生產線工作
正如多娜一樣，許多工人在極熱或很冷的環境下工作，處理過程需要冰和燙水，廠內的溫度從攝氏零下4度之冷到35度之熱。多娜的部門非常的熱而且缺乏通風設備，其他部門則「整年穿了三到五雙的襪子加上長袖內衣褲還覺得冷」，多娜描述著說。
雖然工作速度快而且苦，公司當然允許一些休息時間，通常只是午餐時間加上兩次10分或15分的休息。許多工廠有一套嚴格的規定來使工人留在生產線上。休息時間過後遲回生產線上、或有一天無法全日上班，不管任何理由，都會被記上一筆「事故」，超過一定的事故就會被「停職」。
有些工人不敢要求許允暫時離開生產線，或者根本就被禁止離開，結果就在雞肉不斷通過眼前的生產線上撒尿在褲子裡、嘔吐、甚至流產。在普渡做了9年的依斯頓回憶著，親眼看到：「一個成年女性，站在生產線上，撒尿在她自己的褲子，她怕的要命，連動都不敢動，不久因為褲子溼透了使她冷得受不了，她只好離場回家了。」
在本來就嚴酷的工廠工作，工人又經常冒著生病和受傷的危險。一般碰上的疾病是生疣、被骨頭碎片刺傷的感染，被用來洗掉雞排泄物的氯水引起的發疹。工人經常失掉手指甲，而且經常被刀子、鋸子、和機器割傷。
重覆動作受傷到永久殘廢
快速且重覆的動作造成最嚴重的問題。重覆同樣的動作幾小時使工人極易導致神經、肌肉和肌腱衰弱，這些累積的創傷失調，又叫做重覆動作受傷，在極廣範圍的工人中發生，從信件分類者，到紡織工人，到打字員都有。根據勞工統計局，這種失調是1980年代成長最快的職業病。
損害多娜手臂的手腕腔症狀是這些失調中最嚴重的一種。如果通過手腕的一個很狹窄腔道，手腕腔的肌鍵被過度的使用，肌鍵就會腫脹而壓道控制手的觸覺的神經，後果可能會很痛，和永久殘廢。
瑪麗‧史密司只在卡吉兒(Cargill)的Buena Vista廠工作七個月，但已使她的手日夜疼痛，她從1988年3月開始上班，專作把瘀傷和腫瘤從雞皮剪掉，6月起手開始痛。瑪麗敘述著：「開始是腫脹，護士對我說那是正常的，我一定要去適應我的工作。」，「然後變得非常痛，而且逐漸麻木，特別是晚上。」，「常常半夜痛醒，我抖動手臂，或把手放在枕頭上，都沒有用。」
自從去年（1988）年9月從，瑪麗就不上班了。她說：「我握東西仍有困難，洗碗，或從洗衣機拿出衣服時都會痛，我的手臂日夜都會痛。有時我沮喪得真想把自己的手砍掉。」，她不僅是個個案，至少有14個她的同事都為了腕腔症況開刀了。那工廠的工會代表估計超過三分之一的工人手有毛病。
切割雞肉和取出內臟本來就不是個簡單的工作。隨著家禽業的成長，家禽業工作越來越困難，在60年代和70年代，家禽公司以機械取代工人來增加生產力。為了配合市場需求的增加，工廠更加速產量，現在的工人以更快速和更長的工時在工作，在1975到1985年每個工人的生產量增加了43%。
負責監督屠宰場的美國農業部實際上促進了生產的加速，聯邦檢驗員負責檢查每隻屠宰前後的家禽，他們絕不會檢查的比他們自己訂的標準還快，自從1979年，美國農業部的工程師逐漸減少對每隻雞檢驗的時間，最高限制有每分鐘從57隻增加到70隻／每兩個檢驗員，甚至在一些高速的工廠可達到91隻。
不管工人安全的政府
食品安全的擁護者當然會擔心病害的家禽和沙門氏菌(Salmonella) 感染率的上升，但是生產加速對15萬個家禽處理業工人更加危險。湯姆‧戴文曾做過聯邦檢查員，現在任職於一個監督政府的「政府責任計劃」團體，認為檢查加速的改變為「政策朝向事實上的刪減法規」，「目的是繼續農業部的保証橡皮章，但是把妨礙加速的檢查員除掉」。
任職於農業部食品安全和檢驗服務處的帕翠克接受訪問時說：「農業部只決定檢驗員能『舒服』的檢查多快，如果速度太快，他們一定會精疲力竭的。」當被問到加速會影響工人，而工人的「舒服」沒有被檢查，她竟稱美國農業部「在法律之下對工廠的工人不能採取任何行動。」
許多遭受重覆動作受傷的工人很難得到治療，原因是經理階層的敵視以及很少醫生和護士有手腕腔症狀的治療訓練。工人時常要看好幾位醫生才被診斷出真正的毛病。工廠經理對工人的抱怨常是：「你來跟我說什麼﹖我又無法使你的手不痛。」
