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台灣漫畫困境讀者反思 04.貴為稀

[lff985 (吳道成)]

在理解漫畫的價值產生於人為限制創造稀少性後，去觀察台灣漫畫
出版社，會發現出版社的策略卻背道而馳。

明明應該是作品價值的把關者。台灣漫畫出版社從早期任意翻印的
盜版開始，就無視於文化創作物稀少性的重要而以「印越多賺越多
」的態度去大量翻印日本漫畫。三十五元的少年快報，漫畫的價值
一開始就被嚴重貶低。

直到被日本人以法律強制介入後出版社重新洗牌，這種態度到了版
權化時代後仍未改變。其中最顯著的例子是大然出版社。大然後期
以合法出版社的地位大量印刷未授權的日本漫畫，所累積的庫存書
成除了破壞漫畫的稀少性外，還讓自己陷入了財務危機。

令人驚訝的是大然要求旗下台灣漫畫家模仿日本當紅漫畫作品。對
讀者來說作品的內容也是文化物稀少性追求的一部分。當一部作品
缺少自己的獨特性，對讀者來說就不具稀少性。以長期來看抄襲不
會受到讀者認同，更重要的是無法吸引讀者購買。

完全無視漫畫的核心價值的大然倒閉是必然的結果，然其留下了遺
毒卻殘存至今。眾漫畫出版社間的價格戰拉低了漫畫原有價值的水
平。使讀者形成刻板印象：漫畫比一般書便宜。

在成本考量下，漫畫書紙質及印刷品質比一般書粗糙。如果拿一本
台灣出版的漫畫會發現紙質厚且放一段時間會變質。很諷刺的是，
這種策略實際上是為了符合市場需求。從早年看過就丟的盜印漫畫
完全不重視品質，到後來租書業開始興起。漫畫書紙質逐漸變厚為
適合多次翻閱。租書店要求書越便宜越好才能大量進書而不要求書
的品質。

數千間漫畫租書店實際上已成為了最穩定的市場力量。這也解釋了
當初為何漫畫出版業不敢對租書業收取版權金之故。在租書業儼然
成為台灣漫畫書消費市場的主力。在此情況下漫畫市場取向是偏向
出租書品質而非收藏書品質。漫畫書長時間維持低於於一般書的品
質，更促使得讀者不願意購買品質低劣的漫畫單行本。

雖然這場價格戰爭中讀者某個程度上能輕易獲得物美價廉的日漫出
版物，出版社則靠著翻印漫畫賺進大把的鈔票，台灣卻輸掉了本土
漫畫創作的空間。

本土漫畫創作衰敗的主因就在於出版社對台灣漫畫經營採取相同的
低價策略，形成了本土漫畫創作的困境。

正如大家常說台灣漫畫比不上日本漫畫，更貼切的說是台灣漫畫輸
給了俗擱大碗日本漫畫。同樣的價錢縱使印刷品質較差，日漫表現
出來的畫面確實勝過台漫許多。習慣於只租不買的讀者常以畫面的
品質作為選書的考量。

低價策略更直接的一面是作者能夠抽到的版稅少了，另一方面台灣
出版社給予漫畫家稿費就已不足。其雙重影響造成漫畫家待遇無法
吸引甚至是留住優秀人才。無怪乎常有人說畫同人誌反而比畫商業
漫畫好賺多了，這也是台灣漫畫家待遇偏低的最佳佐證。

有些人喜歡喊空泛的口號，說畫漫畫只要靠熱情理想就夠了。對於
商業作品非常反感，似乎只要提到錢有關的事情就顯得庸俗。

我個性比較現實，沒有金錢支持的夢想要怎麼實現？

台灣漫畫家待遇那麼差，怎麼吸引優秀人才加入？九零年代的台灣
漫畫家大量西進以及加入遊戲產業，是否又是一個證明了漫畫產業
待遇偏低的事實？沒有優秀人才加入如何孕育出好作品。沒有好作
品怎麼能夠吸引讀者購買。

近年來幾本圖文漫畫書以一般書的定價以及紙質出現，並不斷有新
人作家出道。雖然與傳統的劇漫不同，但其暢銷熱賣的背後似乎也
呼應了前面的想法。

我們嚴厲要求作者要贏過日漫，卻又很吝嗇的不給與他們合理的待
遇。像是今天要馬而上場比賽，不給馬兒吃草卻又一面鞭打斥責要
他追上日本馬。我很懷疑究竟誰想要當那匹馬。

