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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環島四號公路一路北上,時間是午後兩點的時刻,因為夏日澎湖的 陽光十分灼熱,我們不想與其鋒芒爭輝,所以延後了出發的時刻,自然在時 間被限制下得更改一些行程。或許權充駕駛的同鄉小陳也想對出來乍到的阿 盛展露菊島的風韻,所以並未將汽車駛得很急,好讓我有餘空能對阿盛解說 窗外一切瞥過的飛景--這是澎湖孩子的默契吧--車子漸漸駛離了市區, 因為一棟一棟的灰色水泥房舍不斷地隨著車子的前進而減少,心臆卻不住地 在幻想的清泉裡悠游開,隨著鬆軟的草原和罻藍的海天逐次舒擴,我們便預 知塵囂退隱的消息,接下來的旅程是歸屬在擁有赤心的孩童、暫時失去文明 記憶的青年、島上樸質的鄉民與浪漫主義者的麾下。 島上極為寧靜,四號公路曲幻如一條蜿蜒的蟒蛇,只是靜靜地冬眠著。 在抵達通樑之前預計會經過兩座短橋、車身將跨越一座小島與一片放眼不盡 的草原。我默數著車子追趕過幾餅夏天裡的高雲,因為鄉鎮的午后太寂寥, 誰似乎都不該發出聲響,扯破這幅靜默綺麗的油畫:因為一切亮晃晃地像潑 上彩料的油畫,就姑且說它是詩人的畫作。在一個村落一個村落之間,車子 緩緩滑行,偶而會從鄉道旁的叉路裡奔出幾個追趕野狗的孩童,交雜的笑語 撞翻空氣中的沉寂,但旋即在他們轉入另一條小徑後,復歸於平靜,似乎一 切未曾發生。 車子繼續在時間與空間的焦點上前進,村落越來越疏疏落落,偶而映入 眼簾的是幾簇圍圈啖草的黃牛。猶不能忘卻那幾年坐著牛車在花生田間匍伏 的日子,不經意地睡倒在牛車上、花生藤間,總覺得那些年頭一切都是努力 進行著,都是佈滿生機的。過去的日子在腦海裡奏鳴著,而眼下蹓躂的日子 卻反而黯淡模糊。我們便在陽光裡沿著四號公路,沿著一帶如茵的綠草,與 一海波光麟麟的溫柔前進,我們互相。 陽光融入徐徐的南風,從半啟的車窗內摜入,似一泓流澗的輕波涔涔淌 入午後的寂寥。村落是老古石的堆累,半偃的牆角頹敗些 被壓縮的記憶,和著鹹腥味的海風。黃牛踩踏出黃泥足印,與漫地野生的天 人菊,都哪麼堅定的固樁在記憶中。在轉過那株三百年歷史的古榕樹後-- 相傳曾經島嶼上便只有這麼一株,在歷史裡的一次海難中被飄送到這座海島 ,榕樹歸結了它的流浪,挺立在通樑眺望起三百年來無數的悲。我們轉入了 通樑村。如紐約人誇示著他們的自由女神像,義大利人浪漫起他們的比薩斜 塔一般,那條被譽為東亞第一長虹的澎湖誇海大橋已經昂然在我們的身前。 我可以確切的跟你說出它的豪氣與橫踞在白沙嶼和漁翁島之間的意義,因為 他是島嶼的精神寄託。如同詩人不能沒有落寞,眼淚不能在愛情裡消失一般 ,我無法避免的在流離奔波多年之後,也同狂熱的宗教家那樣神話崇敬起一 個不可名狀的偉大力量了。不管在烈日下,在飄風裡,在一個娉婷的島嶼少 女的口中,或已是遲暮耆老的回憶裡,我們都會跟你提起這座長橋的精神。 小陳便住在這裡,一家人都住在橋的這一端,夕陽與拱門之間。伯母再 次複習著澎湖人好客的人情味,直邀我們在此小憩,一方面盛情難卻,一放 面小陳的住屋有著極為據高的觀海視野,我們便停下了征途。澎湖特產的加 寶瓜,甜在八月的風中,也甜在我們貪食的口中,伯母神采奕奕的同阿盛述 說著這座長虹的歷史,描速著他的偉大,與遠處船影的斑斕過往、對岸的大 義勝景。因為這是人情濃烈的島嶼,因為阿盛是初訪的異鄉遊客,所以不管 聽的或說的都那麼的專注,似乎遺忘我已悄悄往橋頭踱去。   我不是初來,所以沒有初來者的驚喟與雀躍,我也數不清楚是第幾次站 在長虹的前端眺視西嶼對岸,看遠歸的船影,與橋墩間流逝的歲月,我只默 然的小立在橋頭的拱門下,左方一群年紀同我相若的年輕男女,正嘈嘈地爭 議著拍照的角度,我從其中一個女孩的外套上探出他門是臺大的學生,天涯 若比鄰,也許曾經在臺北我們錯身而過,也許我們即將在臺北相見。這一季 ,島嶼上多的是這些即將踏出校園的青年男女,投向茫然不可捉摸國度的青 年!   遠岸的靜僻仍舊如我童年時的笑,當年從不擔心會退去,似乎管他們去 爭議該不該開設賭場,海岸線只是安命的揹負著寂寞。橋墩間的怒濤不歇地 怒吼,五年前朋友S的父親便在這裡,在狂濤的吼聲裡做游絲般的掙扎,船 沉了,他父親在那年的冬天被長虹接走。