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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台灣‧文學海洋—2006全國台灣文學營」 散文類—首獎 / 張祖德〈航向看不見的島嶼〉 海洋文學類—首獎 / 張祖德〈航向小島〉 航向孤獨之島 文.攝影◎張祖德 這小島太孤獨了,孤獨到令人憐惜。 花嶼,是澎湖縣最西邊的島嶼,也理所當然成為台灣的極西之地。攤開地圖,花嶼 孤懸在澎湖群島最西邊的海域,小島方圓20公里內沒有任何有人居住的小島。看看同樣 偏遠的離島七美嶼和東吉嶼。七美雖位於馬公本島遙遠的南邊,但與稍北的嶼坪、望安 島、虎井嶼等連成一氣,再加上有飛往高雄的空中航班,這予以汪洋大海中的小島不少 心靈憑藉。東吉嶼向西是小島東嶼坪,向東則離台南不遠。只有花嶼,孤伶伶地在西方 邊陲的海上。聽曾在花嶼任教的老師說,冬天東北季風猛吹海面狂濤巨浪,小島有幾個 月交通中斷。在孤島上,望眼四方一片汪洋,連個人煙燈火都不得見,心中的孤寂難受 遠非住居都市之人所能體會。 這的確是座孤獨的小島,需要遠方孤獨的海人航行來此做心靈的交會。 挑戰花貓挑戰、征服都不是我喜歡的字眼,面對大自然人往往只有順服的份。但此 次旅程的確是一場硬仗,我們要以無動力的海洋獨木舟,挑戰澎湖百島最困難的馬公至 花貓(花嶼、貓嶼)航線。 對以獨木舟航海的人來說,許多成分是出自對於陸地生活的一種反抗。一個人在獨 木舟上揮著槳,面對著的必然是孤獨而真實的自己,在海上無須虛假偽裝扮演。而像花 嶼這樣的一個小島,則是遠航反抗陸地生活的極致。今天國曆9月2日;農曆7月初十小 潮,小潮的流速較緩,這使我們面對不可知的西方航行時有比較高的安全考量。上午6 時45分從風櫃邊的沙灘出發,今日能見度糟到連風櫃外近在咫尺的桶盤嶼、虎井嶼都 消失在迷濛霧氣中。地平線都看不清的朦朧夢境,屁股下感受到的卻是紮紮實實的波 濤起伏上下顛頗。昏眩、嘔吐的生理反應自然浮現,這是不是反抗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上午9點30分四周仍是朦朧一片。GPS顯示獨木舟到達虎井嶼西山的正北方,平均時 速只有2節(約3.8公里)多一點。在手臂逐漸酸軟的同時,心理壓力也隨之遽增,因 為我們划得太慢了。獨木舟平時一般的平均速度約3節(5.5公里),從我們愈划愈吃 力的情形看,我們是一路頂著逆流而行。這個消息可不太妙,顯示退潮東南流的流水 大大降低我們的船速,而這個逆流的情況將一直持續到潮水轉為漲潮。屆時澎湖人稱 為「南流」的漲潮潮水將一路湧往西北,如果那時候我們還沒到達花嶼附近,將面臨 無島可退的情況。 「烽火漫天,血腥遍野……」為了要向潮水爭時間,也只有低頭猛划槳順便唱軍歌 來激勵自己,這似乎是這時代裡軍歌所剩的唯一一點用處。成功嶺學過的軍歌全部唱完 了,等我忍不住唱出〈流亡三部曲〉的時候,花嶼朦朧的身影從遠方海平面浮現,時間 是上午10點半。 當獨木舟逐漸划近小島時,海面生態頓時豐富了起來。一隻大水薙鳥突然衝進我的 視線,緊貼海面從我獨木舟艏前半公尺滑翔而過,真是漂亮極了。大水薙鳥屬於信天翁 目水薙鳥科,傳聞在貓嶼有繁殖紀錄,由於棲地的破壞目前已很少見。左一群右一群的 鷸科水鳥「紅領瓣足鷸」歇息在海面上、白眉燕鷗一隻隻翱翔空中,盯緊著水中的獵物 。獵物想當然是「魚」,我還沒回過神來,海面上突然劈哩啪啦水聲大作,一身披著暗 藍光彩的鰹魚(澎湖人稱之為煙仔魚、炸彈魚),一隻隻躍出海面,數量之多幾乎占據 整海面。12時30分,我們已接近花嶼小島邊緣。一路逆流前進,此時身心均已疲憊不堪 ,但另一艱苦的考驗就在眼前。划獨木舟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航行在大海中並不恐怖 ,反而是靠近小島或陸地時才危險。陸地附近的暗礁淺灘極多,獨木舟很容易被激起的 湧浪打翻,人員有碰撞礁石受傷的危險。加上現在漲潮「南流」已起,太平洋的海水正 以萬馬奔騰之勢湧進細狹的台灣海峽。這樣的海水動能碰觸到陸地淺灘時,會掀起猛浪 激流。當最需要力量突破滔滔白浪時,我的手臂竟虛弱到抬不起來。 