有些工人甚至在手痛發生後被開除，廠方典型對付工人的程序是想辦法嚇阻工人去看醫生，如果工人堅持，廠方就會想辦法開除工人，來嚇阻其他工人去看醫生。
忽略失調的症況會越來越惡化，如果不馬上治療會造成永久的傷害，甚至極短暫的延誤會造成很大的不同。廠方可以讓工人做較輕鬆的工作或讓工人輪流做不同的工作來減輕症狀，但是一般廠方都不肯那樣做，任使傷害更惡化。
很不幸的，家禽公司有－「內在」的動機來忽略受傷：減少對工人的賠償經費。一直到最近，工廠在填寫在「職業安全健康局表200 」的受傷案件非常的少。許多工廠宣稱很少有人受傷，或根本沒有任何受傷登記上表格上。
過份的關心﹖
在1989年6月初的一個國會對失調症狀的聽証會，普渡農場宣稱：「大量的新聞界不正確的報導，導致對失調過分的關心。」但是根據普渡人事部門在二月份的一份內部文件顯示很不同的說法：「在羅伯森維兒(Robersonville)廠正常的流程，有60%的工人每天早上向護士拿止痛藥和包紮手腕。」
歷史上，職業安全健康局的工作是監督生產線的工作設計，設立安全標準、和對致病與受傷率的限制。但現在竟變成個「無益、沒效」的機構，也許為了擺脫這個惡名，職業安全健康局最近對沒有報告重覆動作受傷的食品加工包裝業(meatpacker)和家禽公司罰以鉅款。
在北卡羅納萊州的一個工人支持團體，婦女經濟選擇中心 (Center for Women`s Economic Altermatives)的主任，莎拉呼鑰工業界應立即作一些改變，認為「重新設計一些工具和經常保持剪刀的銳利可使工人省不少力氣，而且不會花公司多少錢，給工人輪流做不同的工作和更長的休息時間也不會使公司少賺一些。」
多娜認為像普渡這些公司應該給因屠宰而受傷的工人職業再訓練。公司應該「了解」得到手腕腔症狀的婦女實在很難另外找工作謀生的。
家禽工人開始組織起來
在美國，四分之三的家禽處理業集中在阿肯色州、喬治亞州、阿拉巴馬州，和北卡羅納萊州。溫和的氣候允許整年的生產，並且家禽公司也較喜好南方的勞工環境：廉價和絕大部份無組織。
對於許多勞工來說，家禽公司的工作比農場的工作更隱定和容易，而且待遇比一般雜貨店和速食店好，通常介於每小時$4.50到$6塊錢，但是代價是很大的，工人的安全和健康犧牲了。現在工人也開始起來組織了，甚至在反工會氣氛很重的地區也一樣，在喬治亞州 BuenaVista鎮的卡其兒廠，經歷廠方解除工會代表權運動而幸存的零售 － 批發 － 百貨商店業工會(Retail, Wholesale, and Department Store
Union)使工人有地方能表達對她們的健康的聲音。費兒頓，一個在1988年在做了手腕腔症狀的手術三個月後被開除的工人說：「許多人不敢說出來，怕被開除，我們需要一個代表我們說話的組織。」
在此卡羅納萊州東北部，婦女經濟選擇中心教育工人，要她們了解，不應該在她的職業和健康只能選擇一項。組織者提供治療重覆受傷的診所，而且協助好幾百普渡的工人得到治療和賠償。多娜說：「現在工人要求廠方送她們去看醫生，幾個月以前她們喪失了手指頭和手臂的功能後也從不報怨。」現在工人們已開始為了她們的權利而奮鬥。
譯自To Make a Tender Chicken－Poultry workers pay the price
金錢和常識(Dollars & Sense),1989年9月號
此譯文曾刊載於紐約台灣研究所參考資料第21期(1990年8月)
譯者按: 到21世的今天，殺雞工人的情況並沒有改善，快速的生產線迫使工人每兩秒重覆一個動作。根據美國國家職業安全健康機構(NIOSH)的研究發現三分之一的家禽工人有工作相關的肌腱功能失調，而且家禽工人的生病及受傷律是全國平均的兩倍。除了勞工安全健康的問題以外，食品加工包裝業和生產線式的家畜家禽飼養廠造成的環境污染也變成非常的嚴重。(2000.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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