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帶編》的作者金埴(1663-1740),是一個以教讀作幕為生的窮秀才。他原籍浙江
山陰,但因為他的父親在山東作官,所以在山東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在書中對清初的求
籤文化,做了以下的記載:
寧波史狀元立齋大成,鄉賦杭州,占(平)籤于萬安橋西之關廟,神示籤訣云:「君
今庚甲未亨通,且向江頭作釣翁。」心怏怏,謂一第今無分耳。是科為順治甲午,榜發中
舉人。明年乙未,大魁天下,始解神言謂「亨通在甲、未」也。噫!異矣!後六十年為康
熙甲午,慈谿裘庶常、殷玉璉,年七十有一,試京兆,禱于正陽門之關廟,(俗稱前門關
廟,亦甚靈應)亦示此訣,遂中。明年乙未聯捷,讀中秘書。史、裘,仝郡人。(又按:
裘中三甲第一,其次則姓江名濟,所謂「江頭」也。抑更異矣。
寧波狀元史大成(字立齋)在杭州參加鄉試的時候,在萬安橋西邊的關帝廟求籤。神明
所賜的籤詩上說:「君今庚甲未亨通,且向江頭作釣翁。」他的心裡不太愉快,認為今年
一定考不上了。不料這一年是順治甲午年,放榜之後,他考上了舉人。第二年歲次乙未,
他考中了狀元之後,才明白神籤裡所說的其實是「亨通的時間在甲、未兩年」。唉呀,真
是神異啊!六十年後,康熙甲午年,慈谿的裘庶常與殷玉璉,以71歲的高齡在京師參加考
試,並在正陽門關廟求籤,(俗稱前門關廟,也相當靈驗。他們也求得這枝籤,兩人都考
上了,並在第二年考中了進士,授職翰林院。史大成和裘庶常還是同鄉呢。(又按:裘考
上了第三甲第一名,第二名姓江名濟,也就是所謂的「江頭」,這就更為神異了。
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到,史大成的解籤方式,和後來的紀昀、李光庭不同,他並不是根
據文字密碼來詮解,而是從詩句的意義來解釋。這首看來必須期待後科的籤詩,透過改變
句讀的方式,卻可以解釋為大魁天下的上上籤,籤詩文字的多義性,由此可見一斑。
族阮一士根,辛卯元日占籤于村中神祠云:「做盡平生惡,必定見閻君!」人為憂
之,一士自若也。是年秋賦,僑于杭,忽抱患,人更憂之。而一士▓病入闈仍自若也。
試畢,其嚴君文學又源兄宗濤見闈吏手一紙,列分校官姓名,則有詩經房長興縣知縣閻
姓者,喜曰:「吾兒中式于閻君矣!」果然。此一士為予言。
族姪金根(一士),辛卯年元旦在村中神祠裡求籤,籤時裡說「做盡平生惡,必定見
閻君!」大家都為他很擔心,但一士自己則沒有把它放在心上。這一年秋天鄉試的時候
,一士到杭州暫住,卻忽然生了病,大家更加為他擔心,而一士則仍然很坦然的抱病參
加考試。考完試以後,他的父親,也就是教諭金又源的哥哥金宗濤看到考場吏員的手裡
拿著一張紙,寫著閱卷考官的姓名,其中《詩經》科的閱卷者是姓閻的長興縣知縣,他
高興的說:「我兒子可以因為閻先生的賞識而中舉了!」結果果然如此。這個故事是一
士說給我聽的。
從村人都為金根擔憂來看,他們應該也是從詩句本身的意義去推知吉凶,甚至金宗
濤最初可能也是這麼認為。直到他看到閱卷者裡面有個姓閻的,才想到籤詩裡所謂的閻
君不是閻王,而是這位姓閻的閱卷官。
金埴之所以記下這兩個故事,必然是因為覺得這兩個故事相當神奇。這也意謂著,
這種以另類的句讀方式或強調特別的文字密碼的方式解籤的個案,可能是比較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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