已過了五年,又上演多少齣劇本呢 ,我不敢再幻想更多的悲劇,因為我還不夠堅強,這些回憶容易碰碎一個不 夠堅強的人。夏風暖活,那群學生搭上遊覽車往我們欲往的同個方向前去, 太陽已斜向西邊.東方的天頂越來越藍,我們繼續預定的行程--西嶼燈塔 邊的落霞--時間正急速地射落那輪金烏!   車子駛進雪白的水泥拱門,便轉進了西嶼鄉。卻首回眺盤踞險海之央的 巨龍,回首那被海潮牽退的白沙嶼。西嶼地形上略顯狹長,環抱白沙,馬公 兩島成馬蹄形狀。澎湖之名曰澎湖乃因古語有謂『島外澎湃洶湧,島內澄靜 如湖』故名曰澎湖。西嶼島勢略加西傾,於澎湖平緩之玄武方山地形中,稍 有高峻崢嶸之姿。西岸海象,可謂煙波浩淼,氣象望千。我領著阿盛來此, 為撩起我貪婪的幽思,更為竊摘幾朵斑斕的雲彩,裝進我離別時的行囊,那 是極輕極柔的故鄉詩句 夏天的黃昏來的較遲,小陳說我們還有多餘的時間走盡這十四餘平方公里的 小島,於是往北端的小門嶼行去。在轉過那只剩五十戶居民的傳統漁村,沿 那堤岸步行折進小們村的後山,便可登昇那曠漠的黃土台地。依沿玄武岩方 石砌成的觀光步道躬訪傳說中母鯨殉難的山壁:那只是被神話的海蝕門,浮 貼在海濱與柱狀玄武岩山壁之間,委身在石門內,沐在沁心的海風,浸淫那 奔騰的海籟。偃躺在大小等身的亂石堆裡,山壁遮掩我歸去的方向,也阻斷 後方天空裡的雲絮,許是天還不夠深渺,悠雲的舞姿還不夠輕巧,那不高的 山壁才跋扈如此。藍天是海潮蒸發的詩句嗎?那浪花是天雲滑落的憂愁嗎? 那一天的星斗便是織女新泣的淚珠了。不然,為何我不能分辨遠處海天交擁 的寂滅?於是我渺小了,在這一方我可以孤立思考的天地,在須臾的頓悟理 ,我確信了偉大跟渺小都是並存的,藝術裡所指的希臘般的剛性美,雅典般 的柔性美,都在這方寸間證明。神話會繼續流傳在說書人的口裡,等待下一 個能悟出更多真意的的詩人出現。 陽光被時間撥弄得有點迷濛了,身影在等待黃昏裡被牽長。在曲折的鄉 道間緩行,偶爾驚擾了荒原間的黃牛,偶然驚起一天的雲雀,停車趨前探問 裹著布巾的鄉婦,前方叉路何指。在村外的曲徑上避閃那群放輪嬉戲的孩童 ,騎腳踏車的日子還記得嗎,我思付著,已有多少年不曾在轉輪間赤心的笑 過了,在一次次跌撞裡學習堅持,享受堅持後駕馭的喜悅。 繞過了島嶼,在古炮堡邊的山腰,猜度桶盤,虎井兩島間穿行的那艄輪 船,是異國的風情或是島嶼上哪位婦人等待多年的歸帆。在大義宮內許下多 年來第一個誓願,在陳家古厝的斑駁記憶裡,皺緊了歲月的紋路,踏過乾隆 ,躍進慈禧,小立於民國的憂鬱,黃昏便近了。步履馱著身影往黃昏的海邊 步行。 來到那座臺灣最古老的燈塔,也是最蒼老的等待,但我們已經無緣入內參觀 ,燈塔只開放到四點,我們只好悻悻然於塔外觀覽那法國式建築的樸素與浪 漫,白底園頂的塔身流著幽幽的古思。我們來的時間剛好,涯邊已佇立了同 我們一樣前來賦別落日,作別今日的人群。在這島嶼要接近夕陽不必去爭奪 一個好的位置,這裡不是臺北十月的煙火,島嶼的海很闊大,天很悠遠,島 嶼的黃昏會是肅穆的,多愁的,斑斕的,短暫地讓你神傷,因為太美所以短 暫。海面密密地盛接一輪弱日,東方的天頂藍得有點深邃,海的這邊正詭幻 的轉動著它的神異,海面上映射了一帶金波。。涯草之岸寂靜,我們坐了下 來,因為夕陽已經落得很低,我們不忍立得太高,似乎一切都在低頭默念著 ,默念許多被遺忘的哀愁。一輪殘日已被貪婪的汪洋噬進半邊,所以東方更 藍,西邊的天際在縮影他的斑彩,此時錯覺所有的美麗都欲跟那落日同盡, 被牽引往西方隱身。我們的身影淡了,金波鱗鱗也轉呈平靜,但我仍等待著 ,等待著補捉最後一朵雲彩的喜悅與痛苦。風轉急,荒草同海潮忽然開始舞 起了波浪,一聲候鳥的長鳴戮破了一切的安靜,天色急速轉暗,我們欲踏上 歸途,在仰頭欲嘆間,卻瞥進了那下弦月,那一弧夏月不知何時悄然的佔據 了天空舞臺,熒熒的弱星也來了,一陣快意催緊了我們歸去的步伐,因為失 落後頭跟來的驚喜我們一直忽略,這個黃昏裡我們發覺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71.72.179
ik:呼......看到這麼棒的遊記 我又想去啦.. 218.32.203.166 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