想要提昇台灣漫畫的地位，最直接了當的方法就是漫畫書定價與一
般書相當。除了能改善書籍品質外，也能產生讓更多人才加入創作
行列誘因。

有人會質疑：「漫畫書單行本價錢提高誰還要買呀？」

看著新聞報導，有些人肯花幾千塊買抱枕、掛軸海報、限量商品，
我無奈的苦笑。追求文化創作物的限量是讀者的原始本能，會有讀
者因為漫畫書「好便宜」而去購買嗎？

幾年前高雄建國路上的漫畫專賣店漫畫之森從三間到全部倒閉。我
住家附近的租書店從五間倒閉成兩間。我就察覺到漫畫市場的風吹
草動。

以租書店為主的台灣漫畫市場近幾年來情況更加惡劣。長久養成的
只看不買的習慣碰上大陸網站垂手可得的免費日漫資源，出租書的
市場一直在萎縮。

然而讀者追求文化物稀少性原始本能卻不曾減弱。

但是出版社不去創造漫畫的價值，而是不斷地用限量的商品來吸引
讀者購買。但這種策略偏離了漫畫的本質。為了迎合讀者喜好一窩
蜂的追求同質性高的題材使得漫畫作品陷入了量產化、公式化等窘
境。而沒有特色的作品又違反了漫畫的價值產生於人為限制創造稀
少性的基本道理。

用限量商品或許在短時間能夠有業績，長期下來卻是殺雞取卵。在
缺少能夠吸引讀者的作品下，漫畫產業勢必陷入另一個新的危機。

說實話的，出版社會看了我的文章然後採取合理的定價策略是不可
能的（我算哪根蔥呀）。

我希望能讓讀者理解形成台灣漫畫困境最主要的原因，並去思考背
後所代表的意義。要理解作者是靠漫畫單行本賺錢的，而不是靠週
邊商品賺錢的。


吸引我們的是感動人心的漫畫作品，不是商人製造出來的限定商品。


讀者的態度不先改變，出版社的經營策略也不會改變。在我們抱怨
沒有好作品可看的同時，有沒有想過是自己的態度造成這種環境的
一份子？

漫畫單行本價格提昇後，讀者會以更高的標準來看漫畫作品。出版
社若不求進步會受到讀者的淘汰。除此之外，為了確定漫畫書的購
買價值會積極尋求參考資料。常寫漫畫感想的吳道成筆記也許會出
現更多人跟我討論。在不斷地討論中，漫畫品質將被更嚴格的要求
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近年來大陸未授權日本漫畫風行，讓我不禁聯想到1992年版權法通
過前的台灣環境。不同是翻印的方式，台灣當年是紙本印刷，大陸
現在則是網路傳遞。

