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訊爆炸的時代,人往往只能藉由突如其來的生活常態的中斷與消失,重新
發現那些擦身而過的,卻又精彩無比的事物,不管是藝術界大師,或者身邊
重要的親友。閒聊嘛,就隨意吧。話說陽台外一向幽暗的夜晚,突然亮起來
,引人遐思。隔壁已多時無人居住的房子,這兩天後陽台燈火通明。可能是
屋主來清掃時忘了關,或者其他不知名原因,夜裡格外耀眼。中元普渡前夕
,點燈顯得有點意思,我不免多想了一下。
點燈儀式代表邀請與召喚,點燈者必須具備招待、安頓熟識與陌生來客所需
的精神與物質上需求的能力,才能賓至如歸、共襄盛舉地完成某種儀式性聚
會。空有點燈的表象,卻沒有提供來者所需、或不符合所需,只會徒增來客
的失落、受騙、甚至受騙後的報復,由喜劇轉成驚悚片的情節。除了這些有
的沒的形而上的意思之外,更實際的是那些被迫撲向燈火的自然界昆蟲。闃
黑樹林旁的燈火,擾亂了牠們生活的規律,間接也影響牠們的壽命吧,點燈
也可能變成光害。
最近看《一一》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後,覺得自己進入一潭湖泊、溪
河、藏有瀑布、流沙,不少感覺起起伏伏,卻不知要游向何方。或許是和導
演共享的集體記憶,或者被狠狠一刺或被召喚出什麼來著,若即若離地捲進
記憶深處、曾目睹的時代壓抑與衝突。
有趣的是,每當我想和友人提及這兩部電影,就覺得像學游泳時一開口就喝
進水的窘困,很難用描述性話語來談。像迷路的漫遊者,既漫遊卻又迷路,
夠矛盾的。不知從何談起,似乎需要重新創造一套語言,否則就溺斃在楊德
昌流沙式的影像語言長河了,像一趟四個多小時的龍宮奇緣,來回近九個小
時,或者來回將近半世紀,《一一》就像發生在眼前身邊的故事。
雖然楊和我不同世代,有趣的是,因為他和我大哥同年,而我小時候對大哥
的生活世界特感興趣。於是《牯嶺街》所講的一九六零年代,我竟然像愛麗
斯夢遊般地誤闖過,儘管那時只是幼兒期碎屑式的片段記憶,卻又有點栩
栩如生。這也是看國片時的感覺,似曾相似、若隱若現的熟悉感,因為喜歡
這種感覺,也忍受了不少乏味爛片。外國片的熟悉感則建立在看多了外國影
像後所累積出的想像親和性,明明沒親身經歷,看多了還好像身歷其境。
或許,重要的是這些不分國界的影像,所召喚出被隱藏的生命真相或假象,
讓觀者被這樣的動力召喚後,開始凝視自身塵封的內在生命光景。就像點
燈一樣,電影也召喚觀者,進入一場難以預測的洗滌、宴席或者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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