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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22日,「台灣都市更新公正促進協會」在民生東路三段的
尚林鐵板燒餐廳宣佈成立。這條新聞的能見度大概只比馬里亞納海溝
裡的亮度還要高一些。
原先這個促進會的名稱叫做「台灣都市更新受害者協會」,由於內
政部對於這個名稱非常有意見,認為「都更是個好政策,怎麼會有
人受害呢?」所以要求發起人更改名稱,否則就不能成立這個協會
政府機關握有行政權,那些發起委員們不過是小老百姓,胳臂扭不
過大腿,為了不讓這個協會變成非法團體,也只好「從善如流」。
該協會理事長彭龍三先生在致詞時指出,「這是平民百姓自發性組
成的團體,主要目的是為了維護人民的財產,不讓人民為了『都更
』政策而流淚。」
與會的立法委員羅淑蕾認為,都更政策對於台灣的城市發展型態而
言是正確的,但是在都市更新的過程裡有太多財團介入的痕跡,以
致不公不義的案例時有所聞。市議員王鴻薇表示,台北市的都更政
策一味強調「好處」,如果真如市政府所說「對市民極有利益」,
那麼「台灣都市更新公正促進協會」的成立,無疑是對都更政策最
深沈的諷刺與抗議。
「公部門互踢皮球,受害者投訴無門,建商與住戶的坪數、容積分
配是最大的問題,尤其建商的資訊不透明,導致都更過程的模糊地
帶太大,如此漂亮的施政藍圖卻製造出受害者,使得政策美意大打
折扣;更重要的是建商與住戶的資源不對稱,一旦都更糾紛進入司
法程序,往往都會看到建商跟政府已經準備好堅強的律師團陣容,
去對付手無寸鐵的小老百姓。」
我聽到王鴻薇議員對都更政策後遺症的看法,深深以為這個產、官
、民三方結構下的都更問題,如果不能找到有效的解決辦法或制定
配套措施,都更政策萬萬不可貿然大規模執行。
李慶元議員說得更露骨,他曾直接抓到不肖建商私下製作八個都更
住戶的印章,偽造住戶同意書以及會議記錄,企圖讓都更案矇混過
關,目前此案已進入司法程序,整個建案被迫中斷。
台北縣估價師公會理事長甚至說了一個荒謬案例,某建商以「居民
找的估價師肯定不公正」為由,找了三位估價師對某都更案不動產
進行估價,三名估價師的鑑價結果都是九億多台幣,就連個位數的
金額都一模一樣,相似度高達百分之百。居民不服估價結果向主管
機關反應,未料主管機關回答,「不動產估價是科學評鑑的行為,
自然會得到精準一致的衡量結果。」
住戶又發現三位隸屬不同事務所的估價師所寫的書面報告,內容、
頁數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式三份」的「文抄公」拷貝報告,
向主管機關反應後得到的回答就更妙了:
「估價報告是極度專業的具體表現,本單位不方便評論。」
咱們政府的公務員既滑頭又幽默,簡直可以去說相聲了。當然,此
案目前也已進入司法程序,又是一個被迫中止的都更案。
有建商私下表示,估價師淪為建商的附庸是業界的陋規,有些小型
估價師事務所不愛惜羽毛,配合不肖建商的要求,任意賤賣自己的
專業為建商背書,這是業界長期以來牢不可破的共犯結構,幾乎無
人可以撼動這樣的黑暗體制。更要命的是這樣的體制有「國家認定
的合法專業資格」掩護,一旦東窗事發,在法律上可立於不敗之地
,小老百姓別妄想有戰勝既得利益者的可能。
我忽然想起一個很有名的故事。
希臘神話裡有座名聞遐邇的島嶼叫做「克里特島」(Crete),統治
小島的國王米諾斯(Minos)曾經從海神波賽頓手中「借」到一條純
白的公牛,要用其作為獻祭給波賽頓的謝禮,藉以證明自己的王位乃
神意授予。然而,米諾斯看到這條美麗的公牛後起了私心,捨不得交
出它並據為己有,便以移花接木之計用普通的牛隻宰殺祭神。
波賽頓對此極為震怒,詛咒米諾斯的皇后帕西菲(Pasiphaë)讓她
愛上這頭公牛,沒多久,帕西菲生下了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米諾陶洛斯」
羞愧的米諾斯命令工匠達德洛斯(Daedalus)建造巨大的迷宮,將這頭
狂暴的怪物藏進這座號稱「只進不出」的迷宮裡,定期派遣少男少女入內
供它食用。
這就是克里特島的吃人迷宮。
「都市更新條例」自1998年11月公佈至今已有8次修法的紀錄,其衍
生出的子法更是眼花撩亂,所以對於「台灣都市更新公正促進協會」
的會員而言,「都更」政策就像是克里特島上的龐然迷宮,唯一的出
口就是「畢生努力的心血被惡質建商吃掉」。
外界通常將都更受害者視為「釘子戶」,不可諱言,其中確實有獅子
大開口的頑劣分子,但是政府亦不可忽視其他善良百姓的權益,任由
人民在暗夜中無助的哭泣。
都更政策的立意儘管良善,但要如何「有效防堵」不肖官員與建商勾
結從中謀取暴利,只要市政主事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曖昧態度
不改,我認為「都更政策不會產生受害者」的說法,永遠是神話中的
神話,甚至比「米諾陶洛斯」還牛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