同樣則是對於文化創作不尊重態度。

設想大陸版權法通過。目前成千上萬的漫畫下載網站勢必因版權金
集資而進行統合。到最後會剩下少數官方授權的翻譯日漫網站。

這些網站為了吸引讀者將提供更低廉、更快速的翻譯日漫。讀者只
要付些許費用就可以閱讀幾近無限的「正版」日漫。到時候誰還要
去租書店租書？

台灣出版社會不會受到影響？過去版權化時代漫畫出版社重新洗牌
的戲碼是否會在大陸重演？大陸漫畫會不會走上台灣漫畫日化的老
路？

我不確定。

但我確定最後的贏家仍是真正掌握稀少資源的那一群人。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110.154
→ lff985:拍謝分那麼多篇，我怕文章太長大家懶得看XD
推 rockheart:原po提出了不錯的觀點
→ rockheart:我想不如印刷兩種版本出租版和單行版
→ rockheart:我想會買單行版的人，大部份都是收藏家，不會買來就丟
推 lkwaoi:我看完了ＸＤ
推 belast:我不知道該怎麼買到台灣漫畫？而台灣漫畫相對的也比日漫貴
推 asleisureto:網路漫畫對出租有影響  但應該難以完全取代出租...
→ asleisureto:網路看很慢  以及用電腦看的爽度跟拿書的爽度都有差
推 asleisureto:關於台漫問題我的觀點是"知名度不高"  其實滿好奇台漫
→ asleisureto:跟冷門日漫在台灣的銷售量比起來怎樣XD
推 rdmask:薄利多銷的低價策略也是日本的經營理念喔！
推 rdmask:另外，早期國漫賣得比日漫貴，書又訂得薄，還是賣得不錯，
→ rdmask:這個現象才是該被探討的盲點。個人認為早期的哀兵策略是一
→ rdmask:個關鍵，只是叫窮叫久了，就像巷口跳樓大拍賣貼了十年還在
→ rdmask:貼一樣，久了客戶麻痺了，這招就不靈了，這或許可以解釋國
→ rdmask:漫銷售在一夕崩盤的現象---就是讀者突然一夕清醒頓悟而已。
→ bkbtei:呂墩健廢在人品,但說到漫畫行銷包裝,檯面上個個都比他更廢.
→ bkbtei:更廢的是學呂沒學到精華,垃圾面倒學得特全,畫虎不成反類鼠.
→ lff985:日本不也陷入量產危機中？
推 kbleed:日本面對漫畫的態度跟台灣面對漫畫的態度明顯不同，這觀念
→ kbleed:趟若真的要改絕對是需要很長的時間。
推 ikaridon:這幾篇在希洽引起的戰線蔓延有如澳洲野火啊...
推 MWGEMINI:無論日本台灣，市場滿檔狀態是最基礎的問題中心
→ MWGEMINI:現在的讀者能分心的事物太多，自然稀釋市場
→ MWGEMINI:日本過度發展逐漸喪失創意、台灣則近年才開始走進故事核
→ MWGEMINI:心，漫畫和任何其他媒體作品一樣，深度和內容來自作者
→ MWGEMINI:感性、個性和人生體驗，但要把故事說好，還是有基礎技巧
→ MWGEMINI:台灣讀者注重作者畫技刻圖遠勝日本，圖面要求更高
→ MWGEMINI:卻大大忽略編劇和分鏡的重要，或者直接說"不知道怎麼改"
→ MWGEMINI:台灣專業漫畫編輯人才的缺乏，是二十年來沒有改變的事實
→ MWGEMINI:空洞的評論會說的人多，但是有建設性的"怎麼做"......
→ MWGEMINI:另外，畫漫畫是沒有盡頭的鞭策，沒有足夠的熱力財力支撐
→ MWGEMINI:要延續長時間的創作，是非常艱辛的
→ MWGEMINI:當年在日本便利商店翻閱講談社XX誌...看到金田一回來
→ MWGEMINI:就知道日本也差不多瓶頸了...........llllll
推 ikaridon: 現在是金田一得和柯南攜手 柯南也要和魯邦合作的時代(菸
推 MWGEMINI:推樓上(苦笑)
→ MWGEMINI:之前海賊王也和七龍珠混搭了...現在流行復古...(咦)
推 iamNori:推樓上的發言還有新刊Q_Q
→ iamNori:光會評論整個產業該怎樣怎樣的人多，
→ iamNori:真的拿出作品時卻沒幾個人知道「怎麼做才對」
推 ikaridon:現在才發現是MW/(_ _)\
推 MWGEMINI:樓上和樓樓上都是超努力的創作者，請繼續加油 >//////< /
→ MWGEMINI:在這個版潛水好幾年(低調好～)，其實台灣努力的作家
→ MWGEMINI:真的很多，但是方法跟環境，需要時間去逐漸改變
→ MWGEMINI:現在會被撕原稿的高中生應該是很少了吧(電腦化也大功勞)
→ MWGEMINI:上一輩的觀念也慢慢在妥協～～
→ bkbtei:編劇很簡單,故事要先說服自己,才能推給讀者.不知道怎麼做?
→ bkbtei:每隔三個月把稿子翻出來看,如果越看越乏味,代表有待努力.
