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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台北觀點》野百合的新花顏/楊翠 穿越一小段陽光和塵灰共舞的街巷,眼前一大片透光玻璃窗,嵌住一小群聆聽、 伏案與深思的凝肅臉龐。我推門而入,看來,討論已經進行一段時間了。 這是一個開放空間,名為「開放的野百合公共論壇」。他們不是要對外嗆聲,也 沒有以民主救世主自居,戲劇性高喊「民主死了」;他們不曾在象徵性的空間裡 搭架起象徵性的論述舞台,更不急於讓自己被看見、被聽見。他們遠離中正廟華 麗而虛無的展演舞台,謝絕攝影機的青睞、掠伺、騷擾與切割,如此才有更多時 間、空間和精神的餘裕,可以向內深掘思想的油井,建構更寬闊多元的論述平台 。 這是一群舊學運份子的腦力激盪運動會,在最喧囂的台北中心地帶,安安靜靜放 聲論談。安靜,是指他們的身段素樸、修辭深斂,因為不必做給誰看。會場簡單 幾張桌椅,方型排放,沒有什麼知識界大老或學術界泰斗來捧場、支援、講經。 真的就只是這些舊學運份子,一個人交兩百元,喝喝下午茶,匯聚一些可以互相 通聯、互相激盪的聲納。至於那些華麗的身段,哭泣、哀嚎或嗆聲,就讓在中正 廟前、表面看來是反威權、實則是召喚最古老的威權鬼魅的那群人去展演吧! 這已經是第三場了,談的是「政黨」。會中發言踴躍,聚焦於國家認同、執政黨 的體質改造、市民社會的想像與形構、草根性公民運動深化之可能等論題,當然 也包含了野百合舊學運世代的深潛自省。他們都是掬飲台灣野百合的狂狷汁液而 成長的世代,一九九粼年代,冒著被退學、被記過的危險,在中正廟廣場豎立起 野百合的圖騰,銳利批判國民黨四十幾年極權統治的種種結構性問題。當時聚集 了萬餘名學生及進步教授,但沒有媒體的青睞,也沒有政治當權人物的關注,更 沒有學界大老的力挺,只能以微弱的力量相互加持、相互傳遞,自己摸索價值, 自己建構論述,終究延燒起一片春意盎然。 一九九粼年秋天,我返回東海完成碩士論文,認識了一群剛剛從野百合花叢回到 校園的青年,感動於他們如此用力張放全身細胞,思考、感受這塊土地的生命脈 搏。總是在什后,我扔下筆,走過綠蔭深茂的文理大道,到郵局前的速食店喝一 杯品質低劣但可以一直續杯的熱咖啡,陽光下,讓腦袋淨空,聽這些青年們論天 說地。即使已經撤離中正廟,拆下象徵性的野百合,但是,實質的、能動的野百 合卻深植於他們的生命中,他們不僅僅是以青春、同時是以更富厚的思想土壤, 培育自己的生命火種。 一九九粼年秋天到一九九一年夏天,我以追趕時間的生命轉速,完成近四十萬的 碩士論文,如果不是沿途擷取這些青春生命的動能,大概早就仆跌不起了。一九 九一年,獨台案事件發生,情治人員衝入校園逮捕學生,野百合重新聚集,靜坐 火車站,當時我的論文尚未完成,畢業在即,橫下心也去了。還記得當時我們為 了說服一位進步教授參與聯署,費盡口舌,老師一句:「我要先了解一下被逮捕 的廖偉程等人是什麼樣的人再說」,讓我們傻了眼。平日談韋伯,深析支配理論 ,探論學術與政治,學術論述鞭辟入裡的學者,遇到現實中政治強暴學術自由的 事件,卻只能蟄藏起來,以知識份子的虛矯身段及美麗修辭,站在遠方觀望這個 世界的風雲變貌,從來不想弄髒自己。 時隔十餘年,當年的野百合分走四方,社運界、政治界、商界、學界,還有成為 家庭主婦,每日柴米油鹽的。而許多當年在國民黨威權體制時期深蟄不語的人, 卻在即使跑到凱達格蘭大道前詛咒國家元首「去死」也不會被捕入獄的今天,站 出來反威權、反民粹,時間總是殘酷地見證了弔詭和荒謬。 然而,不管今天的野百合是另類清純特有種,或者其實是古老的威權鬼魅附體轉 世,對老學運而言,他們最初的重聚,或許確實是想要辯證究竟是「誰的野百合 」,是「什麼野百合」,但是在開放的公共論壇陸續展開,網站的討論持續豐饒 之後,這已經不是辯證的重點,畢竟他們「曾經野百合」,每一株當年深植他們 生命土壤的花芽,都已經長出不同的花顏。 即使當年的進步教授趙剛,在二粼粼四年公開宣稱「百合既腐」,指稱這些老學 運早已腐朽昇天,「當初野百合小心翼翼地拉出糾察隊,拉高純潔身段,但也只 是為大盜積」,大筆一揮將他們都打成反動右翼、威權體制的同路人。這樣的進 步學者,或許因為在他的思惟中潛駐著一塊精神鐵板,讓他聽不見、看不見來自 某個方位的聲音。然而,我看到、也見證了他所看不見的;當年的野百合,有的 或許腐臭,有的卻在新的節氣裡紛繁蠕動,從自己的生命土壤中,燃燒出更多花 彩。 .....2004-05-05【台灣日報】 --- 原來在中國時報寫《百合既腐》的教授,當年還有這麼一段啊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5.229.23