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札記】 李敖
夜與大中談，大中述其看《化身博士》後之觀感，提醒我注意人類醜惡那一面，而不要單
單執迷於美好那一面，此意我覺得極是。
「明察目光」的 （open－ eyed）態度對我這盲目自欺已久的人說來，該是極為必要的，
「它儘管使人認識善，可不連帶寬恕惡。」 （It gibes knowledge of good, it dose
not involve forgetfulness of evil. ）不願正視真相而一昧拿「善」來蒙蔽自己的眼
睛，該是一件非常不智的愚蠢行為，而由這種愚蠢行為帶來的痛苦，卻又是最不值得、最
沒有意義的！我要睜開眼睛認清人都有兩面，只看「善」的一面而不願正視「惡」的一面
的結果，「善」的本身就逐漸膨脹成全體了，在不知不覺之間它慢慢成為神聖的了、太多
的了、清一色巨分之百的了、無人可及「除卻巫山不是雲」的了……
於是你便被欺騙（當然是自欺）了！所以，我要對自己懇切地說：不要再欺騙自己吧，不
要再迷戀偶像，趕緊從事一種明智的捨棄，「某種捨棄是在於願意正視自己的真相，這一
種捨棄雖然最初會給你痛苦，結果卻給你一種保障——唯一可能的保障——使你不致像自
欺的人一般，嘗到失望與幻滅的滋味。...」
（一九五七年六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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