→ bkbtei:(我自己十年前的作品,現在自己看了都還會笑.)
推 rdmask:日本漫畫短期內沒辦法救，病根種太深，牽涉範圍又太廣。長
→ rdmask:期的話也看不到遠景，就像台灣的工程圍標，人人都知道問題
→ rdmask:點，可是裡面利益問題錯綜複雜，小至個人小利，大至整體營
→ rdmask:聲體系的利益分配，病在既得利益者身上，要改革就很難。台
→ rdmask:灣的話，C洽的月經文反覆討論不少次，可惜治標方法沒人肯做
推 asleisureto:請問治標方法是@@? 老實說我個人對這類討論一直很有
→ asleisureto:興趣  自己也想過不少方法  但最後個人結論都是無解..
推 rdmask:治標的方法就是畫圖跟編劇分開，不過以台灣少得可憐的稿費
→ rdmask:，很難養活兩個人。治本的方法更難，不過應該比日本的問題
→ rdmask:簡單啦！錢砸得下去，仔細篩選管理人才，做好十年長期投資
→ rdmask:的規劃，不問短期獲利而看長期的效益---可能有人敢做嗎？
推 MWGEMINI:畫圖跟編劇分開，集英社和講談社已經用了很多年～
→ MWGEMINI:更精確的是"分鏡"+"編劇" 和 "畫圖"分開
→ MWGEMINI:這樣雖然有迅速可成的效率，但相對的，原先漫畫家特殊的
→ MWGEMINI:"作者魅力"將大幅降低...變成所悟的"畫匠"
→ MWGEMINI:也容易造成作品千篇一律的僵化，現在日本業界正繼續面對
→ MWGEMINI:這個新產生的問題～
→ MWGEMINI:白泉社、秋田書店和小學館，則是繼續強化傳統的作者特色
→ MWGEMINI:但相對的，新人就較難出頭，檯面上大紅的依然那幾個名字
→ MWGEMINI:再來就是漫畫專業書籍，日本能買到的參考書、背景書
→ MWGEMINI:甚至分鏡教學書，種類齊全到讓人咋舌...更別提...
→ MWGEMINI:因為高度專業化生成的助手&新人培養制度......
→ MWGEMINI:這些都是長期業界經驗累積的精華，也是台灣非常欠缺的
→ MWGEMINI:很久之前有一篇出身集英社的台灣編輯寫的文章
→ MWGEMINI:內容字字誠懇詳實，編輯的確不是容易培養的人才
→ MWGEMINI:但卻是漫畫界非常重要的推手角色...台灣欠編輯已經很久了
→ MWGEMINI:偏偏有現成的電影、文學相關編輯專書躺在誠品金石堂
→ MWGEMINI:看過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知道漫畫編輯該怎麼做的更是幾希
→ MWGEMINI:這些都是"漫畫要好看"的基礎，然後才是管理部份
→ MWGEMINI:積極一點在台灣，能做的就是把自己訓練成預備創業的全才
→ MWGEMINI:畢竟這樣就算進出版社，也才知道自己的定位和籌碼何在
推 MWGEMINI:想要速成，至少得努力把畫技分鏡練到商業程度，找劇本
→ MWGEMINI:想辦法找人幫忙看、拉下固執跟自尊、不用擔心抄襲偷點子
→ MWGEMINI:做只有自己能做出來的作品...這一點也是目前的世界潮流～
推 MWGEMINI:而畫漫畫，台日最重要的差別在"內心的定位"
→ MWGEMINI:台灣通常是"興趣累積做成職業"日本卻是"貨真價實的商業"
→ MWGEMINI:"漫畫家"在日本被尊稱為"老師"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同時兼
→ MWGEMINI:構想、編劇、導演、演員的身分，成為
→ MWGEMINI:在編輯輔助下的理念傳遞者，沒有一部成功的漫畫，
→ MWGEMINI:不是能夠打動人心、訴說時代跟人性的作品的
→ MWGEMINI:一般上班族每天上班八小時，當漫畫家怎可能輕輕鬆鬆
→ MWGEMINI:二、三小時解決自己的問題同時生產出好看的東西來呢？
→ MWGEMINI:"認真當職業"是第一個必須調整的心態，然後就是
→ MWGEMINI:"認真當投資"，無論是時間、精力還是金錢
→ MWGEMINI:只是玩玩的話自然不必這麼認真，但對自己的職業不認真
→ MWGEMINI:不考慮讀者想看什麼、讀者看不看得懂喜不喜歡
→ MWGEMINI:要對方認同自己發出的理念(畫的作品)，自然艱難
推 MWGEMINI:"想畫什麼"=> 諮詢自己的心，"如何會好看"=>考慮讀者的心
推 asleisureto:治標方法就算真的可行  在專業分工下有部好作品生出來
→ asleisureto:了...然後呢? 這部漫畫能真的紅起來嗎? 我覺得這個"然
→ asleisureto:後"就是幾乎無解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