眼看港口就在眼前,浪頭卻一波波湧來撞擊船身,浪花打碎在臉上。反抗陸地的意 志剎那間消散,只求能掙扎上岸。 島上的人 孤懸海峽中遺世獨立的小島,島上的人如何安妥身心?物資、水源、資訊的缺乏跟 心靈絕對的孤寂要如何承受?這個對都市人來說可能住一個月就令人發瘋的小島,花嶼國 小的黃國揚主任,卻已經在島上任教20年。 花嶼本地人都不斷外移的情況下,來自苗栗的黃主任,他的小島生活令人好奇。協 助我們安頓好獨木舟及行李,沒時間多客套,黃主任就又忙著鑽進辦公室,半開窗戶繼 續拍攝他的「伯勞鳥」。在這樣一個小島上生活了20年,他一定對島上一草一木一石都 已了然於胸,卻仍對島上的生態如此興致盎然。如不是擁有一顆單純的心,我實在想 不出還有什麼更有說服力的理由。 獨木舟航行至此的消息,算是平淡無奇小島生活的號外。幾個坐在碼頭上的阿伯, 對我們獨木舟航行的看法卻令人啼笑皆非。「你們一定是好野郎(有錢人),才會拿 性命開玩笑」一個阿伯說。「那以前花嶼人不是也是用搖櫓人力船來回媽宮(馬公) ?」我接著問;「瞴啦,係靠帆船。」另一個阿伯回答。後來我才從黃主任口中得知 不久前島上才出事,一艘漁船就在小島邊發生船難。船上父子二人,父親要兒子先游 上岸,沒想到兒子就再也見不到父親,就發生在自己的小島邊,天人永隔。我無法不 去想那位失去父親的孩子,他將要如何面對這小島,如何面對這給予一切、卻又奪走 一切的大海?於是明白那位港口邊的阿伯,他不是在和我說笑。漂洋過海而來,終於 體悟到自己對海洋的無知。 航向貓嶼 次日清晨獨木舟告別小島,我們划向花嶼南方8公里左右的大小貓嶼。 大小貓嶼是澎湖的野生動物保護區,所以我們只能離岸100公尺航行而不能登島。不 過能航行至此,親眼得見這座花嶼人日夜凝視的島嶼,就算遠觀也算一償宿願。大小貓 嶼,真的就像是蜷伏在海上的兩隻貓。在西邊的是大貓嶼,東邊的是小貓嶼,最西邊還 有一個小島是綁貓的「貓乞」。島上群集翱翔的是我心繫已久的玄燕鷗,這種優雅的海 鳥,在澎湖幾乎只有在貓嶼才得以望見。玄燕鷗全身幾乎全黑,只有頭頂一部分白色。 我們隔著100公尺的距離,繞大小貓嶼一圈。高聳的玄武岩壁已被鳥糞洗成白色,成為 澎湖獨特的白色玄武岩島嶼。 漲潮時分已至,海水大量從南方湧來。雖然我們還是在海峽內航行,但此時的海面 卻有著大洋的感覺。海水呈現一大塊狀的起伏,遠方的浪襲來就像一座大山,獨木舟緩 緩爬上山頂再滑下山坡。在波峰時你突然覺得自己可以睥睨一切,待滑進波谷深處四周 滿滿都是海水時,你才真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剛才的感覺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生命許 多時刻是不是只是一場幻覺?當我們航行在海上,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時,世界是不 是才開始真實起來?也許正如花嶼老阿伯所說,對於生命,我還有得學!湧浪愈來愈大 ,此時的潮水已不再適合南下七美嶼。雇了一艘漁船載運獨木舟,2006年9月3日下午5 時我們回到了馬公。2天的獨木舟航程共計29海浬(53.7公里)。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63.13.224.20
moChieh:張祖德耶~從文光考到馬高 :) 11/15 18:19
smilelong:他是我國中老師 11/15 18:42
smilelong:資料來源是哪裡阿? 11/15 18:49
r770619a:這名字聽過... 11/15 19:09
grandfa:推國中老師:) 11/15 19:12
dm33:我國中老師 ... 從西嶼跑到文光... 不知道到馬高了= = 11/15 20:29
heibow:亂入…南沙有沒有更西啊?? 11/15 22:00
teela:啊,這篇我也有看見^-^ 11/15 22:25
djmay:當初是文光的老師 那時還在實習吧? 年輕老師 人不錯~~ 11/16 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